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十六。
這是個大晴天,陽光照在黃河岸邊,厚厚的積雪都顯得暖融融的,讓人隱隱有了些對春暖花開的憧憬。
剛過完年節,史思明已迫不及待地出兵再次攻打河陽。
世人都說李光弼被他打得左支右絀、龜縮不敢露頭,可他心裡很清楚不能再繼續拖下去了。他遂讓先鋒大將劉龍仙領兵五千攻城,並下了命令,不破城不能退。
劉龍仙身量並不高,尤其是一雙腿十分短小。但人不可貌相,他五短身材卻驍勇彪悍、武藝高強,膀大腰圓,兩條胳膊有他的腦袋那般粗,舞起百斤的大刀毫不費力。
若讓這樣的人物攀上城頭,十幾個唐軍只怕都不能將他擊退。
劉龍仙得了史思明的嚴苛軍令,想了想,認為強攻河陽城並不容易,只有引得城內唐軍出來才能一日之內破城。
他轉動眼珠,計上心來。
於是,他讓五千精兵暫時列陣在兩箭之地,獨自驅馬上前到城下大罵李光弼,污言穢語,滔滔不絕。
罵到痛快了,連城頭的積雪都要被震落,李光弼偏是不為所動。
劉龍仙見此情形,乾脆把刀收了,把一條短腿翹起駕在馬脖上,半倚在鞍上繼續大罵。他這副作態,加上那些不堪入耳的話,若李光弼再畏縮不理,就要士氣下跌了。
終於,劉龍仙看到城門被緩緩打開,一員唐將策馬而出。
他按捺著立即揮兵衝上前搶城門的衝動,待對方過了吊橋,心裡估算著,此時殺上去能不能奪下吊橋、搶開城門。很可能是會被城上的箭雨射成刺蝟。
若能挾住對方將領,並等自己的兵馬衝上來就更好了。
劉龍仙心中盤算,繼續維持著他那懶散的姿態,等對方中計。
卻見那唐軍將領單人匹馬,長矛掛在那,連連向他揮手,不像是前來打仗,倒像是來講和的,待雙方距離十來步,這唐將便開了口。
「賊將認識我嗎?」
「你是何人?」
「白孝德。」
劉龍仙正要將腳放下來,目光打量,見白孝德身形瘦弱,臉上帶著謙和的笑容,心中輕蔑,問道:「你算甚豬狗,何事?」
突然,白孝德大喝著挺起長矛,躍馬向劉龍仙殺來。
同時河陽城擂鼓吶喊、聲勢震天。五十餘騎從城中殺出,徑直衝過已放下的吊腳。
劉龍仙大吃一驚,才來得及把短腿放回馬鐙,來不及抬刀應戰,撥馬便走,向自己的五千精騎衝去。
駿馬迅速提速,狂速,前方五千燕軍也衝上來接應,甲光粼粼,如同奔流的河,本該嚇退白孝德。
然而,白孝德渾然不懼,猛踢馬腹,他雖因瘦而被輕視,可身子也輕,緊追而上,一矛搠進劉龍仙那粗壯的脖子上。
「咴!」
「搶回將軍!」
「放箭!」
燕軍士卒們紛紛大吼,但來不及了,白孝德已斬下了劉龍仙的首級。
五十餘唐軍見了聲勢大壯,隨之衝鋒,燕軍失了主將,不敢鏖戰,竟是倉皇敗逃。
史思明見這日攻不下河陽城,只好收兵重整士氣,繼續連日猛攻。
「嗚——」
戰事不休,很快到了二月初,燕軍進攻的號角還是接連不斷。
李光弼聽著,仿佛能聽出史思明的急切心情。
這次燕軍分為兩路進犯,東北面由史思明親率大軍攻城;還有一支燕軍則繞到西面進攻,由周贄為主將。
河陽城小,唐軍見叛軍聲勢浩大,不免有了懼意,士氣也漸漸低落。
李光弼先是登到東城樓看了,見史思明兵力雄壯,布陣老道,眼中浮起了一絲憂慮之色。
之後,他轉到西城樓,發現周贄雖是大燕的宰相,深得史思明的信任,可排兵布陣的能力卻是一般。
李光弼放下千里鏡,主意已定,當即招過諸將商議。
「我欲趁周贄陣列未整,遣將出城破之,何人敢往?!」
諸將都覺得不妥,紛紛勸阻。
「大帥,叛軍兩面攻城,我軍兵力不足,馬匹更少,如何能出城迎擊?」
「史思明迫切與我等野戰,大帥如此,豈非遂了他的意?」
李光弼道:「正因賊兵迫切野戰,定料不到我軍敢野戰。」
為激勵士氣,他一指城外,道:「周贄兵雖多,囂而不整,不足畏也。中午之前,必可破之!」
他放下了豪言,諸將沒有不信服的道理,於是紛紛肅然。
李光弼遂讓白孝德領兵守城東,拒史思明,他則親自在城北督戰。
他把千里鏡交給諸將觀察周贄的陣型,問道:「誰看出來了?賊陣何處最堅?」
大將郝廷玉應聲而出,指向遠處賊軍陣列中的一桿將旗,答道:「賊將徐璜玉之陣最堅!」
「你可破之?」李光弼問道。
「與末將五百騎兵,必為大帥破之!」郝廷玉大聲應道。
「三百。」李光弼兵馬不足,直接就授了軍令,「領軍令狀吧。」
郝廷玉略略猶豫了一下。
因李光弼治軍素來極為嚴苛,一旦領了軍令狀卻不能破敵,軍法無情是能要了他的命的。
偏是他要五百騎,只給三百騎,這仗真是不好打。
咬咬牙,郝廷玉上前領了軍令,頓時覺得壓力巨大,頭皮發麻,熱血上涌,整個人都精神了起來。
李光弼又看向其餘將領,問道:「賊陣何處次堅?」
「李秦授之陣次堅。」一個名叫論惟貞的將領出列答道。
論惟貞明知道回答了就會被點將出戰,他正是願意立這份戰功,直接請命道:「大帥也與末將三百騎,願為大帥破敵!」
「既是次堅,二百騎足矣,領命吧。」
「喏!」
論惟貞早將生死置之度外,當即領命。
接連下軍令,李光弼環顧諸將,道:「你等望我的旗幟而戰,若我揮旗較緩,任你等擇利而戰;吾急速往地下揮旗三下,則必須萬眾齊入,冒死殺敵,敢有稍退者,立斬不饒!」
「喏!」
如此分派,還差最後一件事,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
李光弼深知,這般嚴苛地逼迫將領們,一旦戰事不利,將領們完不成任務,走投無路,就有投降叛軍的可能。
軍令嚴苛,以死相逼,也有壞處。
因此,他拿出一把短刀,展示給了諸將,肅容道:「此戰危險,我位列大唐之三公,絕不可死於賊手。萬一戰事不利,諸君先死於敵手,我自刎於此,絕不讓諸君獨死!」
郝廷玉、論惟貞等人目光看去,見到的是李光弼那雙深沉而真摯的眼睛,不由深受觸動。
「大帥放心,我等必以死報國!」
戰鼓振天,河陽西城城門大開,唐軍上千騎紛紛出戰,直衝周贄的大營。
周贄還在布陣,猝不及防,連忙派快馬去稟報史思明。
「快,告知陛下,唐軍西城大開,有奪下城門的機會!」
如此一來,等史思明點將點兵,派人殺過來,中午之前也許就能到。
周贄於是激勵士氣,道:「陛下大軍很快就到,中午之前,必可奪城!」
「殺啊!」
雙方對陣廝殺。
日頭一點點地西移,漸漸擺到了天空的正中。
戰場上遍地是血,士卒們的影子快到了最短的時候。
河陽城頭上,李光弼深深皺起了眉。
他既對將士們說過中午前破敵,不願失約,也知史思明快要到了,正打算揮動大旗,下達總攻的號令,千里鏡內卻看到了一個不利的畫面。
郝廷玉鏖戰良久,已泄了氣,縱馬後退。
李光弼大怒,喝道:「取郝廷玉首級來!」
郝廷玉是他的愛將,追隨他多年,鞍前馬後,此時竟是說殺就殺。而在他左右的軍法官也素來知他治軍嚴苛,也不多問,提著刀就要執行軍法。
軍法官奔到戰場上,郝廷玉遠遠見了,當即面露駭色。不等對方近前,趕緊喊道:「我的馬匹中箭了,絕不是要退!」
說罷,郝廷玉換了戰馬,再次殺向叛軍。
縱是鐵打的漢子,也禁不住李光弼這般逼迫,他也有委屈,也覺得扛不住。說心裡話,腦海里也有過一閃而過的念頭,要不降了叛軍算了。
可大帥願以死明志,同生共死,為大唐一戰又如何?!
另一邊,論惟貞的馬匹力盡,才稍稍退後一點,竟也見軍法官提刀奔來。也是心中一凜,重新驅馬上前決戰。
一時之間,李光弼之軍法官四出,卻無一員唐將敢犯軍法。
突然,鼓聲更響,眾將回頭望去,城頭上的大旗急速向地上揮了三下。
「殺敵報國!」
「殺敵報國!」
諸將頓時大呼著率軍齊進,呼聲驚天動地。
「殺!」
郝廷玉真的是被逼到極限了,雙眼布滿了血絲,渾然忘了一切,只知道殺敵、殺敵。
他抬起陌刀,狠狠劈下,竟是將一名賊將劈成了兩瓣,血涌如注,異常駭人。
若非李光弼相逼,他都不知道自己能這般兇猛。
很快,燕軍大將徐璜玉的大旗倒下。
不多時,燕將李秦授的旗幟也倒下了。
周贄這邊本就沒排好陣,只是在苦苦支撐,眼看史思明竟還未率軍來援,諸兵士心態大崩,終於大潰。
史思明還在猛攻城東,並派史朝義率軍支援周贄、奪取河陽西門。
此前,史朝義與周贄因一首《大棗詩》,不得不和好,這次也不敢怠慢,得到軍令的第一時間就引兵去救周贄。
可他好不容易調整好行軍陣形,從城東北繞到城西,迎面遇到的卻是周贄的潰兵。
「廢物!」
史朝義脫口而出,卻也不得不退走。
可潰兵已經涌過來了,衝散了他的隊列。
是役,唐軍斬首七千餘級,生擒千餘人,獲馬兩千匹,軍資、武器無數。
此戰之後,李光弼終於可以稍微緩一口氣。可史思明不是輕易氣餒之人,整頓敗軍,依舊虎視眈眈。
李光弼把捷報傳於洛陽的同時,十分注意地提醒朝廷,雖有小勝,可目前還需要固守不出,繼續拖著史思明。
好在,雍王非常清楚這點,事前已與他有了戰略上的共識。
兩日後,刁庚作為信使,過黃河奔入河陽城,送來了薛白的信件。
李光弼一見到他,當即面露焦急之色,問道:「年節之後,已有十數日未見洛陽運糧來,河陽的將士要支撐不住了!」
「求大帥救我家郎君!」
刁庚也表現得很焦急,但一看就是演的,遞上信件,根本不答糧草之事。
李光弼展信一看,皺了皺眉頭,薛白在信中說了他所遭受到的流言蜚語、詆毀,以及刺殺,懷疑是聖人不信任他了,想要請辭天下兵馬大元帥一職。
如今河陽的所有糧草都是薛白籌集,整個戰略也是薛白與他、郭子儀、封常清等人一起制定,並由薛白來確保實施的。這種時候,薛白若出了事,平叛大業便有功敗垂成的可能。
另外,史思明攻城不成,派人去散播流言、施離間之計,若薛白請辭,正中史思明下懷。
但這也是薛白的以退為進之策。
事情根本就沒到這麼嚴重,薛白就是故意逼李光弼上書為他辯解,給朝中眾人造成「李光弼是雍王一黨」的感覺。
這與李亨稱王忠嗣為義兄是一樣的道理,其實哪個皇子又不是王忠嗣的義兄弟?臉皮厚才能拉攏人。
河陽城中雖還有糧草,可年節以來糧草就停運了。顯然是薛白故意提醒李光弼,若他不在任的後果。
李光弼沒有選擇,只能親自寫一封為薛白辯解的奏書,遞給刁庚。
「我相信雍王是清白的,請他務必不要請辭。」
刁庚大為感動,盛讚了李光弼一通,便道:「我家郎君無意於兵權,就怕李大帥你不能抵擋住史思明。雖然身處陷害,還是籌備了一批糧草,三日後就送往野水渡。」
二月初五,野水渡。
隨著馬嘶聲,一隊唐軍騎兵趕到。
這次竟是李光弼親自前來,他知史思明的十餘萬大軍耗糧巨大,一直在想方設法地劫他的糧,遂特意來確保糧道安全。
為了接收這次薛白送來的糧草,這三日間他已命人在此設立了營柵,挖好壕溝接應糧草。
如今天氣漸暖,黃河畔已長出了青草,戰馬不時低頭吃著草,李光弼駐馬望了南岸一會,刁庚卻又到了。
「李大帥,雍王有信。」
李光弼看罷信,不由笑了一聲。信上,薛白卻說糧草今夜就能送到河陽城,因怕走漏消息,遂未事先告知,請李光弼今夜在城中接應。
「雍希顥。」李光弼當即招過一將且是他軍中頗為平庸的一個將領。
「末將在。」
「我得趕回河陽,你帶千人留守於此。」
「喏。」
李光弼想了想,又吩咐道:「賊將之中,高庭暉、李日越、喻文景皆萬人敵。史思明必派一人來戰。若他們之中有人來,不可出戰,固守可矣。若是敵將投降,就帶回河陽見我。」
雍希顥是個不聰明的,想不明白這是何意,敵將好好的,如何會投降?
總之他就留下來守營,等到半夜,也不見賊兵殺來。心中遂在想,大帥也有猜錯的時候。
直到天色將要亮了,忽然有驚天動地的吶喊聲起,竟是賊軍突然襲營,且似乎是從近處殺出的。
雍希顥吃了一驚,想到李光弼的吩咐,不慌不忙地安排人固守。
戰到天光初亮,叛軍偃旗息鼓,敵將竟是喊著要他出營相見。雍希顥也就去了,與對方隔著柵欄與壕溝大眼瞪小眼。
「你是何人?!」
「李日越。伱又是何人?」
「雍希顥!」
「李光弼何在?」
雍希顥哈哈大笑道:「大帥早已回河陽了。」
李日越怒問道:「你們的糧草如何沒運來?!」
「關你屁事!」
隔著壕溝,李日越無言以對,許久,招過部將們商議了一會,竟是紛紛丟了手中的武器,上前道:「我若歸降?你可能保我不死?」
雍希顥不由大為驚奇,沒想到還真如李光弼所料。連忙依著李光弼的吩咐,帶著李日越等降將往河陽城去。
入了河陽,一路到元帥府,只見李光弼正與一個氣度雍容、儀表不凡的年輕人在說話。
雍希顥心中一驚,猜到了這年輕人的身份,卻不敢確認,只行禮道:「見過大帥。」
「嗯。」李光弼也不引見,道:「可有敵將來降。」
「有,敵將李日越願降,但還在城外,問大帥能否保他不死?」
李光弼朗笑道:「告訴他,我現在便可任他為果毅將軍,依舊領其原兵。往後與別的將領一般,皆是我的兄弟。」
「是。」
雍希顥匆匆領命而去,很快,便帶回了李日越。
「哈哈哈。」李光弼難得很熱情,親自上前拉過李日越,把他帶到了那年輕人面前,道:「日越來得正好,為你引見大唐的雍王。」
李日越一驚,連忙拜倒,道:「雍王竟已親至河陽,末將」
「你歸順得正是時機。」薛白扶起李日越,道:「要不了多久,史思明必敗亡,這是天賜你的大功勞。」
這種恰好順了天命的言語,最動人心。
李日越一個激靈,覺得自己這次是遇到了明主了。
雍希顥卻是看得大為不解。
他實在想不明白,為何雍王、大帥都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就不怕李日越是詐降?又是如何料到李日越會投降?
然而,更讓他驚奇的事發生了。
沒過幾日,忽有一燕軍將領竟也跑來歸降,且正是李光弼曾提及過的「萬人敵」高庭暉。
雍希顥終於忍不住了,找了個機會,問李光弼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簡單,人情如此。」
雍希顥撓頭不已,嘟囔道:「末將可不覺得簡單。」
李光弼想到自己一直治軍甚嚴,前幾天的一場大戰卻也害怕逼反了諸將一事,嘆息一聲。
「史思明急於求勝,一心盼著與我正面野戰。聽聞我在野水渡接應糧草,必然對李日越下了嚴令,以精騎偷襲我,若不功成,必斬不饒。」
說著,他向李日越招招手,問道:「是嗎?」
「回大帥,是。」李日越道:「我不能擒下大帥,又劫不到糧草。哪怕拼命擒下了雍希顥這無名之輩,回去也必死無疑,不如歸順。」
「無名之輩?我」
雍希顥無可反駁,又看向高庭暉,問道:「你又為何歸順?」
高庭暉十分孤傲,淡淡道:「我才能武藝遠勝於李日越,他尚且能得到大帥重用,更何況我?」
薛白見此一幕,頗能感受到李光弼的名將風範。
對於在今年內平定叛亂,他多了幾份信心。
但他希望能夠再避免一些國力與兵力上的損失,他這次親自來的目的也是在此。
燕軍大營。
戰事接連受挫,可嚴莊反而愈發佩服史思明了。
史思明有大將之氣,遇挫不折不撓,在麾下兩員大將接連背叛之後,反而沉住了氣,一掃之前的急躁,轉變了態度,開始安撫諸將。
很快,燕軍的士氣又被重新提振了起來。
「一時的戰敗不要緊。」史思明還招過包括嚴莊在內的諸人,親自為他們鼓氣,「我們可以輸很多次,最不至就是退回范陽,來年秋日劫掠一番,又是兵強馬壯。唐廷卻是一次都輸不起,李光弼敗一場,我便可直取洛陽、甚至長安。」
嚴莊覺得有點道理。
「故而,我軍不必求速勝。」史思明提高了音量,「最先支撐不住的必是唐廷。」
敵不過老對手李光弼,他已經迅速轉換心態,不求一戰滅唐,而是準備打持久戰了。
史朝義憂思重重,道:「可大軍的糧草供應」
史思明淡淡瞥了兒子一眼,看向地圖,指點起來。
「河陽的糧草供應,從何處來的?江淮。薛白親至洛陽,一是阻我軍渡過黃河,二是為李光弼籌集糧草。既然不能從野水渡奪唐軍之糧,那便直接從江淮奪!」
他手指一點,先點了地圖上的曹州。
「薛萼!」
「末將在。」
「你領三千兵掠曹州一帶糧草,不必攻城。」
「喏。」
「王同芝!」
「末將在。」
「領兩千兵,掠陳州!」
「喏。」
「許敬釭,兩千兵,掠鄆州!」
一道道軍令傳達了下去,只從地圖上看就能看出燕軍完全散開了,不再集中兵力,而是鋪天蓋地往河南、江淮一帶殺去。
「黃河以南,唐軍僅薛白、張巡可謂能人,今我四散而出。且看有幾個張巡能守城?!」
「大燕必勝。」
嚴莊佩服史思明,可心中也有些別的想法。
是夜,他特意邀史朝義小酌,長嘆一聲,道:「懷王可知陛下為何如此安排啊?」
「自是為斷唐軍糧草,此消彼漲,則唐軍必敗。」
「非也。」嚴莊搖了搖頭,道:「我看,陛下是有了返回范陽之意啊。」
「先生為何如此斷言?」史朝義不解。
嚴莊道:「我軍劫掠江淮必使百姓怨聲四起,助唐軍與大燕相抗,民怨一時難消,豈是取天下之良機?相反,今大軍掠來金帛子女,退回范陽,封賞功臣,休養生息。如何?」
「如何?」
「則留一個爛攤子給唐廷,財力不足,左支右絀,再加上其朝中爭權奪勢,要不了幾年,唐廷必亂。到時,陛下再向回紇、契丹借兵,長驅直入。豈不更好?」
史朝義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怪不得。可父皇為何不與諸將明言?」
嚴莊含笑道:「非不願與諸將明言,唯不願與懷州一人明言而已。」
「這又是何意?」史朝義大為驚詫,瞪大了眼。
「點到為止點到為止。」嚴莊擺擺手,一指北邊,不肯再談此事,只道:「懷王若能為今日之言,而念臣的好,臣就滿足了。」
是夜,史朝義輾轉反側,死活不能安然入睡。
他想到了史思明把史朝清留在范陽,只封他為懷王,再加上今日之言,不由愈發擔憂。遂起身,招心腹們商議,開口便道:「阿爺要退回范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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