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如梭,轉眼間,就到了大漢光和三年三月十八。
清晨,洛陽城步廣里王家正門大開,一隊隊穿著新衣的男女僕從,擁著一列長長的車隊出門。
王朝騎著一匹火紅色的大宛寶馬,身著一身華貴的玄色衣袍,一馬當先走在車隊前面。數十騎精壯的武士率先出了里門,他們負責清開街道和引領車隊前進。緊跟在後面的是一隊隊樂隊,他們吹奏出盛大的音樂,營造出了一片歡樂的海洋。
王朝和車隊跟在樂隊後面,緩緩地出了步廣里,向著永和里走去。王朝剛剛出了里門,便感覺到了一股嘈雜的氣浪迎面撲來——里門外面簡直是人山人海。王朝騎在馬上一眼望去,到處都是黑壓壓的人群。
按理說,現在不過是早上辰時,大概七八點左右的樣子,洛陽城裡的居民是不會這麼早上街的。可是今天是中常侍趙忠的女兒出嫁的日子,洛陽城的大小官吏都得到了上級的指示,要他們務必營造出盛大的場面,讓中常侍趙忠的女兒風光大嫁。
同時,王家迎親的先導隊,也就是打頭的那數十騎武士的馬背上也綁著一袋袋銅錢,他們邊走邊撒錢,這樣一來,迎親隊伍路過的地方那是真正的人山人海,擠都擠不過來。
不過這些事情對王朝沒有多大影響,他現在最大的任務就是去趙家將新娘子給迎回去。本來,按正常的婚禮程序,王朝應該在下午,趕在黃昏前將新娘子接回去就行了。
可是現在趙忠打了招呼,要王朝早上就過去,他要在家裡為女兒舉辦一場盛大的宴席,要廣納賓客,招待四方來者。當然,同時也免不了借著婚事宴席光明正大的收禮。
王朝木然的當著吉祥物,臉都曉僵了。這一路穿街過巷,足足繞了大半個洛陽城。本來很短的路程,硬是繞著洛陽走了一圈,才走向趙府。當迎親隊伍來到趙府時已經快午時了。他們早上辰時出發,在洛陽城裡繞將近兩個時辰,才來到趙府。
這時,趙府門前真真實實是車水馬龍,前來恭賀送禮的人群和車輛硬是將趙府前面寬達三丈多的巷道給堵了個嚴嚴實實,就連迎親的車隊都沒法進去。最後還是趙府管事派人強行清出了一條道路,才讓王朝他們擠了進去。
當王朝他們來到趙府的時候,趙府中的宴席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今天趙府請來了整個洛陽城所有知名酒樓的廚師,盛大的宴席整整排開了一千多席,也就是同時能夠容納一千多人入席。
王朝他們到了趙府後,不等王朝交接聘禮,他就被趙忠遣人給請進了內堂,說是要陪著趙忠招待內堂的客人。今天,內堂的客人才是婚禮上的貴賓,王朝發現內堂的客人幾乎沒有兩千石以下的,說是幾乎,那是內堂有幾個洛陽有名的大商人,和貴族子弟。
聽周圍的侍從們議論,內堂的那些大商人都是出來一千萬錢以上的賀禮才允許他們進入內堂的,而內堂里這樣的大商人,王朝隨眼望去,便看到了六七人。
王朝交進入內堂後卻沒有發現趙忠的身影,正在他站在門口打量內堂情形的時候,一個衣著華貴的年輕侍從迎上來,將他引到了後院的一個大殿前面,說是大殿,其實也就是房屋的規模建築和大殿一樣罷了,並不是真正的大殿。
說實在的,趙忠家修建這樣的大殿是違反規定的,可是現在趙忠權傾天下,被天子稱為「吾母」的人物,房屋建築違章,對趙忠來說,真的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了。
王朝邁進大殿,這也算是趙府的後堂,一般是主人家親眷們待的地方,有時也招待親近的賓客,所謂登堂入里的登堂,就是指能夠踏上主人家的後堂。他剛剛進門,第一眼就看到了一個白面無須,看起來一副慈眉善目的樣子,就是身材有些微微發福的中年男子正在高據在大堂主位上。
說是高踞,那是一點都不誇張。這個大堂裡面的布置和宮殿沒有什麼區別,主座高踞在一個高台上,兩邊的客座也擺在高於大堂地面的台子上,只是比主座低一下罷了。
這樣一來,就給走進大殿的人很大的心理壓力,一看別人都高高在上的俯視自己,就好像是動物園裡的猴子一樣,站在中央被人圍觀。大堂兩側也各坐了十幾個老少不一的賓客,左右首坐著的都是中老年人,看他們都是一副白面無須的樣子,明顯的都是宦官,應該是中常侍裡面的有力人物。
「小婿王朝,拜見岳父大人。」王朝在身邊侍從的提醒下,再次確認了中間主座上的人就是趙忠後,便目不斜視的走進大堂,在距離趙忠大約十步左右的地方停下,深拜道。
「好好好,賢婿快快免禮,來,站上來讓老夫仔細看看。」趙忠看見王朝,便直起身,做出一副高興的樣子,說道。說是做出,是王朝感覺趙忠好像是帶著一副面具一樣,他臉上的表情和他內心的想法完全無關,王朝清晰的感受到了趙忠眼中的審視的味道。
就好像是高高在上的官員,在審視跪坐堂下等待審判的囚徒一樣,好像王朝的生死榮華完全掌握在他的手裡,他可以隨意操縱王朝的人生。這種感覺像是一個利刺一樣深深的刺痛了王朝的心。
「喏。」王朝收起紛雜的心思,肅容躬身道。他直起腰板,大步上前,踏上主座前面的台階登上了高台,在接近趙忠兩三步遠的地方頓住了腳,垂手站定,眼觀鼻,鼻觀心,想一棟雕像一樣,一動不動。
趙忠仔細打量了一會兒王朝,道:「不錯,不錯,果然是洛陽有名的美男子,難怪我家那丫頭看上你了。來。老夫為你介紹一下,這位是張常侍張公。」趙忠指著左首座位上的那個白面無須,眼神陰鷙的中年男子道。
「小子王朝拜見張侯。」等趙忠介紹完畢,王朝抬頭上前兩步施禮拜見。
「好好好,真好啊。老趙,你這個女婿不錯,長得真漂亮。」張讓摸了摸光禿禿的下巴,轉頭對趙忠說道。
「小兒女輩罷了,也就是如兒喜歡。」趙忠面無表情的揮了揮手。王朝看著趙忠和張讓一副目無餘子的樣子,唇角不禁跳了跳。
「哎……也是,咱們這些後輩啊,就沒有一個讓人省心的。」張讓突然感嘆了起來,他長嘆了一口氣,做出一副悲天憫人的樣子,看著王朝從腰間解下一塊晶瑩剔透的暗紅色玉佩遞給身邊的侍從,道:「小子,老夫這裡也沒有什麼好東西,也就這塊玉佩還值兩個錢,且拿去換酒喝唄。」
「長者賜不可辭,小子拜謝張侯厚賜。」王朝偷瞄了一眼趙忠,見他半閉著眼睛,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也就懶得和張讓客氣了,直接上前從侍從手裡接過了玉佩掛在了自己的腰間。
「哈哈,好好好,老夫就喜歡你這樣爽利的性子。小子,王朝是吧?可有字?」張讓就王朝沒有推辭便自己收下了自己的玉佩,不旦沒有生氣,反而十分開心的笑道:「老夫最煩那些婆婆媽媽的人了,一個分明想要,一個真的想給,卻要婆婆媽媽的推三阻四、你來我往的推辭好大一陣子,煩都煩死了。」
「稟張侯,小子草字君實。」王朝一副寵辱不驚的樣子,平聲說道,他的聲音里沒有一絲波動。
「好好好,真是好孩子,以後有空可來老夫府上坐坐。」張讓見王朝一副寵辱不驚的樣子,不禁更欣賞他了。
「呵呵,老張,今天你這是怎麼呢?老夫這一個月都沒見你笑的比今天多,諾,」右首座位上看起來無精打采,一副沒睡醒的樣子的白胖老者,看著張讓不斷的開懷大笑,不禁翻了翻眼皮,舉起酒杯向趙忠示意了一下道:「老趙這個出嫁女兒的人都沒你笑的多。」
「怎麼?老夏你不服?要不要咱們哥倆出來較量一下?」張讓看到對面的夏惲插口,不禁眼皮子一翻,乜視著夏惲道。
「怎得?怕你不成?」夏惲將酒樽重重的往案几上一放,坐起來用陰戾的眼神瞪著張讓。
「好了,」坐在中間主座上的趙忠終於忍不住了,他驀然喝道。
趙忠驀然出聲,壓住了大堂裡面嘈雜的聲音,他睜開半閉這的眼睛,掃視了大堂里的眾人一眼,著重瞪了一眼夏惲,道:「沒得讓小兒輩看了笑話!今天老夫嫁女,感謝諸位來賀,這一杯,老夫先飲為敬,飲勝!」趙忠端起案几上的酒樽一飲而盡,倒持酒樽向大堂內的眾人示意。
「飲勝……」大堂里的賓客們也紛紛附和,飲下了一杯酒。
「來,君實,老夫給你介紹,這位是夏常侍夏公。」趙忠,發現酒樽後,就直接為王朝介紹起大堂里的眾人來。
「小子王朝拜見夏公……」
「這位是段常侍段公。」
「小子王朝拜見段公……」
「這位是……」
……
「好了,既然你已經見過了諸位長者,那且去後堂,見見如兒吧。」趙忠一一為王朝介紹了大堂內的賓客後,便打發他去後堂見趙如。
「喏,小子告退。」王朝心底下長出了一口氣,趕緊躬身後退,逃也似的出了大堂。
這大堂裡面的人可沒有一個好相與的,和他們打交道是一件很累的事情。你必須得全神貫注,不然一個不小心走神了,人家就會認為你傲慢無禮。極有可能會在心裡給你記上一筆,這些宦官都是心理上有問題的人物,就算是有趙忠護著,王朝也得小心他們暗地裡給你來一下子。
王朝長出了一口氣,在大堂門口的侍從的帶領下向著後堂走去。說是後堂,其實王朝剛剛拜見趙忠他們的地方也算是後堂,只不過那裡是趙忠接見親近賓客的地方。
現在王朝要去的後堂,卻是真真正正的後堂,也就是趙忠家眷聚集的地方。他未來的妻子趙如,就在那裡等著他。接下來,王朝要和趙如一起招待趙忠的賓客,也就是今天來賀禮的人。
當然,能夠讓他們親自招待的,也就是內堂和後堂的那些大人物們了。其實,內堂也只是走走過場而已,他們主要要招待的是後堂的客人,也就是十常侍他們以及品級夠得上的權貴和趙忠的親友、心腹黨羽。
說是招待,其實也就是一個見面會。就像剛才一樣,趙忠將王朝介紹給大漢高層人物。也就是向他們打個招呼——現在,這王某人是我趙忠的女婿了,你們都給我照看著點,就算是不照護他,也給我少使袢子。
這場宴席大概也就是這麼一個意思,讓王朝見見趙忠圈子裡的人,互相認識一下,為王朝以後進入大漢高層,融入趙忠的交際圈子打好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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