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十一日清晨,董卓在小平津被伏擊的第二天,此時此刻,姬平正在畢圭苑緊鑼密鼓的布防。
與此同時,畢圭苑北部的北邙山中,一支人馬悄然前行,大約五百多人,領頭的赫然是昨日從姬平手下搶走董卓的人中呂布!
而他身後的五百士兵中間,董卓蓋著錦被,閉目躺在一個簡易的步攆上,步攆被八個魁梧的士兵抬著,來回輪換,在山地上走得又快又穩。
須臾,董卓睜開眼,呼道:「吾兒奉先何在?」
前面呂布大步走過來,行了一禮:「義父大人,喚兒何事?」
董卓喘了口氣:「新安還有多遠?為何派去傳令段忠明的信使還不見回報!」
神情和言語中滿是暴怒之氣。
呂布遲疑了下:「興許是途中出了意外,孩兒已經派人再去打探。」
董卓閉上眼睛,冷哼了一聲:「諒那段煨也不敢背叛本相,本相已盡收皇甫嵩、蓋勛的關中兵馬,如今愛婿牛輔在河東也有三萬人馬,還有徐榮、胡軫鎮守雒陽東南,段煨焉敢有異心。」
呂布宏聲道:「那段煨如有異心,無須義父擔憂,孩兒只需這五百兵馬,便能破之!」
董卓聞言大笑道:「吾兒奉先之忠心,吾深知之,昨日若非奉先,為父險遭不測。」
呂布鬆了口氣,近一段時間以來,董卓喜怒無常,又對他頗有猜忌,實在讓他備受煎熬。也虧得自己昨日救了董卓,才重新獲得了董卓的信任,說來倒還要感謝那個面具人。
不過一想到面具人自稱「蒼天未死」,呂布心中便不由大恨。
「可恨文優卻被逆賊俘獲,可恨!著實可恨!」董卓在步攆上喘著氣,顯然對心腹智囊李儒的被捉深感憤怒。
「還有那逆賊竟敢自稱『神武王』,在雒陽挑動百姓,殺我將士,匹夫焉敢如此!可殺!可殺!當夷滅全族!夷全族!」步攆上,董卓又癲狂起來,咬牙切齒!
一旁呂布沉默不語,時至今日,他也不由暗自佩服那『蒼天未死』的手段,心中更是有著幾分忌憚和畏懼。
看著董卓再次喜怒無常,呂布又不好立時告辭,忙轉移話題:「這次多虧了賈都尉,若非他建議義父走北邙山,恐怕我們已經被困在雒陽。」
步攆上,董卓面上也閃過一絲後怕,昨日下午,箭傷稍好後,他便要趕回雒陽,卻被賈詡阻止,果然,很快傳來雒陽被「神武王」搞得大亂的消息。
想到這裡,董卓又哼了一聲:「如今天子、朝臣和士人皆已西遷,雒陽不過留下些布衣草芥,縱然大亂,也不過是疥蘚之疾,本相如今最是憂心畢圭苑有失,哼!一旦畢圭苑出了差池,本相大軍沒了糧草,定要四面合圍,兵屠雒陽,盡收逆民之糧,以供大軍之用。」
兵屠雒陽?一旁的呂布看著董卓猙獰的老臉,心中不由升起一股寒意。
一路沿著山道向西,很快前去探路的士兵回報:「距離新安已經不足十里,不過,段中郎將已經趕去雒陽。」
「什麼!段煨去雒陽了?!」步攆上,董卓猛然坐起,面色陰晴不定。
就在這時,呂布心頭升起一股危機感,他立時大喝一聲:「全軍戒備!」
嗚啾!嗚啾!嗚啾!
陡然,山道兩側數不清的箭雨襲來,殺聲震天。
五百士兵來不及反應,便被箭雨射到一片。
「奉先救我!」董卓慌忙大喊,這幾天,他是聞箭色變,遇伏喪膽。
……
與此同時,距離畢圭苑不過三十里的大道上,一支兵馬疾步行軍,如同一條長龍。
當先是一千騎兵,其後是兩千步卒,一桿「段」字將旗招展,一條飛舞,上書「中郎將」三字,還有騎兵步兵各部號旗,足有數十面。
將旗之下,正是兵發畢圭苑的段煨!
董卓屬下諸將之中,段煨武力不算高,但出身將門,帶兵嚴謹,三軍進退、行軍布陣,頗有法度。
一路上大道兩側村落鄉里全無人煙,這一帶百姓已經被董卓率先遷入關中。
行軍以來,段煨已經派出二十多個斥候,但一個也沒回來,讓他心中頗為忐忑。
多疑的人性格都比較謹慎,又行了十多里,距離畢圭苑不到十五里時,還不見探子回報,段煨便讓大軍停下暫歇,又派了十多個斥候出去。
此時此刻,段煨心中感到有些詭異,距離最後一次獲得雒陽畢圭苑的消息,已經過了半日了,這半日中,他感覺就像深身處黑夜,沒了耳目,四面一片漆黑。
歇了半個多時辰,斥候快馬回報,前面發現敵人動向。
「敵將何人?兵馬幾何?步兵幾何?騎兵幾何?弓手幾何?裝備如何?可有設防?」段煨緊盯著那斥候,一連串問出幾個問題。
斥候慌忙道:「敵人有備,派出數百游騎捕殺斥候,屬下不敢深入,但遠遠看到,敵兵正在挖陷阱。」
段煨冷哼一聲,這時身邊一個文士道:「將軍,敵人如此行徑,只能暴露他們心中的怯意,分明是不敢與將軍對陣,而用此鬼蜮伎倆,將軍宜率大軍速速進擊,不可遲疑。」
一旁幾個將領連連附和:「正是,將軍,我們只需衝過去就是,必能一舉滅了逆賊!」
段煨長矛一揮,飛身上馬:「子玉所言甚是!來人,號令三軍,速速進軍!」
到了距離畢圭苑不足五里時,拐過一個彎,段煨正要下令騎兵開始奔襲衝鋒,就在這時,他們看到了大道正中央豎著一面大幡,上面寫著幾個大字:「恭迎段忠明將軍改邪歸正、洗心革面來投」。
段煨面頰抽搐了一下,喝道:「來人,砍掉那杆大幡!」
兩個騎兵高叫著拍馬出陣,揮舞著斬馬刀沖了過去。
後面的騎兵齊齊吆喝著,就要跟著衝鋒,不料只奔出數十步,前面領先的那兩個騎兵眼看就要到大幡下時。
撲通!撲通!
一陣煙塵揚起,兩個騎兵消失了,隱隱傳來馬嘶哀鳴聲。
「有陷阱!」眾騎兵一陣忙亂,急忙勒馬,面面相覷。
段煨也是一驚,急忙喝止騎兵衝鋒,喝道:「速速派出人馬,打探陷阱。」
他身邊文士開口道:「既然有陷阱,那就一片打探,同時步兵先行,掃清障礙,再以騎兵從側翼衝鋒。」
段煨點了點頭,身邊旗令手一個鳴金,令旗一揮,前面騎兵倏然分開,後面步兵闊步行進,最前面是以長矛、長杆打探陷阱的斥候營。
不料行了一里路,再也沒有遇到陷阱,但這時,段煨已經遠遠看到了畢圭苑,畢圭苑前,大約有一千士兵,嚴陣以待。
雙方距離一里多,中間是寬闊的平地,但處處都有新土,還有幾排木樁,一片片枯草,幾個小坑,仿佛是倉促布置好的無數陷阱,卻又留下來很多蛛絲馬跡。
看到敵人只有一千兵馬,段煨頓時鬆了口氣,但看著眼前這片土地,面色又凝重起來。
這時身邊文士又道:「將軍,敵人只有如此兵力,又皆為步卒,可令騎兵速速衝鋒,敵人潰退,只在眼前!」
段煨卻看著面前方圓一里多的平地,他多疑的毛病頓時犯了,遲疑道:「敵人以一千兵馬,便敢列陣,想必眼前這一片土地必然處處都是陷阱,實在不宜騎兵衝鋒。」
段煨身邊一個將領大聲道:「昨夜校尉王方差人來報時,畢圭苑尚在,我等一早便急行軍,如此敵人奪取畢圭苑不過半日,何來功夫布置如此多的陷阱,必是詐唬我等!」
段煨搖搖頭,下令:「斥候營打探陷阱,為大軍開道。」
那將領大急:「如此要打到什麼時候,若是敵軍來援,或是趁機突襲,悔之晚矣!」
看段煨不為所動,那將領大吼一聲:「如此,我來探路。」
他也不用長矛和長杆,大步朝著一處疑似浮土的地方走去。
眾人不及阻攔,便見他踩在浮土上腳步通通作響,卻是毫無陷阱。
段煨一愣,身邊眾將都急忙趁機道:「將軍,衝鋒吧!」
那踩陷阱的將領囂張的大笑著,又沖向前面下一處浮土:「我來為大軍開道,殺賊軍個片甲不留!」
他一個跳躍,通!通!又是穩穩的落在一處浮土上。
身後將士們士氣瞬時間大振,齊喝道:「殺!殺!殺!」
那將領大笑著,繼續奔向下一個陷阱。
「殺!殺!殺!」段煨猶豫了一下,令旗一揮,手下將士端起長矛大步前進,喊殺聲震天。
「啊!——」不料震天的吼叫中,一聲悽厲的慘叫聲陡然響起。
眾人一驚,喊殺聲戛然而止,急忙看去,卻見那試探陷阱的將領跳在第三處浮土上,便消失不見了,與此同時,一個深坑顯露出來。
幾人奔過去,不由驚呼,卻見那將領落在坑底,被尖銳的短矛和削竹穿透胸膛,死的不能再死了。
段煨面色大變,手下將士們剛提振起的士氣瞬間大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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