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慮到大家口味不同,梅娘做了三種口味,一種是椒鹽味碟,一種是把番柿,也就是後世的西紅柿熬成醬,做成茄汁豆腐,還有一種是糖醋口味的。
炸豆腐的時候,那股特有的油香味就已經飄散了出來,等到三盤口味不同的脆皮豆腐擺上桌,孩子們更是看呆了。
沒想到吃著沒什麼滋味的豆腐居然還有這麼多做法,只聞著這香味就讓人垂涎欲滴。
武興第一個等不及了,他用筷子夾了塊豆腐,蘸了少許椒鹽放入口中。
外皮酥脆,內里細嫩,再配上椒鹽的味道,咸香帶著微微的麻,讓人吃上一口就上癮。
「好吃,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豆腐!」
武興三口兩口把豆腐咽下肚,又招呼武月和雲兒一起吃。
雲兒給武月夾了幾塊茄汁豆腐,囑咐她慢慢吃別燙著。
武月雖然很想吃,可是聽武大娘說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就乖乖地捧著碟子,小嘴往豆腐上吹著氣,等涼了再吃。
這時,外頭響起一個熟悉的稚嫩聲音。
「武奶奶,我要兩個紅糖燒餅!」
一聽這聲音,武月連碟子都來不及放下,就一溜煙跑了出去。
「虎妞,你來啦!」武月和虎妞向來要好,見了她十分高興,「我二姐剛炸了豆腐,你要不要吃?」
虎妞一抬頭,就看見了武月手裡的碟子。
「這是豆腐嗎?」她歪著頭,好奇地打量著脆皮豆腐。
她印象里的豆腐是白色的,滑溜溜的,有時候家裡燉菜會放一些,吃著軟趴趴的,也沒什麼滋味。
可是武月手中的豆腐卻是金黃色的,被油煎過的外皮浸滿了紅通通的醬汁,散發著酸酸甜甜的誘人味道。
這怎麼會是豆腐呢?
「真的是豆腐!我二姐說,這叫脆皮豆腐!」提起二姐,武月滿臉都是驕傲,她夾起一塊豆腐,送到虎妞嘴邊,「你嘗嘗,可好吃了!」
雖然她自己還沒吃,但是她對二姐的手藝就是這麼自信!
虎妞試探著咬了一口,酥脆的外皮碎裂開來,豆腐獨有的醇香混合著酸甜可口的番柿汁,立刻占據了整個口腔。
「好好吃的豆腐!」虎妞連紅糖燒餅都不要了,緊緊抓著奶奶的衣角,「奶奶,我要吃這個豆腐!」
「豆腐有什麼好吃的——」虎妞奶奶不以為然,待看到那碟脆皮豆腐立刻瞪大了眼睛,「這東西是豆腐?!」
梅娘在屋裡聽見,又盛出一碟豆腐端出來。
「虎妞喜歡吃嗎?來這邊坐下吃吧。」
見梅娘給的那一盤豆腐比武月那碟都多,虎妞奶奶十分不好意思。
「這怎麼行,孩子嘗嘗就行了,再說還有紅糖燒餅呢!」
這豆腐一看就是武家人自己做著吃的,她們哪好意思占人家便宜。
武大娘說道:「嫂子跟我們還客氣什麼?不過是一盤子豆腐罷了,孩子喜歡就讓她吃嘛!」
虎妞聽了,也不等自己奶奶推辭,大聲喊著「謝謝梅姐姐,謝謝武奶奶」,就撲向了那盤脆皮豆腐。
梅娘想著孩子愛吃,因此把三種口味都各盛了一些出來,這會兒虎妞揮舞著一雙長筷子,左一口右一口,吃得不亦樂乎。
「你這孩子可真是」虎妞奶奶無奈,想了想便對武大娘說道,「正好我剛才買了兩個豬肚,分你家一個。」
對於這個時代的人來說,豬內臟既不好吃,又難收拾,因此多是窮苦人家圖便宜才會買它,虎妞奶奶就是貪圖豬肚便宜,才買了兩個。
武大娘知道她是不好意思白吃自家的東西,再說街坊鄰里互相送些新鮮菜果很尋常,就爽快地答應了。
武大娘一邊賣著燒餅,一邊跟虎妞奶奶聊了會兒,等虎妞吃完豆腐,祖孫倆才回家。
梅娘出去收拾桌子,才拿起盤子就聽見幾個歡快的聲音。
「梅姐姐,我們來啦!」
「梅姐姐,今天還有櫻桃果醬嗎?」
「梅姐姐,我要吃肉餡燒餅!」
梅娘抬頭看去,只見何慶和幾個小學生蹦蹦跳跳地跑了過來。
何慶一看到她就滿臉放光:「梅姐姐,今天先生又誇我了!」
梅娘一眼就看穿了他那點兒小心思,忍不住笑了。
「好啊,快坐下歇歇,梅姐姐給你們拿好吃的。」
「噢,有好吃的嘍!」
一聽說有好吃的,孩子們爭搶著坐下。
還好梅娘圖省事,把那一盆豆腐都炸出來了,這會兒弟弟妹妹們已經吃完,她把剩下的都端出來,又泡了一壺櫻桃果茶,給何慶他們吃。
何掌柜等家長們也不可能幹看著,你買些把子肉,我買些餡餅,他買些小菜,大家團團圍座,直接來了個親子聚餐。
幾個不住在附近,只因為孩子要買櫻桃果醬才繞遠過來的家長,吃了武家燒餅店的各種吃食,頓時驚為天人。
沒想到這小小的胡同里,居然藏著這麼一家好吃的店鋪!
大家一邊吃著,一邊對武大娘和梅娘的手藝讚不絕口,梅娘倒還罷了,武大娘聽人家夸梅娘,比聽別人夸自己還要高興,又送了兩碟泡菜和一碟蒜泥黃瓜給他們,大家紛紛又是推讓又是道謝,燒餅店門口越發熱鬧起來。
武大娘放下盤子,直起腰來就看到不遠處一雙怨恨的眼睛。
梁付氏見她看向自己,立刻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嘴裡還嘟囔了幾句什麼。
武大娘哪裡會怕她,礙於這麼多客人在身邊,她沒有高聲叫罵,只是狠狠瞪了梁付氏一眼,還往她的方向重重啐了一口。
梁家都跟梅娘退了親了,她還慣著梁付氏幹什麼?難不成她還怕了梁家!
兩個中年婦女雖然沒有一個字交流,看似平靜的表面下卻暗流洶湧。
梁付氏見她那副眾星捧月的模樣,越發氣不打一處來。
待要罵上幾句,燒餅店門口人正多,又大多是偏向武家的,她一個人過去也是自討苦吃。
她看著武大娘昂首挺胸地轉身進了屋,正要罵一句,視線卻突然凝在武大娘的頭髮上。
陽光正好,武大娘頭上那根牡丹花銀簪嶄新明亮,差點兒晃花了她的眼睛。
一個賣燒餅的寡婦,哪來的銀簪子!?
梁付氏轉了轉眼珠,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轉身快步離去。
何慶他們才走了沒多久,天就黑了下來,不過一會兒的功夫就下起了小雨。
好在燒餅和把子肉等滷菜都已經賣光了,梅娘見這會兒沒什麼客人,想起豬肚還沒收拾,便去廚房裡拿出了豬肚。
武大娘擦完案板,抬頭看見她端出豬肚,忙說道:「快放下,這東西有味兒,還是娘來收拾。」說著就搶了過去。
梅娘便去拿了麵粉和醋,放在武大娘旁邊。
「娘,豬肚要用麵粉搓洗,再放些醋,就能洗乾淨了。」
武大娘按照她說的法子去做,果然很快就把豬肚洗好了。
「還是你說的法子好用。」武大娘把豬肚放在菜板上,問道,「切絲還是切片?」
梅娘笑著搖頭:「不用切,我先備料。」
早上武大娘買了一隻雞,梅娘把洗剝乾淨的雞用薑片擦了幾遍,內外都抹上料酒和胡椒粉,稍稍醃製一下。
接著準備香料包,她把胡椒拍碎,和黨參、黃芪以及一些調料一同塞入一個小布包,用棉繩繫緊口。
雞腹放入蔥結薑片,將整隻雞填入豬肚,用棉線將豬肚開口處系好,再用竹籤在豬肚上扎些小孔,以便入味。
將豬肚雞和香料包放於砂鍋中,水開後倒掉,重新加入熱水沒過豬肚,中小火慢燉。
待時間差不多了,梅娘把豬肚雞撈出來,用刀子劃開豬肚,將豬肚切成小片,雞肉剁成小塊。
再次將豬肚和雞塊肉放入砂鍋,加鹽和胡椒粉調味,豬肚雞就做好了。
外頭的小雨時斷時續地下著,夜風中帶著絲絲濕潤之氣,屋裡的小爐子中,一鍋湯汁奶白的豬肚雞湯散發著溫熱濃郁的香氣,讓人貪戀這獨屬於家中的溫暖愜意。
武家人還是晚間賣燒餅之前吃的飯,這會兒聞著香味,大家的肚子又不約而同地咕咕叫了起來。
梅娘給每個人都盛了一碗湯,怕武月喝不慣胡椒的味道,給她少少地盛了半碗,旁邊還放了一碗清水,方便她漱口。
武鵬小小地抿了一口湯,頓時滿足地閉上了眼睛。
豬肚片酥爛軟和,雞肉鮮香嫩滑,連湯帶肉吃下去,渾身都變得暖融融的。
武月喝這湯有些不習慣,卻很喜歡燉的軟爛入味的雞肉,梅娘夾了個雞腿給她,她吃得搖頭晃腦,十分開心。
武大娘最喜歡這帶著濃濃胡椒味的湯,捧著碗喝個不停。
「沒想到豬肚和胡椒一起做出來的湯竟然這麼好喝,我這半輩子算是白活了。」
一家人圍爐而坐,一邊喝湯一邊說著閒話。
就在這其樂融融的時候,門外忽然響起一陣重重的敲門聲。
因為下雨沒什麼生意,武大娘早早就上了窗板,所以大家看不到外頭的情形。
武大娘還以為是來買燒餅的,一邊起身一邊喊道:「今日的燒餅都賣完了,要買燒餅,明日請早!」
她話音未落,卻聽外頭一個粗魯的男子聲音響了起來。
「少廢話,快開門!」
只聞其聲,武大娘和梅娘便覺得不對勁了。
武大娘的手放在門閂上,警惕地問道:「是誰呀!」
「我們是衙門的官差,奉命抓人來的,趕緊開門!」
武大娘嚇得腳底一個踉蹌,幸好被梅娘扶住。
「衙門?官差?他們怎麼會上咱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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