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大眼瞪小眼地看著夏若妍,茫然地搖搖頭。
夏若妍眼圈一紅,哽咽著說道:「多出的那三千多顆人頭,皆為竹山當地的百姓,廉丹的部下將竹山百姓幾乎屠殺殆盡,卻稱當地百姓皆死於蠻軍之手,他們砍下百姓的人頭,充當蠻人的首級去向朝廷領賞……」
說到最後,她已是哭得泣不成聲,在這些人頭當中,便包括她的父母,她的兄弟姐妹們。「蠻人欺我,固然可惡,可廉丹更是豬狗不如的畜生、禽獸!」
在場的眾人,沒有去過竹山,更沒有親身經歷當時的場景,不過即便是聽夏若妍的講述,都聽得觸目驚心,毛骨悚然。
那不是三個人,三十人、三百人,而是三千多人!三千多條人命啊!
劉縯握緊拳頭,身子不由自主地哆嗦著,他猛然一拳砸在桌案上,耳輪中就聽咔嚓一聲脆響,小木桌頃刻之間支離破碎,散落了一地。
他臉色氣得鐵青,揮手說道:「廉丹不仁,視我等如豬狗!這一仗,誰愛打誰打去,我絕不會去和綠林軍作戰!」
馮異拍拍劉縯的胳膊,以示安撫。
他也不願意給廉丹這樣的人賣命,不願意去和綠林軍打仗,但還是那句話,這件事根本不是他們自己能決定的,以他們現在的身份,是人再矮檐下,不得不低頭,只有聽從命令的份!
他深吸口氣,對夏若妍意味深長地說道:「竹山百姓的遭遇,我們既同情,也感悲憤,可是我們也有自己的難處……」
他話音未落,劉秀突然開口問道:「若妍,竹山綠林軍有多少人?」
夏若妍看著劉秀,沒明白他為何這麼問。她怔怔地說道:「大概有一百來人。」
劉秀哦了一聲,看向劉縯和馮異,若有所思地說道:「竹山綠林軍只一百來人,廉丹派張庭率一千兵馬足以將其剿滅,又為何要動用我們義軍?而且還是讓義軍做主力、打頭陣,張庭一部只是做策應和配合作戰,難道,廉丹認為他麾下騎兵的戰鬥力尚且不如我們義軍?」
眾人面面相覷,經劉秀這麼一說,他們心裡再仔細琢磨一番,還真是這麼回事,廉丹部署的剿滅竹山綠林軍之戰,義軍完全是多餘的,甚至可以說義軍是京師騎兵的累贅。
沒有義軍在場,京師騎兵反倒更容易放開手腳,展開騎兵最擅長的沖陣。有義軍在場,騎兵還要迴避自己人,難免會束手束腳。
人們只是覺得劉秀言之有理,但馮異卻聽出了劉秀是話裡有話,有弦外之音。他問道:「文叔,你想說的是?」
劉秀話鋒一轉,問道:「大哥、公孫兄,你倆和廉丹見面時,感覺他對你二人的印象如何?」
劉縯和馮異莫名其妙地對視了一眼,印象如何?感覺也就那樣吧,廉丹傲慢又自負,眼高過頂,又哪會把他們這些不入流的義軍看在眼裡?
馮異搖搖頭,說道:「感覺上,似乎不怎麼樣。」
劉秀眼眸一閃,幽幽說道:「倘若是這樣,那廉丹派出張庭一部的目的可就不簡單了。」
馮異心頭一動,追問道:「文叔此話怎講?」
劉秀正色說道:「在守衛漢中郡城的戰鬥中,大哥和公孫兄都是立有大功的,這一點,全城的百姓都有看到,誰都抹殺不了。如此大的功勞,朝廷自然也要做出封賞,如果廉丹對大哥和公孫兄印象不好,自然不會讓你倆走上仕途,那麼,最好的辦法就是在朝廷頒布封賞之前,先將你二人連同所有的義軍除掉。」
啊?在場眾人無不倒吸口涼氣,面露驚色,呆呆地看著劉秀。
劉秀說道:「如此一來,也就解釋了廉丹為何要派義軍這個累贅,和京師騎兵一同去剿滅竹山綠林軍了,而且還是讓義軍打頭陣!當義軍和竹山綠林軍廝殺到一起的時候,張庭一部若是趁亂而上,不分敵我的展開騎兵沖陣,後果……可想而知。」
騎槍之下,眾生平等。被騎兵踐踏過去,哪裡還能剩下活人,就算沒死在長矛、軍刀之下,也得被戰馬的蹄子活生生的踩成肉泥了。
劉秀的這番話,讓在場眾人同時從腳底板升起一股寒氣,瞬間擴散到全身,直衝腦門。
李軼臉色煞白,結結巴巴地說道:「我們……我們對郡城是有功的,廉……廉丹不會這麼對我們吧?」
「以廉丹的殘暴,還有什麼事情是他做不出來的?義軍是抵禦蠻人、鎮守漢中郡城的英雄,即便是廉丹,想要除掉我們,也很難找到合適的理由,如果我們是在剿滅綠林軍的戰鬥中戰死了,再沒有比這更合適、更名正言順的理由了。」
劉秀是通過廉丹派義軍去剿滅竹山綠林軍這個詭異的舉動,得出後面這一連串的推論,至於他的推論究竟是對是錯,他自己也不清楚,不過他的話,卻讓在場眾人的心裡都沒底了。
即便是一再表示他們沒有辦法,只能遵從廉丹命令的馮異,這時候也地垂下頭,沉默不語。劉秀的話是很危言聳聽,但不代表完全沒有這種可能性。
「哈哈——」已經憤怒到極點的劉縯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笑了好一會,他方收斂笑聲,一字一頓地凝聲說道:「廉丹老賊,不想給我等活路,我去與他拼命!」
「大哥!」
「伯升兄!」
劉秀等人急忙把氣急的劉縯拉住。馮異眉頭緊鎖地看著劉縯,急聲說道:「伯升兄,你現在去找廉丹拼命不等於去送死嗎?」
稍頓,他又看向劉秀,語氣沉重地說道:「就算廉丹圖謀不軌,要置我等於死地,我們又有什麼辦法?」
劉秀眼珠轉了轉,說道:「要破廉丹的詭計,只有一個辦法!」
眾人心頭一動,劉縯問道:「阿秀,你有什麼好辦法?」
「如果綠林軍不在竹山,我們過去撲了個空,沒有仗可打,廉丹欲借刀殺人的計謀也就迎刃而解了。」劉秀正色說道。
馮異的眼睛頓是一亮,不過很快又黯淡下來,說道:「若是按照文叔的辦法,我們得派人先一步趕到竹山,找到綠林軍,勸告他們趕快撤離,可是竹山那麼大,我們派去的人又去哪裡找他們?即便僥倖找到了,他們也未必會聽我們的話啊!」
劉秀一笑,轉頭看向身旁的夏若妍,說道:「公孫兄放了若妍姑娘了嗎?若妍姑娘就是出自於竹山綠林軍,只要若妍姑娘能先我們一步趕回去,必然可以勸退竹山的綠林軍!」
夏若妍立刻跟著點頭,正色說道:「只要我能先一步趕到竹山,肯定可以勸動馬大哥,讓他帶著兄弟們轉移到隱蔽之處!」
劉縯眨眨眼睛,琢磨了片刻,說道:「這倒不失為一條良策!」說著話,他看向馮異,問道:「公孫兄,你覺得阿秀的辦法如何?」
馮異眼珠轉了轉,含笑說道:「看來,我們現在需要一匹快馬!」
顯然,他也認同了劉秀出的這個主意。
他們若在別的地方,想弄到一匹快馬,太難了,但是在漢中郡城內想要弄到快馬,並非難事,這個問題葉家自然會幫他們解決。
事後,劉縯派朱雲前去葉家,讓葉家為義軍捐獻一匹可作戰用的戰馬,對此,葉闐連猶豫都沒猶豫,大手一揮,給義軍捐獻了三匹戰馬。
當時樂得朱雲嘴巴都合不攏。
劉縯和劉秀等人又商量了許久,把計劃徹底敲定了下來,眾人的商議才算告一段落。
這時候天色都已黑了下來,劉縯對眾人說道:「時間不早,大家都回去早點休息!」
眾人相繼起身,紛紛向劉縯告辭。劉縯還特意叮囑劉秀,務必要給夏若妍安排一處安全穩妥的地方。劉秀含笑說道:「大哥放心吧,我去處理!」
「嗯!」劉縯點了點頭,又含笑拍了拍劉秀的肩膀,把他送出房間。
送走劉秀一行人後,他看向一旁的張平,問道:「敬之,你有沒有覺得,阿秀和以前似乎變得不太一樣了?」
在劉縯的心目當中,小弟雖然不像二弟那麼老實巴交,但也是個很本分的人,可現在的小弟,精明的好像修煉成精的老狐狸,而且身手也變得十分了得。
仔細想想,自從參加義軍,前來益州之後,小弟完全像脫胎換骨,變了個人似的,有時候劉縯都禁不住在心裡暗暗琢磨,眼前的這個小弟真的還是自己的小弟嗎?
劉縯不知道的是,自從劉秀服食了金液之後,整個人的確是脫胎換骨了,不僅身體變得比以前強壯許多,就連頭腦也變得比以前更加聰慧和靈敏,旁人看不明白的事,他往往能看得很透徹。
看著一臉擔憂的劉縯,張平難得的笑了,說道:「阿秀一直都不是等閒之輩!」
張平平日裡不太愛說話,但他絕對是個細心的人,能注意到很多常被人忽視的細節。
就拿劉秀經常去集市打探天下事來說,連劉縯都不知道,但張平卻很清楚。
通過這件小事上也能看得出來,劉秀可沒有打算一輩子都待在舂陵這個小村子裡,做個普普通通的農夫,而是胸懷大志,對未來充滿了構想和企圖心。
只不過劉秀是個很能沉得住氣的人,或許說他的城府極深,從未對任何人表露過自己的心思,一直在苦等一個可以讓自己大展拳腳的機會。
而這次的益州之行,恰恰給了劉秀髮揮的空間。
劉秀能在兵荒馬亂的益州一鳴驚人,張平絲毫未感到意外。
張平是個什麼樣的人,劉縯自然再清楚不過,聽聞他對小弟的評價後,劉縯苦笑,忍不住搖了搖頭,感嘆道:「我這個做大哥的,恐怕還遠不及敬之你了解我自己的弟弟啊!」
「伯升兄是志在四方!自然會忽略家中的一些小事情。」張平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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