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縣西南的軍營裡面,帥帳之前,陳安焦急的在帥帳門前走來走去,黃忠吊兒郎當的靠在帥帳旁的土牆上,笑吟吟的看著陳安,想進去,卻不敢進去的糾結模樣,最終,陳安在帥帳前徘徊了一會兒後,終於狠狠的一跺腳,揭開帳門走了進去。
帥帳中,陳應站在一張地圖前面,正指著地圖和他身邊的幾個軍官說著什麼,他看見陳安進來,瞪了他一眼,然後指著地圖迅速對那幾個軍官說了些什麼,道:「好了,你們就按照我說的這樣做,決不能出現差錯!」
「諾!」軍官們彼此看了一眼,大聲應諾後,退出了帥帳。
陳安看見軍官們退下,連忙上前兩步,湊到陳應跟前,低聲道:「公子,橋家又來人催了,這都三次了,橋家少爺讓給公子你帶句話,他說,這次公子還不去,那他就要親自來請了……」
「好了,我知道了。」陳應不耐煩的捲起地圖,道:「這樣,你去將漢升叫來,我們一起去赴宴。」
陳安臉上一喜,道:「諾,公子,黃漢升已經來了,現在就在帳外候著呢!」
「哦,」陳應收起地圖,伸了個懶腰,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就走吧。」說著,陳應轉身向帥帳外走去。
他出了帥帳,果見黃忠正候在帳外。
無所事事的站在帳外的黃忠看見陳應出來,立刻站直身體,作揖道:「職下黃忠,見過司馬!」
看見黃忠突然間變得有禮有節的樣子,陳應不禁愕然道:「漢升何必如此客氣?」
黃忠直起腰,笑嘻嘻的道:「剛剛咱和同鄉聊了一會兒,他教咱這樣做的,他說讓咱趕緊跟你討要賞賜,別被你給蒙了。」
「你啊你,」陳應指著黃忠笑笑,轉身牽過馬匹,翻身上馬,道:「走,咱們邊走邊聊。」
黃忠聞言也從親兵手裡接過馬匹,上馬跟上陳應,問道:「聊什麼?」
「就聊一聊你吧。」陳應驅馬緩步前行,道:「漢升啊,你是南陽人吧?」
黃忠撓頭道:「是啊,咱經常喊咱是南陽黃忠,這大半個皖縣都知道了,陳兄弟你不知道嗎?」
「知道知道!」陳應被黃忠反嗆,沒好氣的道:「南陽那麼都縣,我問你是南陽哪的?」
黃忠大聲道:「咱是南陽宛城人啊,你不知道嗎?咱不是說過嗎?咱宛城那地方可好了,真的,陳兄弟,我跟您說啊,我們宛城那個美啊……」
陳應聽著黃忠滔滔不絕的講述他們宛城的美景,臉色呆滯,心中大喊,狗日的黃忠,你特麼的會聊天嗎?他深吸一口氣,想道,這樣聊天可不行,這都扯到那裡去了。
「漢升!」陳應無奈的打斷黃忠的話,直接了當的問道:「你今年年方幾何?父母可在?可有妻兒?為什麼跑皖縣來?」
聽到陳應的問題,黃忠話語一斷,頓時沉默了下去,過了半響,他收起混不吝的神色,問道:「為什麼要問這些?」
陳應看道黃忠神色嚴峻,不由一楞,道:「你剛剛不是說要我許諾的懸賞嗎?我答應為出戰的人一個前程,那我總得知道你想要什麼吧?」
「這樣啊……」黃忠一抱拳,正色道:「在下黃忠字漢升,今年二十五歲,南陽宛人,父母雙在,有一妻一子,此次來皖縣是因為犬子病重,在下為了賺取醫藥費,跟隨同鄉來皖縣行商。」
陳應看著黃忠一副正經的模樣,腦袋裡面,一時間竟然有些轉不過彎來,楞了半響,才道:「這、這樣啊,既然漢升你為了貴公子的醫藥費而來皖縣行商,那我就先給你百金,等宴後,便給你,對了,漢升,你想過以後怎樣過了沒有?你有什麼志向?」
「什麼怎樣過?什麼志向?」黃忠沉默道:「我現在只想我兒子病好!」
陳應默然,他突然叫過親兵隊率陳餘六,在他耳旁耳語一番,陳餘六一楞,低聲對陳應說了兩句,陳應一臉訕訕的轉過頭來,看著黃忠道:「那個,漢升,去你家的路怎麼走?」
黃忠聞言一楞,看著陳應半天不語。
「那個,漢升,你是知道的這皖縣的戰事一時半會兒恐怕是結束不了。而戰事不結束,我是不會放你走的,所以我打算派人先將你的賞金,給你家裡送去,一來是給你家人報個平安,二來嘛,也好讓你的家人延請名醫,為貴公子看病,免的耽誤了他的病情……」
陳應見黃忠神色不對,生怕這個好不容易遇上的名將,心裡存下隔閡,連忙解釋道:「這不,餘六這小子說他不知道去你家怎麼走,我就來問問……」
陳應話音剛落,還沒等黃忠開口,跟著陳應後面的陳餘五,撇了撇嘴,用看傻子的目光看著陳餘六,道:「不知道路你不會去問嗎?黃大傻不是有個同鄉在嗎?你去找他帶路不就得了?」
「對啊,」聽到陳餘五的辦法,陳應一擊掌,道:「那這樣,餘五,你去,你到家裡去取上一百金,帶上漢升的同鄉,再帶上一什親兵,一人雙馬,火速送到漢升家去,幫助他家人延請名醫,為漢升的公子看病。」
「諾!」陳餘五臉上一喜,大聲應諾後,調轉馬頭,飛奔而去。
黃忠看著陳餘五離去,才慢慢道:「司馬不必如此,小的黃忠不過是一介平民,不值得司馬如此厚待!」
「值得!」陳應大聲道:「怎麼不值得?以漢升你的能力,怎麼不值得我陳應厚待?」
黃忠板著臉,道:「司馬你出身公族,年不到二十,便為一軍司馬,又在這皖縣戰役中屢立大功,將來飛黃騰達不在話下。
而我黃忠,不過是南陽一介平民,做行商之賤業,雖有些微末武力,但行為粗鄙不堪,如忠之輩,這大漢天下車載斗量,不可勝數,只要司馬稍展招攬之意,必然是應者如雲,何必糾結於忠?」
「天下人才雖眾,但黃忠只有一個!」陳應斬釘截鐵的道。
黃忠眼圈一紅,臉上露出感動的神色,又迅速隱去,淡淡的道:「剛剛司馬問我志向,我黃忠不過一介小民,談何志向?倒是敢問司馬你又有什麼志向?」
陳應聽到黃忠問他志向,立刻心中一喜,他知道黃忠對自己的招攬動心了,不然他是不會問自己志向的,當然,自己的志向如何,將是黃忠判斷是否投入自己麾下的標準。
這樣想著,陳應猛的一打馬,向前跑出兩步,又一勒馬,等黃忠等人追上來,他深吸一口氣,輕笑道:「我的志向?我陳應出生於富貴膏腴之家,從小錦衣玉食,從來沒有吃過半點苦,也不知道民間疾苦,只道這天下就是這樣,四海昇平,海晏河清。」
說著,陳應頓了頓,「這次我離家來廬江郡,這一路上,所見所聞,真是觸目驚心,這天下富者田連阡陌,貧者無立錐之地!真正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不過,這一切於我雖有感觸,但畢竟事不關己,沒有切膚之痛,對我雖有觸動,但並沒有令我醒悟。」
「直到,」陳應喘了一口氣,聲音低沉下來,「直到這次隨軍出戰,說實話,這次出戰,我押運糧草器械在後軍緩緩而行,驀然聽到前軍大敗,黃穰逆賊正帶著數萬大軍迎面撲來,我真的被嚇住了,被嚇的從馬上摔下,險些摔死!」
「後來,我被部曲護送著逃回皖縣,經歷此事,我便開始深思,這次,面臨危險,我逃了,那下次呢?這大漢天下,看起來也並不是那麼的安全。」陳應苦笑著道:「結合此次經歷,我慢慢的回想這一路上的所見所聞,和在家裡時聽見那些有識之士的談論,我終於醒悟了。」
陳應抬頭看著天空,「這天下將要亂了,自天子登位以來,蝗災、水災、大旱,天災人禍不斷,僅青徐等地,近年來,便多次發生海浸、蝗災、旱澇,百姓流離失所,揭竿而起,攻打縣城者屢屢有聞,這說明什麼?」
陳應看著黃忠等人問道,他不待他們回答,便自顧自的說道:「這說明,百姓已經不堪忍受了,而地方豪強,為了對抗朝廷,博取利益,屢屢挑動災民鬧事,遲早會釀成大禍,今天,面對黃穰我可以逃,從城外逃到皖縣,再從皖縣逃到舒縣,然後逃回徐州。」
陳應笑笑,道:「這天下很大嘛,有的是地方可以供我逃,可是天下之大,終有盡頭,今天,江夏蠻反漢我可以逃,日後秦末亂世再現,我又能逃到那裡去?就算是我逃了,我的父母家人怎麼辦?所以逃,終究是逃不過的,所以我要抓住一切力量,讓自己壯大!」
他吐了一口氣,信馬由韁,緩緩前行。
黃忠看著陳應,見他沒有在開口的意思,便道:「司馬,你這說了半天,還是沒有說明你的志向啊,就算你是志向是抓住力量壯大自己,在亂世中保全自己家人,但那畢竟是建立在亂世來臨的基礎上的,要是沒有會亂世又怎麼樣?」
「哈哈哈……」陳應仰天大笑,他笑的喘不過氣來,指著黃忠,笑道:「誰說我的志向是在亂世中保全自己家人?」
陳應一字一頓的大聲吼道:「我的志向是掌控最強大的力量,主宰自己的命運!」
「就算是天皇老子,都休想掌控我的命運,我命由我,不由天!」陳應看著黃忠沉聲道。
黃忠皺了皺眉頭,道:「那皇帝呢?」
「皇帝?他算老幾?哈哈哈……」不待黃忠反應,陳應大笑著指了指前面張燈結彩的高大門樓,道:「橋家到了,我們進去赴宴吧!」說著,陳應一騎當先,走進了橋家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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