靈武。
朔方節度使的行營如今被暫時闢為行宮,地方自然是小了些,卻可使新立的朝廷處事效率高不少。
凡有消息傳來,新君坐於堂上,老遠就能聽到呼喊。
「陛下,使節回來了!」
李輔國趨步入堂,身上穿著的紫袍彰顯出朝堂大臣的威風,腳下的步伐又不失家奴的諂媚,有種獨特的氣質。
李亨的頭髮近來又白了不少,愁容滿面。他正在與張汀低聲商談著什麼,張汀才說到「我有一個辦法」,便被李輔國不小心打斷了。
「哪邊的使者回來了?」
「向回紇可汗借兵的李承寀、石定番等人回來了,還帶來了回紇可汗的長子,明日便可入城。」
「總算有了好消息。」李亨自語了一聲,精神稍振奮了些,道:「明日朕親自去迎,讓所有的文武官員都來,壯一壯我大唐的威勢。」
他近來很憂慮,原本以為李隆基死在陳倉了,他才敢登基稱帝,沒成想如今鬧得十分被動。
昨天又有兩個消息傳來,李光弼支援長安之後,倒向了李琮;而郭子儀行軍到中受降城之後突然中風,暫停了行軍。總之,形勢正在漸漸傾向李琮。
因此李亨不得不把更多的希望寄托在回紇身上。
次日。
出使的隊伍入城之時,靈武朝堂的文武官員們都已經在列隊等候了。初立朝時只有數十人,如今已有兩百餘人,所有官員都拉出來,看著倒是也有些威勢。
除了宗室之外,列在武將之首的是封常清,其後便是僕固懷恩了。
僕固懷恩是一個高大的鐵勒人,一臉的大鬍子,長相非常兇惡。實則,性格卻十分淳樸,是個直腦筋,想事不會繞彎,做起事情來分外賣命。
因李亨特意籠絡,封賞,賜衣,並拉著他同食,酒後推心置腹地訴說了自己光復大唐的志向,僕固懷恩感激涕零,近來正在積極進行練軍,準備誓死報效新君。
文官之列,立下擁立大功的杜鴻漸並未站在首位。他非常謙遜地把位置讓給了不久前趕到靈武來的名臣,房琯。
房琯在前幾年就擔任過給事中,這是儲相之職,算是李亨在東宮時的重要臂膀,可惜後來牽扯到了薛白的案子,被外貶出長安。
聽聞李亨登基之後,房琯星夜兼程趕來投效,如今已被封為吏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擔任宰相。他披著一身紫袍,極有風範,是靈武朝廷的定海神針。
站在那等著李亨,房琯正閉目養神,忽聽到身後有人很小聲地說「神童來了」之類,他轉頭往後看了一眼,卻見李泌披著一襲羽衣,站在官員末位,於一眾紫紅之間顯得十分突兀。
他遂走了過去,道:「長源,你站到上首來。」
李泌站定,不願上前,擺手道:「貧道無官無祿,不宜在在百官之列,房相請。」
房琯還待繼續邀請,聽到那邊有宦官呼了一句,他只好停下說話,重又站回首位。
待李亨已到殿中,放眼看去,首先也是看向李泌,連連招手,笑道:「長源,你站近些。」
房琯帶著輕鬆的語調,緩緩道:「臣方才也勸李泌站到臣前面,他卻自稱無官無祿,如何都不肯,請聖人拜他為宰相。」
他們看重李泌,是因為知道李泌真有本事,且是不世出的奇才。放在盛世,奇才還能放著往後再用,如今這亂世,卻迫切需要奇才出力。
但李泌的心境已與幾年前不同了,他勘破了權力鬥爭,對皇權也失去了過去的敬畏,多了分灑脫。當李亨再次提出要拜他為宰相,他依舊推拒。
「長源可是與朕見外?」李亨加重了語氣,仿佛李泌再不受,便是不給他面子。
他近來很憂慮,擔心李隆基出現在蜀郡,會導致他臣下的離心,非得要籠絡了李泌才能感到安心些。
李泌遂道:「臣是絕粒無家之人,不求高官厚祿、良田美宅。為陛下出謀劃策,只求收復二京之後,能枕著天子膝睡一覺,嚇一嚇欽天監,使他們稟奏『客星犯帝座』,一動天文,則平生所願足矣。」
他是一本正經的語氣,說的卻是一樁有些荒誕之事,殿中不少人不由笑了一下,氣氛一緩,化解了李亨的強求。
李泌這插科打諢的樣子,倒有些像是他此前遇到的和尚懶殘,故而他當時說「偷了禪師的虛誕」。
李亨哈哈大笑,因李泌說的枕膝一事表現出的親近而高興,但還是讓李泌站到上首。反正站哪裡都是站,李泌也無所謂,遂施施然以布衣之身站在前方。
君臣間這一番禮讓之後,那邊使者也到了。隨著鼓樂起,李承寀、石定番等人引著一個回紇年輕人入殿。
那回紇年輕人正是葛勒可汗的長子,不過二十歲出頭,雖也會說漢話,卻說得磕磕絆絆,待他自報了名號,通譯遲疑著說意思是可稱他為「葉護太子」。
李亨聽了微微皺眉,但他眼下是有求於人之時,想著叫太子就太子吧,不必在這些無謂的小事上與之爭辯。
葉護太子則表現出了對大唐的好奇,睜著一雙亮晶晶的大眼,打量著這小小的堂屋,盛讚了大唐宮殿的瑰麗雄壯。
「外臣是初次到大唐,見到這麼大的城也是初次。」
這些話,讓李亨略感尷尬,以為葉護太子是在譏諷他。可他仔細看了對方那清澈純真的眼神,確認了對方應該只是沒有見識。
果然,之後葉護太子又道:「我們的王都建在郁督軍山的腳下,只有靈武城的一半大,宮城有兩個門,有一個瞭望塔。」
李承寀上前稟道:「陛下,臣到了郁督軍山,見到了葛勒可汗,他很仰慕大唐,想要將女兒嫁給臣。」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眼神中閃過一絲苦意。私下裡,他並不願意娶對方,說是回紇公主,其實是個皮膚粗糙黝黑、脾氣暴躁的女人,且把一個回紇女人娶為正妻,生下子嗣便是嫡子。他屬實不希望自己的嫡子帶著回紇血統,相比起來,寧可讓宗室嫁女過去聯姻。
但沒辦法,國危當頭,他作為大唐宗室,只能做出犧牲,想必李亨也會回報他。
「好!」李亨大悅,當即封賞李承寀。
「謝陛下隆恩。」李承寀領了封賞,上前兩步,雙手舉過一封國書,道:「這是葛勒可汗答應出兵的請求,請陛下過目。」
李輔國連忙過去接過,捧給李亨。
李承寀低著頭,偷眼觀察著李亨的表情,見他不動聲色,暗暗鬆了一口氣。
在殿上,李亨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設宴款待葉護太子。
是夜,靈武行宮御宴,酒過三巡,李亨方才留下了兩個兒子以及一些信得過的大臣,與葉護太子詳談借兵的條件。
~~
葉護太子是個實在人,尤其是酒意上來,更顯豪邁。
「可汗非常仰慕大唐,他將女兒嫁到了大唐,也希望能迎娶到大唐公主。雙方聯姻,才能齊心協力一同殺敵。」
李亨只是略微猶豫,很快點頭答應了下來,道:「朕會把女兒嫁到回紇。」
「多謝聖人。」葉護太子大喜,又道:「回紇願意為大唐征戰,可是必然會讓男兒們戰死、損失大量的牛羊馬匹,陛下得要有賞賜,可汗要求,等收復了長安,城池歸陛下,城裡的女人、奴隸、錢財、糧食,得全部歸回紇。」
此事,李亨已經看過李承寀的奏章了,沉思著,沒有說話。
房琯皺了皺眉,道:「豈有此理?你們需要多少賞賜,列個數便是。」
「不列數。」葉護太子搖頭不已,道:「回紇人打仗,戰利品分一半,這是規矩。比起城池,城中的人和財物可沒有一半重要,這是可汗仰慕大唐作出的退讓。」
「你們要如何帶走長安的金帛子女?」
「不用管,攻入城之後,唐軍只要讓我們搶擄幾天就行。」
葉護太子說話時依舊睜著他那雙清澈純真的眼睛,可手裡的匕首卻還在割肉。
他方才說御宴上的肉烤得太老了,要了些烤得半生不熟的肉,一刀割下去,血汁便溢出來。他也不用筷子,就用手捉著吃,於是嘴角都帶著血。
再是單純,再是說著仰慕大唐,他的野蠻卻已冒犯到了堂中不少官員。
「啪!」
一聲響,卻是李倓拍案而起,抬手一指,怒叱道:「竟敢口出欲搶擄我大唐國都的狂言,還不向陛下乞罪?!」
葉護太子咽下口中的肉,以不解的眼神看著李倓,道:「這是回紇的規矩,大唐要是不答應,不向我們借兵就好,發什麼火?」
李倓愈怒,握拳道:「犯我大唐天威,其心可誅!」
這兩人年紀差不多大,這般一對上,彼此的火氣都上來。葉護太子把手中的匕首一拋,走到堂中,敲著胸膛道:「打一架?!」
「好!」
李倓劍眉一豎,當即紮起衣襟上前。
其實,他絕非他表現出來的這般衝動,而是深知談判絕不能對方說什麼就是什麼,尤其是原則上的事情,必須得堅決地反擊,拿出大唐該有的氣魄來。
「住手!」李亨大喝道。
堂中兩個年輕人並不聽,已然大步趕向對方。
「虎——」
破風聲中,葉護太子一拳揮出,拳勢迅捷,力道剛猛。他對自己的武力極有信心,這一拳能直接打死一頭牛。
「嘭!」
葉護太子那兇猛的一拳竟是落了空。也不見李倓有太多動作,只是輕輕一閃,人已欺身至他面前,徑直一拳砸在他的面中,砸斷了葉護太子的鼻樑。
未至他喊叫,李倓抬起膝,狠狠擊在他的小腹上,將他打得吃痛,像只蝦一般彎下了腰。
這兩下乾淨利落,勢若奔雷,先聲奪人,之後李倓便要肘擊葉護太子的背。恰此時,卻有人撲上,一把抱住了李倓。
「給我住手!」
「滾開!」李倓回頭看了一眼,見扯著自己的是李俶,還是換了語氣,道:「兄長鬆手。」
「別打了。」
「欲劫掠我大唐國都者,死!」
李倓還要掙扎,眼前忽然一花,「啪」地一聲已挨了一巴掌,定睛一看,李亨卻已到了他面前。
「阿爺。」
「河南河北淪陷,百姓水深火熱,叛軍肆虐,你讓他們死了沒有?!」
「兒臣慚愧,但」
「滾出去!」李亨怒喝道。
李輔國連忙領著一眾禁衛們上前,拉著李倓,好言相勸著,將他往外拉去。
「殿下息怒。」
他們漸漸走遠,外面又響起「啪」的一聲,有人挨了巴掌。
等李輔國再回到堂上,半張臉已是紅腫了起來,卻是故意低著頭,不想讓李亨看到,以免怪罪李倓。但李亨又豈能看不到?於他而言,兒子敢打一個替他執行聖意的身邊人,便是在打他的臉。
李俶則去扶住葉護太子,讓他重新坐下,道:「我這弟弟,自小蠻橫無禮,你不必理會他。」
好在葉護太子是個好脾氣的,並不與他們作怪,一心只要求劫擄長安百姓。
此事,旁的臣子們一時也不敢作主,都是小心觀察著李亨的臉色。
李亨十分為難,踱著步,思忖著,最後長嘆了一聲。
「當此形勢,大唐已到危亡之際,不僅是胡逆肆虐。而且,連我父兄也被叛逆欺瞞了。」
說到這裡,他臉色凝重起來,加重了語氣。
「你們可知,薛白並非我二兄李瑛之子。他是薛鏽之子無疑,冒充宗室,誆騙天下,意在顛覆大唐。此事我已找到十足的證據,可時間只怕來不及了,他已誘李光弼入長安,吞併其兵馬,馬上要與胡逆勾結。朕無能,守不住宗廟社稷啊。」
此間都是李亨的心腹,不需要他證明什麼,只需要他表態就夠了。
臣子們唏噓嘆息了幾聲之後,有人轉向了葉護太子,問道:「回紇能出兵多少?」
「四千騎兵。」
葉護太子回答得很自信,這數字雖然不多,可回紇騎兵往往一人三馬,騎射嫻熟,雖四千騎也是一股戰力強悍的奇兵了。
眾臣皆搖頭,覺得為了四千騎兵就把長安城賣了,未免太過賤視宗廟社稷了。這畢竟是出賣國家子民的髒事,一時間,眾臣都不敢開口,故作思索。
另一個重要的問題是,他們還需要多少兵馬才能擊敗薛白與胡逆,搶回長安?
這種事,李亨不可能親自開口,見此情形,皺著眉,無言地等待著。
還是李輔國最知李亨的心意,小聲地提醒眾人道:「不僅是長安,朝廷是要收復兩京,回紇能否出兵一萬人?」
「兩京?一萬人?」
葉護太子最開始沒懂,咀嚼了一會才明白過來——薛白難以對付,大唐需要回紇出兵一萬。相應的,可以讓回紇劫擄長安、洛陽兩座城池的金帛子女。
~~
「阿兄,昨夜與回紇人談得如何了?」
「放心,阿爺沒答應他的要求,反而說服了他出兵,之後自有封賞。」
天不亮,一夜未睡的李倓就找到了李俶,詢問昨夜之事。
李俶的反應雲淡風輕,一句話就把向回紇借兵之事搪塞過去。之後,臉色鄭重幾分,道:「我有一樁重要之事與你說。」
「阿兄說便是了。」
「查清楚了,薛白並非伱我的堂兄弟,他是冒充的廢太子瑛之子。」
李倓道:「阿兄在靈武,如何查清的?」
「張垍說的。」李俶道,「當年之事,張垍知道得很清楚。他與唐昌公主有舊,唐昌公主又嫁於薛鏽,一直都知道薛鏽有個外室子,也就是薛白。換言之,薛白從出生到現在,就一直沒離開過張垍的視線,從不是大唐宗室。」
「那慶王如何會認他?」
「利慾薰心罷了。」李俶道:「據從范陽歸來的使者所言,史思明也稱薛白與安祿山早有勾結。更多的證據,阿爺已經讓張垍去遞給太上皇了。」
李倓道:「阿兄,我從來不是站在薛白那邊,但是守住長安乃眼下」
「我知道。」李俶拍了拍他的肩,道:「我知你是想以大局為重,可你知道如今祖宗留下的社稷已經隨時有被人篡奪顛覆的可能嗎?」
李倓無言以對。
李俶道:「唯今之計,只盼太上皇能早日醒悟,不再受薛白蒙蔽。」
「那,真不會劫擄長安?」
「你還不信我嗎?」李俶道,「從小到大,我何曾騙過你?」
「信阿兄。」
兄弟二人談罷此事,李倓離開。
李俶目送了他的背影,轉身往葉護太子的住處而去。
才到地方,進了門,他便聽得有人喚道:「阿兄!」
李俶轉頭看去,只見是葉護太子正向他趕來,他遂展露出一個笑容,道:「我還擔心你一覺醒來,忘了我這個阿兄。」
「不會忘!」
葉護太子上前,親熱地攬住李俶,道:「我有一個異母弟,名叫『移地健』,他雖然是我的兄弟,其實一直想害死我。但我與阿兄你,雖然是昨夜才結拜的兄弟,但情誼卻比真兄弟還要親!」
李俶沉默片刻,拍了拍葉護太子的背。
「我也是。」
「阿兄放心,我馬上就回郁督軍山點齊兵馬,助你登位。」
「好兄弟」
~~
蜀郡。
李隆基深吸一口氣,仰起頭,舒心地嘆息一聲,喃喃道:「你說過,想為朕生個孩子。」
范女愣了愣,想起了一些往事她其實努力過的,有次,趁著太極宮春宴,把薛白偷偷召到了面前。
「奴家沒用,讓聖人失望了。」
「不,還不晚。」李隆基喃喃道:「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
他近來,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想要再有一個子女,雖然他已有上百個了。現在他要的不是傳承,而是證明自己。
范女遂作出大喜的樣子,盈盈拜倒,道:「謝陛下聖典。」
「告訴朕,你在靈武所見所聞,李亨登基時,是否很慶幸朕駕崩了。」
「奴家一直被拘著,並不知曉太多。」范女道,「只是,忠王給陛下起了廟號。」
「哦?是什麼?」
此事很晦氣,別的人一直都避諱著,不敢與李隆基說。但范女不一樣,是枕邊人,可以私下裡悄悄說。
「奴家也不懂那些是何意,聽到了什麼便直說,請聖人恕罪。」
「說吧。」李隆基也很好奇,自己身後會是怎樣的廟號。
「代代宗。」范女小聲道:「他們說,聖人於大唐之功績,如漢武帝之於大漢。漢武帝廟號世宗,故聖人也該如此,但避太宗皇帝名諱,可廟號代宗。」
這是非常高的廟號了,可李隆基卻微微皺眉,冷笑了一聲。
他一向不喜歡別人拿漢武帝和他比,因為朝臣總是喜歡拿漢武帝晚年逼死了太子劉據之事來勸諫他,讓他十分厭惡。且他認為,漢武帝的功績不足以與他媲美。
「李亨還是想要譏朕對他嚴厲了,他也就這點出息了。」
范女道:「忠王沒有同意用『代』字,他說陛下文治武功,唯有『景』、『宣』、『聖』這般的廟號可彰顯,只是那些官員們不肯,忠王亦無可奈何,因此,暫時擱置了此事。」
李隆基淡淡道:「朕猶健在,他敢給朕上廟號。」
話雖這般說,他還是能感受到一絲絲李亨對他的孝意。他心底其實知道,從身後名這件事看,李亨還是維護著他的功績的。
「後來如何,奴家就不知了。」
范女其實無所謂要給誰說好話,如今已是只為自己而活。李亨許諾了她許多好處;而那邊,薛白上次拒絕了她,在陳倉時救走了楊玉環卻也沒救她,原本的恩情終於成了淡淡的怨,但這也不重要了,往後也沒再見的可能。
「擬用的是哪個?」李隆基心中喃喃自語著,依舊好奇。
沒兩日,長安來的諸王、大臣們都到了。
益州城因此終於有了「南京」的氣派。
李隆基很高興,一日內分別接見了許多人。待見到韋見素,他十分驚訝,本以為李琮會任韋見素為相的,不由大為誇讚。
「朕曾夢到跌倒後被孝子扶起,高力士說,見到一身素衣的孝子是『見素』啊,你果然忠心。朕等著你扶朕再造盛世。」
總之,有了韋見素這樣忠誠能幹的大臣,南京的政務便穩了。
之後,說起長安之事,聽聞叛亂將要平定,李隆基目露沉思之色,恢復了天子的深沉,心思難測。
閒聊時,他也與韋見素說起如今還在靈武的一些大臣,猜測誰聽說聖駕在蜀郡後會趕過來。
「房琯素有忠直之名,必當先至。」韋見素道,「張垍雖屬連戚,幾至拜相而失之交臂,必不來。」
李隆基搖搖頭道:「不見得,朕之賢婿,世受國恩,豈能不來?」
韋見素了解張垍其人,不認為對方還會到蜀郡來趟渾水。
不想,過了數日,張垍竟是到了,稱有十萬火急之事要面聖詳稟。
李隆基似早有所料,馬上便答應接見,並且除了少數心腹護衛之外屏退了旁人。
~~
回天宮的大殿內擺著一張地圖,崔乾佑的兵馬被逼到少陵塬的最新消息也標註在了上面。李隆基先是看了一眼地圖,方才看向張垍。
「朕聽聞李亨給朕上了廟號,他是深怕朕還在啊。」
「陛下!」張垍連忙拜倒,道:「沒有,他沒敢為陛下上廟號,因始終抱著陛下還健在的希望,此事臣絕無虛言!」
這種事一查便知,李隆基懶得追問,只是沉著臉。
張垍等了一會,方道:「臣此來,是為了薛白的身世。」
「朕就不該指望李亨能讓朕出乎意料。」李隆基喃喃道:「說吧,他是朕的孫子嗎?」
「不是。」
張垍方才稱的是「薛白」而不是「李倩」,就已表明了他的態度。
李隆基道:「朕要看證據。」
「證據,臣有很多。」張垍道,「臣斗膽,敢問陛下薛白將貴妃送至蜀郡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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