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面色蒼白、神情哀切的張氏,姬平兩世為人,自然很能理解張氏此時的心情,點了點頭道:「萬事莫大於人,諸事當先於親,一切以甄兄的病情為要。∷」
張氏打理家族事務數年,自是飽經歷練,善於識人,她一眼就看出了眼前這溫和的少年確實是言辭真切,想到他一方王侯的身份,悲傷之中也添了幾分感激。
便是姬平身後的沮授、李儒和張郃也不由看著他的側面,心中默默的念著那句「萬事莫大於人,諸事當先於親」,感受著這個少年的與眾不同。
尤其是沮授和張郃。
沮授一直對姬平能從韓馥處借到兩百萬石糧食感到極為詫異,一路上幾次多次交談,姬平的平易近人讓他如沐春風,獨特的處事思維和風格更讓他打心底佩服。
而張郃更是如此,他本是河間人,中平元年從軍討伐黃巾,後來留在韓馥軍中,由於年紀輕且出身不高,雖有一身才能卻一直不受重用,此次被姬平調去運糧,他心中很是詫異,本以為是韓馥的安排,但與姬平一路同行,真切的感受到姬平對他極為重視,這種尊重和知遇,令這個此時還是默默無聞的青年對姬平很是尊敬。
張氏吩咐次子甄儼安頓姬平一行去休息,她便要趕去看病重的長子,她此時心底對兒子的病情已經絕望,只是想在兒子最後一段時間陪著他。
就在這時,姬平遲疑了下,開口道:「甄夫人。我隨師父師母曾學過一些岐黃之術,不知是否方便一道去探望甄兄?」
他話沒有說滿。其實他心中也沒有底,畢竟這是在古代。縱然他懂得不少醫術,也精通奇妙的針灸之術,但很多疑難雜症以現在的條件是根本無法治療的,他只能先去看看再說。
張氏聞言一怔,看了看姬平,蒼白的臉上擠出一絲笑容,屈身行了一禮:「老身在此多謝殿下了。」
醫術最重要的是積累,而且行醫者地位低下,張氏心中並不相信眼前這個少年王侯會有什麼高明的醫術。打心底認為姬平是求糧心切,想要趁機博取她這個代理家主的好感,哀子心痛的她心中平添了幾分厭惡,對這個溫和少年印象差了許多,但礙於姬平的身份和面子,卻也沒有拒絕。
姬平身後的李儒也是暗自搖頭,他從張氏的神情便猜到了她的想法,暗嘆姬平此舉是畫蛇添足、適得其反,心道這少年雖然很多時候像頭老狐狸。心思縝密,但終究也會百密一疏。連沮授和劉子惠也是微微嘆息。
他們卻不知,姬平此時並沒有多想什麼,只是想著救人。如此而已。有恩必還、有仇必報、有難必幫,這是他一向的做人信條,縱然他已經置身於歷史洪流。但本心卻始終不變。人有大志,卻也有小堅持。縱然立志兼濟天下,但還要做一個自己。兩者其實並沒有什麼衝突。
姬平一行隨著張氏,一路向里,到了甄豫院中,典韋、沮授、李儒等人便留在院外,只有姬平隨著張氏進了裡屋。
屋裡到處充斥著藥味,一旁還有一張桌台,上面有香爐、蠟燭、紙灰,姬平認得這是巫醫做法的一套,類似於後世薩滿傳承的跳大神,看來張氏確實是急病亂求醫,連巫醫也請過。
在屋裡,一個老醫生正坐在榻側為昏迷的甄豫把脈。
姬平也再次見到了甄氏五姐妹,還有甄豫的妻子,一群女子都向他行了一禮,姬平忙讓她們起身。
這時,老醫生把完了脈,張氏神情緊張的問道:「李神醫,我兒病情……」
老醫生連連搖頭:「令郎之病,非是感風寒,乃先天體虛不足,老朽也無能為力。」
「嚶嚶……」一聽老醫生此言,再一次失望的張氏身子一個踉蹌,屋裡眾女不由失聲低泣,而八歲的甄宓卻也像個小大人一樣沉凝,雖然沒有哀哀哭泣,但姬平卻看到了她貝齒緊咬嘴唇,滲出了血跡。這是一個堅強的女孩。
張氏強忍悲痛送出老中醫,一回來便是淚落如雨,也沒理會姬平,只是伏在榻上抱著昏迷的兒子嗚嗚哭泣。
姬平暗嘆了聲,輕步來到榻前,看著榻上的甄豫。
此時的甄豫已經是形銷骨立,眼眶深陷,面容枯瘦,沒有一絲血色,姬平盯著這奄奄一息的將死之人看了一會,眼裡卻不由露出一絲喜色。
「甄夫人,我看看甄兄的脈相。」姬平也不多說,將張氏拉到一旁,自己坐在了榻側,兩指按在了甄豫手腕脈搏處。
張氏本為愛子悲痛絕望,卻被姬平魯莽地一把拉開,心中大為慍怒,抬頭正要呵斥,卻見姬平正閉目在為兒子把脈,神情認真肅然,不可侵犯。
張氏一怔,深吸了口氣,緊咬嘴唇,心道,若是這少年真是裝模作樣,耽誤自己與兒子最後的相處時間,自己必然不與他一粒糧食,縱然他是什麼河東王,神武王。
下面同樣發呆的眾女子中,八歲的甄宓看著認真為兄長把脈的姬平,黑白分明的眼睛裡卻露出幾分期待。甄宓雖然年幼,但在姊妹中卻是最喜歡讀書的一個,眾女不信姬平的醫術,但她卻懂得人不可相貌的道理。
除此之外,還有甄氏長女甄姜也露出幾分期待之色,只因為他的夫君多次來信,敘說姬平這個河東王的卓然不凡。
姬平為甄豫把了片刻脈搏,不由鬆了口氣,他睜開眼睛,看向神情變幻的張氏,肅然的神情驀然舒緩,微笑道:「甄夫人,甄兄這病還可調理。」
屋裡七八個女子,包括一旁侍奉的丫鬟,無不張大了嘴,眼裡滿是不敢置信。
撲通!張氏癱倒在地,看著姬平,嘴唇頻頻動著,就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反而是年幼的甄宓先向姬平跪倒在地,脆聲道:「殿下,請救我大兄。」
姬平忙扶起小姑娘,呵呵笑道:「我前來本就是為了救人,自會全力以赴。」
甄宓連連點頭,始終沒有落淚的她此時淚珠子卻如雨落下。
直到這時,張氏才說出話來,聲音顫抖沙啞:「殿下,我兒的病當真能醫好?」
姬平點了點頭,他也沒想到,這甄豫的病居然和荀攸的長子荀緝所生的病一模一樣,都是類似於先天不足的病,他也無法說出這究竟是什麼病,但他親自參與過養母李氏對荀緝的治療,而且其中他的骨針起了大作用。
有過一次經歷,此時要為這甄豫治病自然是輕車熟路,他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盒子,利索的取出幾根骨針,轉頭吩咐道:「燒一盆開水,再取一爐炭火來。」這個時代的感染可是很嚴重的,所以姬平很重視消毒,也令精通醫術的李氏極為讚許。
張氏看到姬平取出一盒骨針,不似是外行,頓時又對姬平多了幾分信心,顫聲道:「殿下,若能醫好我兒之疾,甄氏願傾盡家資,為殿下供應糧草。」
一旁甄豫的髮妻也是連連點頭。
姬平笑道:「一事歸一事,糧食是糧食,救人是救人,夫人盡可放心,能救人一命,便是莫大功德,何嘗不令我心快。」
張氏和屋裡一眾女子看著這個溫和而笑的少年,只覺得此時的他有著無上的風采,她們心中無不湧起感激和尊敬之意。
在張氏和眾女的忙碌下,很快炭火和開水都取來了,姬平為骨針消了毒,便凝神為甄豫施針。
屋裡張氏和眾女都屏息盯著他下針,大氣也不敢喘一口。
在姬平的針刺下,躺在榻上的甄豫面色漸漸舒緩,添了幾分血色,嘴巴也微微動起來,比之先前的奄奄一息顯然是好了很多,直讓張氏和眾女不由喜極輕泣。
大約半個時辰後,姬平才舒了口氣,取了甄豫身上的骨針,放入盒中。
一旁的小甄宓不知何時已經取了絹帕,過來踮起腳尖想要為姬平擦拭額頭汗水,卻夠不著,雪白的小臉憋得微紅。
姬平笑了笑,彎下腰,任由這個乖巧懂事的小姑娘為自己擦著汗水,看向伏在榻前的張氏,道:「不消半個月,甄兄便能下榻,不過還需要開一些藥。」
此時,張氏對姬平已經是信服之極,一聽姬平要開藥,急忙吩咐一旁的甄姜:「快為殿下取紙筆來。」
不料甄宓不知何時早已經備好了紙筆,當即就送到了姬平面前,姬平看著這個聰慧的小姑娘,摸了摸她的額頭,不由連連讚嘆,沉吟下了,揮毫寫出了方子,這個方子是李氏為荀緝開過的,姬平也記下了。
藥方很快寫好,張氏急忙令人去抓藥,幾乎同時,昏迷在榻上許久的甄豫睜開了眼睛,屋裡眾女哭成了一團。
姬平則悄悄出了屋,屋外甄儼帶著幼弟甄堯也趕了過來,聽到屋裡眾女哭泣,還以為兄長過世,不由面色發白,也沒理會姬平,急忙衝進了屋子。
屋外等候的李儒卻詫異的看著微笑的姬平,忍不住好奇的道:「莫非殿下真的醫好了甄家公子?」(未完待續請搜索飄天文學,小說更好更新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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