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董憲和龐萌被殺,首級被送到洛陽,劉秀的目光開始瞄準了東部最後一個勁敵,張步。
是日,劉秀連續下詔,一封詔書,召大司馬吳漢和虎牙大將軍蓋延回京,一封詔書調任太山太守陳俊為琅琊太守,一封詔書調任前將軍王梁為山陽太守,一封詔書任命耿弇為東征軍統帥,進攻張步勢力,一封詔書任命李通接任前將軍之職,一封詔書調任魏郡太守銚期回京,任太中大夫之職,行衛尉事(銚期回京後不久,便被正式任命為衛尉)。
劉秀這一番調整,看得出來,洛陽朝廷在繼續平定東部割據勢力的同時,並儘可能的穩定住己方在東部的郡縣,另外,將戰略重心向洛陽回縮,為將來的戰略部署做好準備。
山陽郡位於兗州的中心腹地,劉秀把王梁這位能征慣戰的大將調到山陽,任山陽太守,意圖很明確,就是為了給予東征軍最大限度的後勤支持,提供強有力的後勤保障。
琅琊郡位於徐州北部,與張步所在的青州接壤,劉秀把陳俊放在琅琊郡,意圖也很明確,就是讓陳俊集全郡之力,協同東征軍,給青州張步製造雙重壓力。
劉秀這一連串的部署,是下定了決心,徹底消滅張步勢力。
張步勢力,是東部最後一個割據軍閥,只要平定了張步,洛陽以東,將再無強敵,洛陽也再無後顧之憂,劉秀可把朝廷的精力和矛頭全力向西轉移。
李通不想再做京官,執意要轉軍職,劉秀趁此機會,便滿足了李通的要求,讓他接任王梁的前將軍之職。
而衛尉這個職務實在太重要了,可以說是天子身邊的最後一道防線,要用誰來接任李通,劉秀也是好一番的冥思苦想。
選來選去,最後劉秀決定用銚期。
銚期是劉秀的心腹愛將,文武兼備,忠肝義膽,乃劉秀打下河北根基的肱股之臣,對銚期,劉秀是極為欣賞和信任的。
李通從衛尉調任前將軍,李通自己對此很是滿意,但劉伯姬可不是這麼想的。
劉秀下詔的第二天,劉伯姬便來到皇宮,找劉秀說理。
聽張昆稟報,小妹是氣呼呼入的宮,劉秀也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他頗感頭痛,一邊是自己的至交好友,一邊是自己的親妹妹,一個要做武,一個要做文,他該傾向於誰呢?
劉秀輕嘆口氣,說道:「請伯姬進來吧!」
張昆答應一聲,轉身走了出去,時間不長,劉伯姬從外面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
見到劉秀後,劉伯姬福身施禮,說道:「皇兄。」
劉秀笑問道:「小妹來了,快坐。」
等劉伯姬落座後,劉秀問道:「伯姬這次為何入宮啊?」
劉伯姬看眼劉秀,又瞧瞧一旁的張昆。
劉秀會意,向張昆一揮手,後者欠了欠身,退出大殿。
等張昆走後,劉伯姬立刻起身,走到劉秀近前,跪坐下來,不滿地問道:「三哥為何要讓次元轉任前將軍?
三哥也知道次元的身體,軍中那麼苦,他……他的身體哪能受得了?」
是啊,次元的身體的確很難受得了軍中之苦,可他這麼做又是為了誰呢?
劉秀苦笑道:「次元一心想轉入軍中任職,我又能有什麼辦法?
只能隨他去了!」
「我不同意!」
劉伯姬氣惱地說道。
劉秀意味深長地說道:「伯姬,其實次元做衛尉,做得並不開心。
次元雖是富家公子出身,但卻頗有豪情壯志,正所謂好男兒志在四方,次元更願意從軍,又為何不能如他所願?」
作為李通的妻子,劉伯姬又怎會看不出來李通不願意做衛尉,也不願意被困死在這皇城之內,但她實在是不放心李通的身體。
她眼圈一紅,哽咽著說道:「次元身體孱弱,他又如何能受得了軍中之苦?」
劉秀微微一笑,輕輕揉了揉劉伯姬的頭頂,問道:「現在軍中再苦,還能有當年我們起事的時候苦嗎?
那時候,我們連馬都沒有,我騎牛,次元靠兩條腿。
現在次元貴為前將軍,麾下將士,不計其數,就算苦點、累點,也苦不到、累不到次元的頭上。」
「可是三哥,次元做了前將軍,就要……就要上戰場殺敵的啊!」
這才是劉伯姬最為擔心的。
瓦罐不離井口破,大將難免陣前亡。
上到戰場,不管你是將軍還是兵卒,運氣不好,就有可能被抬下戰場,馬革裹屍。
劉秀不以為然地笑道:「伯姬太小看次元了!次元率軍打仗的本事,不次於朝中的任何一員大將。
伯姬就把心安安穩穩的放在肚子裡吧!」
「三哥……」「好了,伯姬不要再說,這件事情,我已經決定了。
這既是次元的意思,更是我的意思!」
劉秀板起臉來,不容拒絕地說道。
劉伯姬鼓著腮幫子,憋了半晌,方說道:「我可以同意讓次元轉做前將軍,但有一點,我無論如何也不會同意。」
劉秀笑問道:「什麼事?」
「三哥別要派次元去打公孫述。」
劉伯姬正色說道:「以前,我曾拜託嚴先生為次元卜過一掛,次元五行缺水,越往東越興,越往西越衰,再者說,蜀地險峻,易守難攻……」不等她把話說完,劉秀忍不住哈哈大笑,向劉伯姬擺擺手,打斷小妹後面的話,說道:「伯姬,你想得太遠了,短時間內,我並無攻蜀之意。」
正所謂蜀道難,難於上青天。
要打蜀地,劉秀得傾全國之力,可是眼下,天下初定,千瘡百孔,百廢待興,這破爛不堪的天下,已再經受不起戰禍之苦。
劉秀的確有打算,在平定了張步之後,安下心來,休養生息,讓天下百姓都過上幾天安生太平的日子。
不打仗了,起碼在短時間內,他希望不要再發生戰亂,死的人已經實在太多、太多。
劉秀的話,讓劉伯姬稍感安心,她說道:「三哥可答應我了,不能反悔!」
說著話,她伸出小手指頭。
劉秀見狀,再次被逗得大笑,和劉伯姬勾了勾小手指,又寵溺地揉了揉她的頭。
吳漢和蓋延回京,劉秀親自出城相迎。
吳漢和蓋延,先定劉永,再定董憲、龐萌,戰功赫赫,為漢軍的東征立下了汗馬功勞。
劉秀把吳漢和蓋延接入皇宮,於光明殿設宴,為吳漢和蓋延接風洗塵。
朝中大臣,基本都有來參加,包括董宣和張賁二人在內。
看著被眾多武將,如群星捧月一般的大司馬吳漢,張賁又是敬佩又是羨慕,感嘆道:「做官能做到吳公這般,位極人臣,此生無憾矣!」
董宣白了他一眼,小聲說道:「不要去羨慕你遠遠無法企及的人,安分守己,做好自己的分內之事,比什麼都強。」
「陛下當年還羨慕過執金吾,還傾慕過陰家小姐呢,最後不也美夢成真了?」
張賁憤憤不平地嘟囔道。
董宣一笑,反問道:「你覺得你和陛下能比嗎?」
一聽這話,張賁頓是泄了氣,搖頭說道:「我說縣令大人,你就不能不打擊下官嗎?」
「我是想讓你清醒一點!以你現在的仕途,足以光宗耀祖了!」
「這倒也是!」
聽聞這話,張賁臉上立刻露出了笑容。
他端起一碗酒,起身向吳漢那邊走過去。
吳漢身邊的人太多,張賁費了好大的勁,才算擠進人群里,來到吳漢近前。
看著坐在蓆子上,喝得面色通紅的吳漢,張賁躬身說道:「大司馬東征,戰必勝,攻必克,大壯我漢室聲威,下官在此敬大司馬一碗酒!下官先干為敬!」
說完,也不管吳漢有沒有聽清楚他的話,想不想搭理他這個小縣尉,張賁一仰頭,把一大碗的酒水都灌進肚子裡。
別的大臣喝酒都用杯子,張賁倒好,用碗裝酒。
不過還別說,他這倒是合了吳漢的脾氣。
吳漢雖為大司馬,但任職期間,在洛陽沒待上幾天,大多時候都是在軍中度過。
先是南征,後又東征,帶著漢軍將士,南征北戰。
在軍中,他和部下們喝酒都是用碗的,沒誰會文縐縐的用杯子喝酒。
吳漢含笑看向張賁,問道:「不知閣下是?」
張賁急忙拱手施禮,說道:「下官洛陽尉張賁。」
「原來是張縣尉。」
吳漢推開桌上的酒杯,拿起酒壺,倒了一大碗的酒,向張賁敬了敬,而後,他也將碗中的酒水一飲而盡。
見狀,周圍的將官們紛紛說道:「我們也換碗喝酒!」
張賁是小混混出身,身上頗具江湖氣息,這一點倒是很投軍中將領們的脾氣。
別的大臣都很難融入進武將的圈子裡,張賁一過來便如魚得水,和眾人打成一片,稱兄道弟。
當劉秀回到大殿裡的時候,正看到眾將官們在拿著大碗,相互敬酒,而張賁也混在人群當中,與吳漢等將官推杯換盞,喜笑顏開。
看到劉秀回來,眾人紛紛回到各自的坐席,張賁也躬著身子,一溜小跑地回到座位上,他對身邊的董宣笑道:「董縣令,我看吳公這個人很不錯啊,待人很是隨和!」
和傳聞中那個殺人不眨眼的大司馬,完全不同。
董宣聳聳肩,他對這些事情都不太關心,董宣為官的準則就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守好自己的攤子,做好自己分內之事就行了,至於其它,不用管,不用問。
他的性子,以及他的作風,註定了他的仕途不會有太大的上升空間,而在這點上,張賁可和董宣截然相反,他野心勃勃,對現狀並不滿足,想要得到更多,也想要走得更遠。
劉秀落座後,看向吳漢和蓋延,說道:「此次我軍能順利收服兗州、徐州,大司馬和虎牙皆功不可沒,來、來、來,我們大家一起敬大司馬和虎牙一杯!」
天子發話了,大臣們哪會不積極響應,人們紛紛端起杯子,齊聲說道:「敬大司馬!敬虎牙大將軍!」
吳漢和蓋延將酒具換成杯子,含笑說道:「陛下盛讚了!臣等能在兗州、徐州連戰連捷,皆是受陛下之庇佑,軍中將士,上下一心,天下百姓,人心歸順,如此,臣等方能做到百戰不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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