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過神,瞧嚮慕容延釗,以一種關切的語氣道:「大漢已經進入統一的關鍵時刻,近來國事紛繁沉重,還多仰賴卿這樣文武兼備的能臣相佐,替朕分擔啊!」
出將入相,慕容延釗的政治的素養也提升到了一定境界,當然知道皇帝這是在表示對自己公務工作的認可與讚賞。心中是波瀾不驚,但嘴上還是說著謙辭:「陛下言重了,這是臣應盡之職責,本分之事罷了。再者,能參與如此盛舉,輔助聖主,刷新天下,再造乾坤,也是臣等無上的榮幸啊!」
「說得好!」對慕容延釗的覺悟,劉承祐歷來是很欣賞的,站了起來,道:「也該當我等君臣,攜手併力,完成這一統天下的偉業!」
「願為陛下馬首是瞻!」慕容延釗拱手,看起來很平靜,語氣格外堅定。
注意到慕容延釗略顯枯槁的形容,劉承祐上前,輕其背,動情道:「聽聞你近來,身體也日漸不爽,勤勉公務之餘,還當注意身體休息啊!你可是大漢軍隊的一面旗幟,可不能倒下了!」
聽劉承祐這麼說,慕容延釗臉色卻變了變,這評價太高了,雖然是私下裡,也高得他不敢承受。
語氣變得蒼老,表情也盡顯坦然,慕容延釗向劉承祐道:「陛下讚譽,臣不敢當啊!幸陛下知遇之恩,臣方有展示武功的機會,天下復歸一統,原本是臣這一代人可望不可即是志向,今能成功,亦感振奮。這些年南征北戰,亦感心疲身乏,待到功業既成,臣倒想馬放南山,解甲歸田,安享晚年了……」
只是一番關心的話語,竟然引得慕容延釗如此反應,一訴衷腸,劉承祐著實有些意外。感受到慕容延釗話里的引退之意,劉承祐稍一思索,也就反應過來,問題還出在自己的話里,有些忘情了。
如今的劉皇帝,大漢的將帥們對他,是又敬又畏,若是別的將軍聽他之言,笑笑也就過去了,但這是慕容延釗,難免多想幾分。
見狀,劉承祐發出幾聲爽朗的笑聲,道:「卿尚不滿五十,何以輕言言老,塞北未平,河西未復,需要將帥的地方還很多,言之尚早啊。好了,也不扯遠了,眼下,還當專心致志於平南事啊!」
「是!」見皇帝這麼說,慕容延釗也躬身應道。
「走,我們一道去樞密院看看!」劉承祐發出邀請。
……
樞密院內,忙則忙矣,當上上下下都是井然有序的樣子,不管是李處耘還是趙匡胤,都是大漢朝廷少有的軍政人才,在他們二人的管理下,豈能混亂。
尤其是趙匡胤,雖然他一直表現出一種豪傑姿態,平日裡豪情干雲,坦蕩大方,但實質上也是個狠人,有過必罰,有亂必究,手段可厲害著。
堂間,劉承祐正座,看著李、趙,問道:「準備如何,兵馬調動進展如何?」
對此,李處耘說道:「回陛下,禁軍之中,小底軍擬十日後自東京出發,南下江陵。龍捷、龍棲、奉國三軍擬八月初動身,前往揚州。
至於地方兵馬,湖南諸軍已經集中於桂、連二州,平塹軍也奉調南下,川東兵馬,已然動身出川。其餘各道,亦按此前計劃,進行調動。至於民夫,只能等秋收結束,再由官府徵調。
臣等以為,發兵日期,定在九月中旬為佳!」
原本,是有打算仲秋動兵的,屆時正值農忙,可以極大地影響江南收穫,消減其軍民戰意。不過,因為北方的災害,大漢朝廷這邊,也需要顧及一下民情民意,在糧食減產的今年,還是不要強行耽誤農時。
另一方面,江南諸州,已經被劉承祐與朝廷視作囊中之物,雖然戰爭不可避免但就劉承祐而言,還是希望能夠儘量減少對江南這片富庶之地的破壞。
因此,晚點也就晚點,還能兼顧南粵那邊的戰事。雖然,此次平南是一體規劃,一體執行,但實際上,是江南、嶺南獨立作戰。
「江南與粵國那邊,有沒有什麼新的動靜?」劉承祐又問。
這回是趙匡胤稟報:「方收到曹彬上報,江南國主新撤換了鄂州的守將?」
「哦?」劉承祐來了點興趣:「那老將盧絳被撤了?」
此前,在劉仁贍死後,以鄂州要地,需要得力將臣鎮守。然而,對於青黃不接的江南軍隊而言,想要選出個合適的人,可太難了。一個林仁肇,完全不能兼顧多方。
但是,鄂州的危險,稍微聰明點的人,都能看出來,比起江淮,那裡才是真正直面朝廷大軍的地方,危險難測,沒人願意去。
直到受老臣陳喬的舉薦,李煜方才命老將盧絳為鄂州節度使,這盧絳也算貫穿了整個唐末亂世的老將了,有一定的威望與能力,然而,如今已然七十二歲了,比廉頗還老……
也正是因此,念其過於年邁,怕難以應對大漢的軍事壓力,李煜又聽鍾謨的建議,將之召回,另外選了一位年富力強的人負責,而被選中的,名叫皇甫繼勛。
「皇甫繼勛?」劉承祐念叨了一下。
「是皇甫暉之子!」趙匡胤解釋道,當初在淮東戰場,被生擒的那位。
聞之,劉承祐也回憶起來,當初此人還在自己面前顯擺了一番名將風度,嘴角微微勾起,說:「當年,那皇甫暉雖然兵敗被擒,但終究有幾分統軍之才,其子如何?」
趙匡胤簡單地說了句:「以父死難得擢升,無戰功,徒以家世!」
這話表露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劉承祐道「江南軍中,可謂無人了!」
「陛下,還有一個林仁肇!」趙匡胤提醒道。
「一個林仁肇,能力保江防嗎?」劉承祐淡淡道。
「必然不能!」趙匡胤又肯定道。
「不過!」劉承祐又道:「既然李煜能把鄂州守將撤換,若是能把林仁肇也撤換了,給大軍減少麻煩,豈不更好?」
注意到劉承祐的表情,顯然在琢磨什麼陰謀詭計了。
「江南軍隊就沒有其他動向?」
李處耘答:「除了金陵水師,加強巡衛之外,再無異動。不過,那也只是林仁肇的安排,此人對朝廷的戒備確實很深。
至於南粵,一如往常,更無動靜!」
事實上,隨著朝廷的備戰,江南地區,若沒有一點反應,那也是不現實的。只是,不管是江南,還是南粵,都顯得很鹹魚,兩國君主似乎都不怎麼關心。
當然,即便關心,也拿不出什麼具體的有力措施來應對。大部分的「醉人」,都是毫不關心,只管過日子。
而少部分清醒的人中,其中絕大部分,都是保持緘默,等待王師南下一統即可。
另外更少的人,對兩國還有一定感情,抱有忠誠之心,極力呼籲,但十分無力。大勢如此,徒呼奈何!
「對於幾路大軍,要加強關注,及時調整!」劉承祐對李趙二人吩咐道,以此言結束了樞密院之行。
乾祐十五年七月,漢皇劉承祐以為太后李氏作壽為理由,再度發出邀請,讓江南國主李煜進京,結果再度遭到婉拒,只回一份厚禮,這一次,劉皇帝顯得異常憤怒,當廷直斥金陵使者。
八月十日,京中流言,江南與南粵兩國相互勾結,意欲背反朝廷,皇帝再怒,並一再於朝臣面前,大談江南之事,憤懣異常。
八月二十三日,江淮巡閱使李谷上奏,請平江南,留中不發。
九月,有上百粵民千里跋涉入京,受到皇帝的親自接見,從他們口中,劉承祐得知了南粵主劉鋹的昏庸殘暴,悉嶺南生民疾苦,深為憤慨,怒斥南粵主無道,直言要發兵征討,解嶺南百萬生民於倒懸。
九月十一日,漢帝正式下詔,以汝陰郡公李谷為平南大元帥、江淮行營都部署,統軍三十萬南征,繼續向一統天下邁出堅實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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