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秀正坐在大殿裡,張昆從外面走了進來,小心翼翼地說道:「陛下,右將軍求見。」
聽聞鄧禹來了,劉秀精神一震,說道:「宣。」
鄧禹也聽說了龐萌造反的消息,只是還無法確定消息的真偽,這才趕來皇宮,向劉秀確認。
很快,鄧禹走進大殿,見到劉秀,他躬身施禮,說道:「微臣拜見陛下!」
劉秀向鄧禹擺了擺手,示意他落座。
他苦笑道:「仲華也聽到消息了吧?」
鄧禹關切地問道:「陛下,龐……龐萌真的謀反了?」
劉秀將楚郡來的奏疏以及蓋延的戰報,一併遞給鄧禹。
後者從張昆手中連忙接過來,定睛細看,看罷奏疏和戰報的內容,他不由得倒吸口涼氣,沒想到,龐萌竟然真的造反了。
他將奏疏和戰報慢慢放下,說道:「龐萌愧對陛下的恩情啊!」
劉秀聞言苦笑,站起身形,說道:「仲華陪我出去走走吧!」
看出劉秀心情不佳,鄧禹欠了欠身,跟著劉秀,一併走出大殿。
到了外面,走進花園當中,劉秀深吸口氣,幽幽說道:「從南陽,到洛陽,這一路走來,磕磕絆絆,歷經險阻,很多兄弟,追隨於我,不離不棄,亦有很多兄弟,背我而去,只是,我沒有想到,龐萌竟會這麼做。」
鄧禹看眼劉秀,小聲說道:「如此賊子,陛下不必難過。」
劉秀搖了搖頭,喃喃說道:「龐萌啊!」
龐萌不同於彭寵,不同於鄧奉,他的品性極好,為人謙遜又低調,而且自投靠劉秀以來,一直跟在劉秀的身邊,出生入死,南征北戰。
後來又參加東征,更是攻城略地,屢破強敵,戰功赫赫。
連這樣的人都能背叛自己,這對劉秀造成的打擊極大,甚至讓劉秀都懷疑自己還能信任誰?
鄧禹正色說道:「陛下,微臣願率軍,討伐反賊!」
劉秀沉吟片刻,擺擺手,說道:「我要御駕親征!」
鄧禹吃了一驚,說道:「陛下……」劉秀說道:「巨卿於東海戰敗,損兵折將,十萬大軍,僅存萬餘,東征已然失敗。」
鄧禹地垂下頭,實際的情況就是這麼回事。
劉秀繼續說道:「現,董憲士氣正盛,又得龐萌相助,無論由誰領兵前去征討,此戰都不好打,這次我必須得御駕親征。」
鄧禹擔憂地說道:「陛下親征,這未免太過冒險了。」
其實,董憲比劉永要更難對付,別看劉永稱帝,控制的地盤比董憲大得多,而且兵多將廣,但劉永本身並沒有多少的軍事才能。
而董憲不一樣,這位可是用兵的高手,通過蘭陵之戰的戰報,也不難看出董憲的軍事才能。
一個董憲已經夠難對付的了,現在董憲的身邊又多出一個龐萌。
旁人對劉秀或許不熟悉,但龐萌對劉秀,用了如指掌來形容也毫不過分,畢竟他跟隨劉秀那麼久了,劉秀領兵打仗的特點,他早就摸得一清二楚。
一個善於領兵作戰的董憲,一個對劉秀無比熟悉的龐萌,這兩人現在狼狽為奸,劉秀要御駕親征,能不危險嗎?
劉秀知道鄧禹在顧慮什麼,他說道:「龐萌了解我是如何打仗的,他也同樣了解朝中的每一位大臣,巨卿之所以會在北海一敗塗地,龐萌功不可沒。
此戰,讓別人前往我都不放心,我必須得親自前去。」
見鄧禹還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劉秀一笑,說道:「龐萌了解我,但我又何嘗不了解他呢。」
鄧禹仔細琢磨了一番,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陛下這麼說,也不無道理。
他問道:「陛下打算帶誰前往?」
劉秀說道:「子顏和巨卿,可隨我同行!」
雖然蓋延戰敗了,但劉秀並不會因為蓋延的一次失敗,而認為他是無能之輩。
當鄧禹問到他要帶誰出征的時候,劉秀首先想到的就是吳漢和蓋延。
鄧禹說道:「東征軍幾乎全軍覆沒,洛陽的兵馬,也是不足啊!」
目前洛陽的駐軍,只有十萬,劉秀要出征,不可能把十萬人都帶走,起碼要留下兩三萬鎮守京城,也就是說,劉秀這次親征,充其量也就能帶六、七萬人。
劉秀早已經考慮過這個問題,說道:「子顏可在陳留、東郡,徵調十萬兵馬。」
鄧禹扒拉著手指頭算了算,皺著眉頭說道:「陛下,即便如此,此戰……我軍兵力還是不足啊!」
董憲的兵馬有二十萬,龐萌的兵馬有三萬,但隨著龐萌攻占楚郡,通過在楚郡的徵兵,龐萌的兵力還會增加,估計會有五萬左右。
雙方的兵力合到一起,那就是二十五萬。
這還僅僅是董憲和龐萌的兵力,沒算張步的兵馬呢。
如果張步也參戰,將主力大軍投入進來,那麼敵方的兵力甚至能達到四十萬眾,己方以不足二十萬,對陣敵軍四十萬,實難取勝。
劉秀說道:「張步其人,膽小自私,讓張步搬出全部的家底,幫著董憲與我方決一死戰,他絕不會這麼幹!」
劉秀看人,一直都比較准,當然他也有走眼的時候,比如彭寵、鄧奉以及現在的龐萌。
但大多時候,劉秀看人是很少會看錯。
張步這個人,以前和彭寵交好,雙方還立下過盟約,可當劉秀派耿弇攻打彭寵的時候,張步有出兵援助嗎?
連匈奴人都出兵援助彭寵了,可張步一兵一卒都沒派。
張步向劉永俯首稱臣,信誓旦旦的效忠劉永,可劉永被漢軍圍困在睢陽的時候,張步有派兵增援嗎?
他一兵一卒也沒派。
張步和董憲為同盟,互為唇齒,可當董憲和東征軍打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張步有出兵增援嗎?
他依舊是沒派出一兵一卒。
通過這些事例,完全可以判斷出來張步是個什麼人,劉秀對他的評價是膽小又自私,倒是一點沒錯。
劉秀和鄧禹正說著話,張昆急匆匆地走過來,到了劉秀近前,小聲說道:「陛下,皇后臨盆!」
聽聞這話,鄧禹一驚,下意識地向劉秀看去。
劉秀身子向前傾了傾,不過終究還是沒把腳步邁出去,他點了下頭,表情淡漠地說道:「我知道了。」
鄧禹詫異地看著劉秀,轉念一想,他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前段時間,隗囂送到洛陽的質子隗恂,被施了宮刑,其中的緣由,鄧禹也是略有耳聞。
打那之後,劉秀和郭聖通的關係便降到冰點,現在來看,傳聞倒是也有幾分真實。
按理說,天子和皇后之間的事,外臣是沒資格干涉的,但鄧禹於劉秀而言,不僅僅是君臣關係,他們還是老同學,老朋友。
鄧禹清了清喉嚨,小聲說道:「陛下,夫妻之間,又哪有隔夜的仇啊!即便皇后有做錯過事,但陛下也應該多擔待才是。」
劉秀心情煩亂,揮揮手,說道:「有些錯誤可以原諒,但有些錯誤,不可原諒。」
鄧禹反問道:「陛下登基以來,就從沒有犯過錯嗎?」
劉秀揚起眉毛,不悅地瞪著鄧禹。
鄧禹搖頭笑道:「陛下犯了錯,還常常以自己剛登基不久做託詞呢!」
你是第一次做皇帝,人家郭聖通也是第一次做皇后,你犯了錯,你可以用自己剛剛涉及皇帝這個職業,對周遭的一切都不太熟悉做藉口,那你為何就不能容忍旁人也犯錯呢?
鄧禹大致就是這個意思。
正所謂勸和不勸分,鄧禹對郭聖通、陰麗華乃至許汐泠、溪澈影這些後宮嬪妃沒什麼偏見,他希望劉秀能處理好他和郭聖通之間的關係。
一個是皇帝,一個是皇后,這兩人要是不和睦,後宮不會安穩,後宮不安穩,就會直接影響到皇帝,隨之也會影響到國家政務。
劉秀白了鄧禹一眼,說道:「有些事情,仲華並不清楚啊!」
「陛下可以講給臣聽。」
劉秀被他的話逗樂了。
他沉默片刻,拍拍鄧禹的肩膀,說道:「走吧,陪我去長秋宮看看。」
鄧禹小聲嘟囔道:「這……恐怕不妥吧!」
他和劉秀的關係再好,也究竟是外臣,如果在平時,他跟著劉秀去長秋宮倒也沒什麼,可現在皇后正臨盆,他去算怎麼回事。
劉秀含笑說道:「你不是想聽聽事情的原委嗎?」
說完,他邁步向外走去,回頭一瞧,見鄧禹還站在原地,他不耐煩地招了招手,示意鄧禹快跟上來。
鄧禹無奈,只好跟著劉秀一併去往長秋宮。
路上,劉秀將隗恂的事大致向鄧禹講述了一遍。
聽完劉秀的講述,鄧禹這才算對整個事有了大概的了解。
他想了想,說道:「皇后固然有錯,陛下又何嘗沒錯?」
劉秀眨眨眼睛,抬手回指著自己的鼻子,問道:「我還有錯?」
鄧禹正色說道:「陛下寵愛陰貴人,而冷落皇后,難道這沒錯嗎?」
劉秀愣了愣,搖頭而笑,說道:「仲華和非煙的說詞,簡直一模一樣啊!」
鄧禹說道:「臣不知花美人是怎麼想的,但臣之言,就是臣的真實想法。」
花非煙和鄧禹都這麼說,這讓劉秀也不得不重新審視,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錯了。
鄧禹看眼劉秀,又意味深長地提醒道:「陛下,皇后比陰貴人還小一歲,陛下應該多體諒、多擔待皇后才是,而不該和皇后置氣!」
聽完鄧禹的這番話,劉秀感覺自己的心情倒是好了一些。
他含笑點點頭,說道:「仲華,多謝了。」
見劉秀眼中流露出一絲舒緩,鄧禹說道:「為陛下排憂解難,也是微臣應盡之責。」
如果是別的大臣為郭聖通說話,劉秀未必會上心。
因為劉秀在河北征戰期間,一直都是郭聖通陪王伴駕,所以郭聖通和劉秀麾下的將領們關係都非常好。
而鄧禹不一樣,鄧禹早早的就去西征了,和郭聖通的接觸並不多,所以面對郭聖通和陰麗華時,他往往是站在一個比較公正的立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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