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雲觀!」鄧禹說道。「
祥雲觀?好端端的,去道觀作甚?」劉秀不解地問道。「
難道主公忘了今天是什麼節日了?」「
什麼節日?」劉秀仍是一臉的茫然。
「今天是十月十五,下元節!祥雲觀會做道場,主公就不想去看看熱鬧嗎?」鄧禹笑問道。劉
秀興趣缺缺,正要搖頭拒絕,嚴光說道:「去道觀祈福也好,總比終日待在家裡強!」
鄧禹在旁連連點頭,看眼劉秀手中的書,說道:「出去透透氣,散散心,換一換思路,也許有些現在想不明白的問題就迎刃而解了。」
劉秀琢磨了片刻,悠然一笑,放下手中的書簡,懶洋洋地站起身形,說道:「好吧!我們去道觀逛一逛!」
朱祐和蓋延不在府內,兩人一大早就出門閒逛去了,鄧晨也不在,籌集物資的事情已經夠他忙碌的了,幾乎整天不著家。
劉秀和鄧禹、嚴光三人,換了一身衣服,離開鄧府,去往郊外的祥雲觀。
祥雲觀是新野縣最大的一座道觀,香火很旺,今天是下元節,道觀又做道場,前去祈福、祭拜、看熱鬧的百姓更多。按
照下元節的傳統,百姓們會把糯米磨成粉,做成菜餡的小飯糰,放在家門口,做齋天之用。不
過現在正鬧著饑荒,每家每戶的糧食都不多,把小飯糰擺在家門口齋天不太現實,估計祭不了天,都會祭進流民的肚腹,很多百姓都是帶著小飯糰去道觀,於道觀內齋天。
路上,行人熙熙攘攘,路邊擠滿了小攤販,在劉秀的印象中,新野已經很久沒這麼熱鬧了。即
便以前沒去過祥雲觀,不認識路也沒關係,只需順著人流往前走就好。
在街上走了一會,劉秀感覺精氣神放鬆了不少,臉上也漸漸有了笑容。鄧
禹和嚴光相視而笑,前者用胳膊肘捅了捅劉秀,說道:「主公,我和子陵拉你出來散心沒錯吧?」
劉秀看了看身邊的兩位好友,笑道:「多謝。」
祥雲觀位於祥雲山的半山腰,道觀的名字也是根據山名而來。
到了祥雲山的山腳下,這裡的遊人更多,放眼望去,人頭涌涌,不過仔細看,站於路邊的乞丐比路上的行人還多。乞
丐大多都是流離失所的饑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個個面黃肌瘦,破衣爛衫。一
些年紀不大的青年和孩子,乾脆在自己的後衣領上插根草,跪坐在路邊,自願賣身為奴。一些年紀較大的,連賣身為奴的機會都沒有,只能眼巴巴地看著路上的人們,眼中充滿了期盼和渴望,希望能得到人們手中的一口吃食。見
此情景,劉秀忍不住輕嘆口氣,幽幽說道:「新莽朝廷,危害蒼生甚深!」王莽推出一系列的新政,看起來每一條都很不錯,像土地均分,廢除奴隸等等,但在實際的操作中,根本做不到,有權有勢的人大規模的吞併土地,大批的農民無地可種,流離失所,不賣身為奴,他們根本活不下去。
此情此景,也讓鄧禹和嚴光深有感觸,兩人同是嘆息一聲,嚴光說道:「逆天行道,實難久矣!」
他們順著台階,一路走到半山腰的道觀。
這裡乞丐的數量跟多,擁擠得幾乎寸步難行。劉
秀三人費了好大的勁,才算擠進道觀里。進入道觀,自然要上香,而這個香是不能自己帶的,必須得從道觀的手裡來買。
連最便宜最細的香,都賣到了一百錢。劉秀並不想買,鄧禹不以為然地笑了笑,拿出三百錢,買了三支香,分給劉秀、嚴光每人一根。下
元節拜祭的是三官。道家的三官是天官、地官、水官,天官賜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
在道觀大殿前的香爐當中,早已插滿了香,估計今天的道場做下來,祥雲觀光是收香火錢就得有幾十萬錢。
劉秀三人到了祥雲觀不久,道場正式開始。道士們身穿著道袍,從大殿內魚貫而出,到了外面的廣場上,開始作法拜祭三官。
劉秀只看了兩眼,便興致缺缺,從人群當中退出來,站於牆根的陰涼處乘涼。他接受道家的思想,但不接受道家的鬼神之說。如
果祭祀三官真的有用的話,就不會讓那些最無道德、最厚顏無恥的一群人高居廟堂,而讓最無助、最沒有能力的百姓們承受災難,流離失所,餓殍遍野。
也許冥冥之中,天地的運行真的有它的規律,也就是天道,但天道不會平白無故的降臨在人們的頭上,最終還是要靠人力去行天道!
祭天祭地,都不如祭人來得實在。道
場的時間很漫長,不是一時半會能結束的。看著道士們穿著厚厚的道袍,在烈日底下暴曬,哪怕已熱得汗流浹背,但法式仍做的一板一眼,對於道士們的這種『敬業精神』,劉秀也是蠻佩服的。
就在劉秀悠閒乘涼的時候,他身邊突然傳來話音:「每年都祭拜三官,每年還都是鬧饑荒,餓死人,也不知道祭拜三官到底有什麼用?」劉
秀轉頭一瞧,樂了,只見九兒不知何時站在自己的身邊,正點著腳尖,伸長了脖子向廣場中央張望。他笑問道:「你這丫頭,神出鬼沒,什麼時候來的?」「
就剛剛啊。」九兒好奇地望著人群內的法式,頭也沒轉地說道。不管她再怎麼看不起祭拜三官的法式,但她終究只是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樂於看熱鬧。劉
秀搖搖頭,說道:「好幾天沒見到你了,在忙什麼?」「
瞎溜達!現在吃喝不愁了,有時間就到處閒逛唄!」說到這裡,九兒總算收回目光,衝著劉秀一笑,露出兩排小白牙。
劉秀被她逗樂了,問道:「上次給你的錢都花光了嗎?」九
兒說道:「還剩一些!你不會認為我是來管你要錢的吧?」
劉秀聳聳肩,說道:「就算是來要錢的,也是理所應當。」九兒為他做事,認他為主公,作為主公,讓自己的部下吃飽穿暖,是天經地義、理所當然的事。九
兒齜牙一笑,語氣輕快地說道:「等錢花了了,我會來找你的。」稍頓,她突然想起什麼,說道:「對了,眼下主公正有一個英雄救美的好機會。」「
啊?」劉秀不解地看著她。
九兒賊笑道:「來的時候,我看見陰家的小姐被好些的乞丐纏上了。」
劉秀愣了一下,急忙追問道:「在哪?」「
就在山腳下啊!」「
你怎麼不早說?」劉秀抱怨一聲,邁步就往道觀外面走。九兒跟上他,說道:「你也沒問我啊!」
劉秀無奈地看了她一眼,說道:「以後有重要的事,你要第一時間告訴我!」九
兒追問道:「什麼是重要的事?」「
就是……」她這話還真把劉秀問住了,什麼事情重要,什麼事情不重要,這個東西還真不好具體來說明。他
向九兒擺了擺手,說道:「算了,你自己領悟吧!對了,別跟著我了,仲華和子陵都在裡面,你告訴他倆一聲,我在山下等他們!」
「哦!」九兒看著劉秀急匆匆離去的背影,衝著他吐了吐舌頭。劉
秀一路急行,順著長長的台階,一路跑下山。到
了山腳下,他舉目一望,果然,附近圍了好大一群人,大多都是流民乞丐,人群當中,吵吵嚷嚷,也聽不太清楚在吵什麼。他
側著身子,盡力分開人群,從外面硬擠了進去。在
人群的中央是一輛馬車,馬車的四周站著七八名彪形大漢,這些大漢,劉秀認識幾個,都是陰家的護院。為首的一人,名叫陰亭,家裡好幾代都在陰府做家僕。
只見陰亭環視四周的人群,面沉似水,厲聲喝道:「我已經跟你們說過很多遍了,這是陰家的馬車,車裡坐的是陰家的小姐,根本沒有吃食!」「
別聽他的!」人群中,一名中等身材的流民大聲喊道:「陰家那麼大的家業,下元節能不來祭三官嗎?車裡肯定裝的都是吃的!」聽
聞他的話,在場數以百計的流民、乞丐眼中都流露出貪婪之色,這麼一車的吃食,自己只要能搶來一包,就夠自己和全家人吃上好幾天的了!
「陰家為富不仁,寧可把一車的食物都祭三官,也不給我們分一點,別和他們囉嗦了,大家搶吧!」人群里,另有一名瘦小的漢子大聲嚷嚷道。有
人帶頭,早已餓得快要失去理智的流民、乞丐們紛紛相應,人們七嘴八舌地大漢道:「對!把車裡的吃的都搶過來!」「
我們都快餓死了,陰家還拿一車的食物祭三官,可惡至極!」
人們一邊叫喊聲,一邊一步步地向馬車逼近過去。陰亭環視周圍的眾人,回手把肋下的佩劍抽出來,沉聲喝道:「我看你們哪一個再敢靠前?」隨
著他亮出武器,其餘的幾名護院也都把佩劍抽出,怒視著四周的人群。看到陰家人都亮出了傢伙,人們面露懼色,不斷向前逼近的腳步也都停了下來。恰
在這時,人群中一名漢子不管不顧地沖了出來,手拿一塊石頭,直奔陰亭而去。
陰亭意識到危險,急忙向旁閃身,讓過對方砸來的石頭,緊接著,他回手就是一劍。他
這一劍有手下留情,劍速並不是很快,主要是目的是想把對方逼退回去。可
沒想到,那名大漢就是未能閃躲開,被這一劍劃破胸膛,仰面而倒,胸前血流如注。
見狀,在場的眾人都傻眼了。
有兩名大漢跑出來,將受傷的漢子連連往後拖拽,同時尖聲叫喊道:「陰家殺人啦!陰家殺人啦!大家對陰家也別客氣了,一起動手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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