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澈影也覺得現在己方正處於劣勢,而董憲才處於優勢,畢竟董憲的兵力要更多,而且和五校軍互成犄角,對己方所在的新陽已然形成夾擊之勢,這種情況下,董憲還怎會必敗呢?
見她一臉的茫然,劉秀一笑,反問道:「澈影可知董憲的劣勢在哪?」
溪澈影緩緩搖頭。
劉秀意味深長地說道:「董憲的兵力太多,而資源太少!」
與張步相比,董憲的勢力範圍並不大,真正被董憲納入羽翼之下的地盤,只有東海郡。
以一郡之地,供養二十萬的大軍,資源之緊張,可想而知。
但為了自保,董憲也不得不供養這麼多的兵馬。
龐萌投靠董憲,是讓董憲的兵力進一步增加,但同樣的,也讓董憲手裡的資源越發緊張。
董憲要養二十萬兵馬,糧草已然是捉襟見肘,再加上龐萌的五萬兵馬,糧草越發不足。
結果桃城一戰,龐萌大敗,軍中的糧草還全落入漢軍之手,如此一來,董憲現在的糧草更是捉襟見肘。
可是這種情況下,董憲又把五校軍召了過來。
五校軍都是些什麼人?
強盜!他們沒有自己的地盤,手裡沒有資源,吃穿用度全靠搶。
五萬之眾的五校軍,到了建陽之後吃什麼?
喝什麼?
短時間的駐紮或許還可以,但時間一長,等五校軍的口糧耗盡,他們必然會向董憲索要糧草。
可是董憲現在最缺的就是糧草,他也給不起五校軍。
無糧可吃,五校軍會留在建陽坐以待斃嗎?
他們對董憲可沒什麼忠誠而言,現在之所以會來幫董憲打仗,全靠董憲送給他們的金子。
真到快要餓死的時候,五校軍才不會管他董憲的死活,他們一定會撤離建陽,去到別的地區繼續洗劫。
只要五校軍一走,只剩下昌慮的董憲,己方將再無後顧之憂,可大舉進攻昌慮,一舉擊敗董憲。
這就是劉秀心中的算計。
只要張步不增援董憲糧草,五校軍在建陽長久不了,這一戰,董憲將會必敗。
當然了,就算張步肯增援董憲糧草,劉秀也會在半路阻擊,絕不會讓張步的人把糧草送到董憲的手裡。
聽完劉秀的這番分析,溪澈影這才恍然大悟。
劉秀含笑說道:「打仗,不僅僅是在比拼雙方的戰力,將帥的謀略,更是在比拼雙方所能掌控的資源。
資源多的一方,它就消耗得起,資源少的一方,它就必須得圖謀速戰速決。」
而現在,董憲並不具備速勝的條件,所以,即便仗還沒有打開,劉秀已能預見到,董憲必敗。
現在他所需要做的就是拖。
能多拖一天,五校軍的口糧就減少一份,直至拖到五校軍口糧耗盡,不得不離去,那就是己方和董憲決一死戰的時候。
溪澈影看著樂呵呵、成竹在胸的劉秀,她禁不住長長吁了口氣。
突然之間,她覺察到劉秀身上究竟是什麼在吸引自己了,天子的帝位或許是一方面,但更主要的是,劉秀身上的那份自信。
那種運籌帷幄,一切盡在掌握的自信。
都說自信的人最有魅力,劉秀無疑是自信的。
自他稱帝以來,很多人都有造他的反,但劉秀並沒有因此疑神疑鬼,對麾下的功臣產生不信任,更沒有做出兔死狗烹、剝奪兵權、濫殺功臣的事。
你可以選擇造我的反,但我有百分百的自信,可以出兵滅了你。
彭寵是一個,鄧奉是一個,蘇茂、龐萌也都是其中的一個。
漢軍於新陽休整,並圍繞著新陽紮營,平日裡,將士們在營中操練,偶爾還有假期,可以去城內逛逛,日子倒是過得悠哉自在。
反觀駐紮在昌慮的董憲和駐紮在建陽的五校軍,則開始急躁起來。
劉秀遲遲不發兵進攻,就這麼幹耗著,他究竟想幹什麼?
這個時候,董憲還沒有徹底搞清楚劉秀的意圖。
日子在風平浪靜中過了七天,董憲在新陽的探子接連回報,近日駐紮於新陽的五校軍洗劫了城內的糧倉、錢庫,另外,城內的許多百姓也遭到五校軍的搶劫。
看到這些傳書,董憲氣得壓根直痒痒,是狗改不了吃屎,五校軍這群惡徒,真是走到哪裡,作惡到哪裡,自己明明已經給了他們一萬金,他們竟然還是借駐紮建陽之便,對城內進行洗劫。
董憲隨即傳書五校軍,斥責了五校軍在建陽的惡性。
很快,五校軍的首領便給了董憲回信,對於五校軍在建陽的所作所為,非但沒有做出任何的解釋,反而還向董憲索要五萬石糧食。
五校軍首領的理由也很充分,我們來建陽,可是幫著你董憲打仗,和漢軍拼命,全軍弟兄的口糧,不管怎麼算,也該由你董憲出吧。
接到這封回信,董憲的鼻子都快氣歪了。
他見過厚顏無恥的,但還沒見過像五校軍這麼厚顏無恥,貪得無厭的。
自己和五校軍的約定,只出三萬金,至於其它的條件,自己可從來沒答應過。
五校軍完全可以用三萬金去買糧食,現在他們一場仗沒打,卻算計著把買糧的錢都剩下來,讓自己來出,憑什麼?
也沒有這樣的道理啊!別說董憲不想做這個冤大頭,即便他想給五校軍送糧,昌慮城內囤積的糧食也沒有那麼多,現在就連他麾下的將士,都已經由一天三餐,改成了一天兩餐,哪裡還有多餘的糧食送給五校軍。
董憲立刻給五校軍寫了回書,嚴詞拒絕了五校軍的索糧,而且還對其進行了斥責。
接下來,董憲和五校軍書信往來頻繁,總之雙方爭論的內容,主要就是圍繞著糧食這一塊。
五校軍說現在己方的糧食已經消耗得差不多了,讓董憲必須立刻送糧到建陽。
董憲說自己只同意給五校軍三萬金,至於糧食,他一顆一粒都不會送給五校軍。
雙方就這樣,在你來我往的書信中度過了十來天。
現在,昌慮城內還有囤積的糧食,而建陽的五校軍,是真的快把糧食吃光了。
至於建陽城內,但凡能洗劫的地方,早已五校軍洗劫個遍,恨不得把老鼠洞都掏空,可即便是這樣,糧食還是不足。
軍中僅存的糧食,只夠三日所需。
不得已,五校軍首領再次傳書董憲,警告董憲,如果他再不向建陽送糧,自己將率領五校軍撤離建陽。
董憲以為這又是五校軍和自己的扯皮,根本沒往心裡去,在回信中,他還警告五校軍,一旦他們撤離建陽,剩下的那兩萬金,自己無論如何也不會再給他們。
金子,五校軍固然想要,但問題是,現在他們都快沒命了,全軍將士都快斷糧了。
董憲死活不肯送糧過來,他們為了那剩下的兩萬金,留在建陽等死嗎?
對董憲,五校軍失望透頂,五校軍的首領們一商議,乾脆撤吧,這仗已經沒法再打了。
一直以來,他們就是靠著四處掠奪、洗劫生存下來的,現在駐紮在建陽,坐吃山空,再不出去洗劫,可真就要被活活餓死了。
在己方糧草已快被耗盡,而從董憲那裡又要不到糧食的情況下,五校軍迫不得己,只能撤離建陽,一路南下。
五校軍撤離建陽的消息,幾乎是第一時間傳到了新陽和昌慮。
董憲聽後,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看向前來報信的兵卒,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問道:「你說什麼?
五校軍撤離了建陽?」
「是的!大王!」
「這……這怎麼可能?」
向來貪財的五校軍,能放棄兩萬金,撤離建陽?
董憲凝視著報信兵卒,一字一頓地問道:「你說的是真?」
「大……大王,五校軍確實撤離了建陽,小人親眼所見!」
「他們……他們都去了哪裡?」
董憲從牙縫中擠出一句。
「五校軍向南去了,具體去了哪裡,小人不知。」
兵卒小心翼翼地說道。
董憲狠狠跺了跺腳,咬牙切齒地說道:「言而無信!都是一群言而無信的惡徒!」
五校軍突然撤離建陽,昌慮城內的董憲軍將士們都慌了,要知道五校軍可是他們強有力的外援,也正是因為有五校軍的牽制,漢軍才不敢來攻打昌慮。
現在五校軍走了,他們怎麼辦?
一旦漢軍大舉來攻,誰還能幫他們牽制、夾擊漢軍?
與驚慌失措的董憲軍相比,聽聞消息的漢軍則是士氣大振,探子騎著快馬,一邊在大營里狂奔,一邊大聲吆喝道:「五校軍撤兵了!五校軍撤離了建陽!」
聽聞探子的吆喝聲,許多兵卒光著膀子便從營帳里跑出來,一個個的表情皆是又驚又喜。
漢軍大營,中軍帳。
探子來到中軍帳近前,翻身下馬,三步並成兩步,進入營帳當中,向居中而坐的劉秀屈膝跪地,滿臉興奮地說道:「稟報陛下,五校軍撤離建陽!」
營帳中的眾將聞言,先是一臉的驚訝,緊接著,皆露出狂喜之色。
吳漢搶步來到探子近前,追問道:「此話當真?」
「回稟大司馬,千真萬確!」
吳漢眨了眨眼睛,猛的一拍巴掌,回身對劉秀笑道:「陛下,天助我大漢,當真是天助我大漢啊!五校軍撤離建陽,現在我軍可大舉進攻昌慮了!」
蓋延二話不說,向劉秀插手施禮,大聲說道:「陛下,攻昌慮,微臣願率兵打頭陣!」
他話音剛落,王梁、王常、馬武、王霸諸將紛紛出列,插手施禮,異口同聲道:「陛下,微臣願打頭陣!」
劉秀看看主動請纓的眾人,微微一笑,說道:「諸位將軍皆可打頭陣!昌慮之戰,我軍將士,可四面圍攻,三日之內,務必攻破昌慮城防!」
眾將齊齊插手,大聲應道:「微臣遵旨!」
劉秀說道:「諸位將軍回去備戰,明日,我軍兵發昌慮!」
眾人心情激動又雀躍地出了中軍帳。
二十天前,劉秀說己方將士在新陽休整,敵軍自己會露出敗跡,他們還都不相信,現在來看,陛下當初的斷言一點都沒錯,敵軍果然自己露出了敗跡。
就連吳漢都禁不住感嘆道:「陛下用兵如神,且善於揣摩人心啊!」
在吳漢看來,倘若劉秀不是天子,而是和自己同殿稱臣,那麼大司馬的頭銜,恐怕也很難會落到自己的頭上,得是人家劉秀的。
劉秀領兵打仗確實是厲害,不說他稱帝之前的那些輝煌戰績,即便是在他稱帝之後,幾次的御駕親征,就從來沒敗過,屢戰屢勝,奠定了漢室疆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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