隴軍將官先是感到詫異,而後冷聲說道:「劉秀……你也不用太得意……早晚有一天……會有人為我等報仇雪恨!」
說著話,他仰面哈哈大笑起來,只不過才笑了幾聲,便開始劇烈的咳嗽,口中噴出的全是血沫。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劉秀點點頭,像這種冥頑不化之人,他也沒什麼好多說的了。
他轉身向城門洞外走去,同時揮了一下手。
兩旁的漢軍兵卒立刻快步上前,將隴軍將官從城門洞裡拖出來,到了外面,將他摁跪在地,一名手持環首刀的漢兵走上到他身旁,手起刀落,將其脖頸一刀斬斷。
劉秀的身後,隨之噴射起一道血泉。
他沒有回頭看一眼,對跟上前來的銚期和祭遵說道:「將敵軍身上的弩機全部搜走,屍體扔到城外!」
「是!陛下!」
銚期和祭遵拱手應了一聲,指揮下面的漢軍將士,清理戰場。
隴軍剛剛組建的積弩營,只打了兩場仗。
第一場是白天偷襲略陽東城,被劉秀率部打退,第二場是夜間偷襲略陽東城,遭到漢軍的埋伏,被漢軍全殲。
積弩營可是被隗囂寄以厚望,結果在正式出戰的第一天,就慘遭全軍覆沒。
配備給積弩營的連弩,全部被漢軍繳獲,杜陵為了籌建積弩營,花費了大量的精力和力氣,結果到最後,全都是在給漢軍做嫁衣。
積弩營的全軍覆沒,讓隗囂暴跳如雷。
第二天,在隗囂的號令下,隴軍和蜀軍又開始聯手攻城。
這一天的攻勢,更甚於前一天,無論是隴軍還是蜀軍,都豁出了老命向城頭上衝鋒。
不過,隴軍和蜀軍的攻勢雖猛,但漢軍的防守依舊是如同鐵板一塊,將兩軍的聯手進攻,一次次的擊退回去。
這一天的激戰下來,隴軍和蜀軍還是未能撕開略陽的城防,反而自身的損兵折將甚大。
經過連續兩天的全力猛攻後,到了第三天,隴軍和蜀軍的攻勢開始變得乏力。
無論是進攻的頻率,還是進攻的力度,都已大不如前。
雙方從早上一直耗到傍晚,期間沒有打過幾次硬碰硬的戰鬥,等到天色暗下來,隴軍和蜀軍無功而返,撤回大營。
連續三天的攻城戰打完,雙方又再次進入到對峙階段。
隗囂未在下令攻城,漢軍也死守在略陽城內,不主動求戰。
劉秀在略陽與隗囂作戰的時候,南郡的李通,也率領南征軍對蜀地發起進攻。
南征軍的攻勢並不兇狠,不過卻把公孫述的主力大軍死死拖在了蜀地。
在隗囂連續攻城無果的情況下,他再次向公孫述請求增派援軍,但現在,公孫述已經沒有多餘的兵力可派給隗囂。
隗囂從公孫述那裡要不到援軍,自己又遲遲無法奪回略陽,在大營里又著急又上火,連日來,整個人都消瘦了一圈。
這天,王遵求見隗囂。
隗囂在自己的寢帳中接見了王遵。
走進寢帳里,立刻聞到了一股刺鼻的藥味,看著坐在床榻上,剛剛喝過藥的隗囂,王遵拱手施禮,說道:「大王!」
隗囂轉頭看向王遵,聲音虛弱地說道:「子春(王遵),你來了!」
王遵點點頭,又躬了躬身形,問道:「大王的身體如何?」
「老毛病了,不礙事。」
說著話,隗囂又連續咳了好幾聲。
旁邊有隨從立刻倒了一碗溫水,遞給隗囂,後者接過來,把一碗水喝下,這才止住咳嗽。
他放下碗,看著王遵,問道:「子春見我有何事?」
王遵皺著眉頭說道:「大王,略陽之戰,已經拖得太久了,微臣擔心,再繼續拖延下去,會大挫我軍之士氣啊!」
隗囂苦笑,這個道理,他又何嘗不懂?
只是這略陽城,他們現在是真的打不下來。
他又咳了兩聲,問道:「子春,你一向足智多謀,可有良策能破略陽?」
自從隗囂背叛了劉秀,轉投公孫述,王遵就與他離心離德,也不再為隗囂出謀劃策,這讓隗囂也很是無奈。
他在涼州的根基,得來實屬不易,是他提著腦袋,拼著老命,帶著將士們硬打下來的。
如果他繼續留在劉秀那邊,等到天下大定,劉秀一定會想方設法的奪走涼州的控制權。
他為了保下自己的涼州根基,只能選擇與劉秀翻臉,轉投到公孫述那邊。
他實在是找不到別的出路。
不過王遵和隗囂的理念不同,在王遵看來,他們都是漢臣,劉秀是大漢的天子,他們理應聽天子的調遣。
如果天子覺得他們不應該再繼續留在涼州,那麼一定是有天子的道理,他們就應該遵從天子的旨意行事。
隗囂覺得涼州是他打下來的,他理應占據涼州;王遵為人大家都是漢臣,理應聽天子的。
個人有個人的立場,立場不同,道理也不同,這還真不好說誰對誰錯。
王遵看眼隗囂,沉吟片刻,說道:「大王,微臣以為,憑我軍目前之兵力,實難奪回略陽,當抽調更多兵馬才是!」
隗囂苦笑,他拿起一卷竹簡,向王遵晃了晃,說道:「子春,我當然知道,我軍兵力不足,我有向公孫述再請援軍,可是公孫述的回覆說,他已無兵可用!」
「這是託詞!」
王遵皺著眉頭說道:「漢軍雖在南郡向蜀地發起進攻,但據微臣所知,漢軍攻勢並不猛,成都亦有十萬的大軍在駐守!」
隗囂冷冷哼了一聲,說道:「公孫老賊是不會再向我方增派一兵一卒了!」
王遵說道:「以微臣之見,大王可以從瓦亭抽調兵馬!」
隗囂一怔,詫異地說道:「瓦亭?」
瓦亭位於安定郡,處在安定郡和漢陽郡的交界附近,目前,牛邯率十多萬的大軍正駐守在瓦亭。
王遵正色說道:「大王,牛將軍率十數萬大軍,駐守瓦亭,且在瓦亭附近的雞頭谷,還有王孟將軍的數萬大軍駐守。
牛邯將軍、王孟將軍的兵力加到一起,接近二十萬眾,暫時抽調出一部分的兵力,增援略陽,微臣以為,並不會影響大局!」
聽聞這話,隗囂一下子來了精神,他從床榻上站起身,目不轉睛地看著王遵,喃喃說道:「從瓦亭抽調兵力……」王遵說道:「根據我方探報,征西軍還在漆縣屯田,並未進入安定,也沒有打算通過安定,攻入漢陽,那麼,瓦亭的牛邯部以及雞頭的王孟部,實屬多餘,但為了預防不測,微臣認為,我軍是不應該放棄瓦亭和雞頭這兩處要點,但接近二十萬大軍的駐紮,實屬太過於浪費兵力,請大王三思!」
隗囂覺得王遵的分析很有道理,他連連點頭,說道:「是啊,征西軍還在漆縣,我方把二十萬的大軍放在瓦亭和雞頭道,是有些浪費,暫時抽調出五、六萬的兵馬,也不會造成太大的影響!」
王遵點頭應道:「大王所言極是!」
隗囂沉思片刻,面露難色地問道:「可是,子春,這五、六萬的兵馬,是該從雞頭調,還是該從瓦亭調?」
王遵說道:「若是從王孟將士手中調出五、六萬的兵馬,王孟將軍便無兵可用了,雞頭道的防線,將形同虛設。
這五、六萬的援軍,只能從牛邯將軍手中調出。」
隗囂皺著眉頭說道:「當然,我給孺卿(牛邯)十萬大軍,也答應過他,給他戰時爭兵權,現在孺卿在瓦亭徵召了三、四萬的兵馬,我若是一下子抽調走五、六萬人,會不會引起孺卿的誤會啊?」
他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
當初牛邯是帶著十萬兵馬去的瓦亭,現在人家把十萬兵馬變成了十三、四萬,結果隗囂要一下子抽調走五、六萬人,這難免不會讓人多心。
王遵皺著眉頭,緩緩點下頭,說道:「大王顧慮的極是啊!」
隗囂聞言,臉色的喜色頓時消失,無奈地嘆了口氣。
見狀,王遵正色說道:「大王,讓微臣親自去一趟吧!微臣與牛邯將軍,素來交好,由微臣前去勸說,把兵馬領回來,相信,牛邯將軍也不會對大王心存誤解!」
隗囂眼睛頓是一亮,撫掌而笑,贊道:「子春啊,關鍵時刻,還得是你這樣的老兄弟,能為我分憂解難啊!」
說著話,隗囂突然感覺心頭髮酸,眼睛發熱。
他意味深長地說道:「當初,你氣我投靠公孫述,對我頗有怨言,不肯再盡心盡力的幫我,我這心裡,真是把抓揉腸一般啊!」
他這句話,把王遵也說得眼圈發紅。
他沉默片刻,突然撩起征袍,向前屈膝跪地,哽咽著說道:「大……大王!」
他本想叫大將軍。
劉秀冊封隗囂為西州大將軍,在王遵的心目當中,隗囂的正式頭銜就應該是大將軍,而不是什麼朔寧王。
不過,他終究沒有把這番話說出口。
自隗囂起事以來,王遵便跟隨在隗囂的身邊,全心全意的輔佐他,這麼多年的生死與共,相濡以沫,要說沒有感情,那是不可能的。
他跪在地上,想起這麼多年的主僕之情,悲由心生,禁不住嗚嗚地哭了起來。
哭他主僕二人這麼多年的感情,哭隗囂不爭氣,不肯做漢臣,而是去做漢賊。
隗囂不知道王遵心裡的真實想法,以為他是在為和自己鬧彆扭而哭。
王遵哭得悲切,隗囂也聽得心裡難受,連忙上前,把王遵攙扶起來,道:「子春這是作甚?
你們相交十餘載,早已親如手足,即便你與我置氣,我又怎會怪你!」
「大王……大王是不是真的要與洛陽決一死戰?」
王遵紅著眼睛,顫聲問道。
「開弓沒有回頭箭,現在,我們也沒有回頭路了。」
隗囂的表情有些無奈,但語氣卻十分的堅決。
王遵就知道會有這樣的答案,他點點頭,不再多言,抽出手帕,擦了擦臉上的淚痕,說道:「大王,微臣今日就去往瓦亭。」
隗囂應道:「好、好、好,子春,你多帶些兵馬,路上需多加小心!」
「謝大王,微臣謹記大王叮囑!」
王遵躬身施禮。
隗囂拍拍他的肩膀,說道:「去吧!見到孺卿之後,子春切不可急躁,與他好好說!」
「是!大王!」
王遵再次躬身施禮,說道:「微臣告退!」
等王遵走後,隗囂感覺自己的病一下子好了許多,整個人都變得神清氣爽起來。
只要王遵把五、六萬的兵馬帶回來,己方十多萬的大軍,拿下略陽,將易如反掌。
可隗囂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王遵這一走,就再也沒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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