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是門學問,什麼人在什麼地方說什麼話,那都有講究。就比如眼下,劉福帶著老師蔡邕的女兒蔡琰來到蔡邕面前。小蔡琰按照來時說好了,見到蔡邕先來一個大大的擁抱,可才跑到一半,小蔡琰的小臉一變,扭頭又跑到了劉福的身後。
在場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劉福。劉福不解的問蔡琰原因,就見蔡琰捂著鼻子說道:「爹爹身上酒味好重,琰兒不喜歡。」
童言無忌,可往往童言更加叫人難堪。蔡邕當然知道自己身上沒什麼酒味,可這幾天來,迎來送往的,沒有一天不是被人抬著大醉的自己回家。倒不是有人灌自己酒,而是敬自己酒的,想跟自己套近乎的人太多,都是鄉里鄉親,蔡邕駁誰的面子也不好。
「嗯咳,福兒,不是讓你們留在農莊等候為師嗎?怎麼今天來了?」蔡邕輕咳一聲問劉福道。
劉福十分配合,臉上露出一絲詫異,隨即小聲說道:「蔡師,咱們不是約好要去青州拜訪大儒鄭玄的嗎?今天就要出發的……」
聲音說得並不是很大,但卻也保證叫附近的人可以聽到。這些人一聽完劉福的話,那股尷尬勁就別提了。而蔡邕也作出一副才想起的樣子,有些為難的說道:「今日為師還有些事,不如改日再啟程如何?」
「哦,這樣啊,那不知這改日是哪一日?」劉福緊跟著問道。
「唔……就明日吧。」蔡邕稍一沉吟,對劉福說道。
劉福聞言點點頭,「好,那學生先帶小師妹回去,明日再來跟蔡師匯合。」
「嗯,回去的時候注意安全。」蔡邕叮囑道。
因為蔡邕明天要走,原本還想要改日再來宴請蔡邕的人也只好暫時作罷。而原本打算今日宴請蔡邕的,也沒有像前幾日那樣敬酒敬個沒完。對於劉福,眾人自然是不會吝惜不要錢的好話,這個夸劉福前途無量,那個夸劉福聰慧老成,要不是蔡邕嘴巴咬得緊,保不齊劉福一晚上就能賺到兩三個小媳婦。雖然沒人結親成功,但在次日劉福帶著一眾人跟蔡邕匯合的時候,原本的隊伍里還是多了三個小女孩外加十來個僕從。
「盛情難卻,盛情難卻……」蔡邕有些尷尬的對劉福解釋道。
劉福倒是不在意蔡邕接受別人贈與的僕從這件事,把三個小女孩打發去跟蔡琰作伴,剩下的十多個僕從則跟著原來隊伍里的僕從打起了下手,這件事也就到此為止,劉福並沒有往心裡去。
一行三十餘人穿州過縣,頂著蔡邕這塊金字招牌,沿途倒是沒有什麼官府中人敢來找麻煩。但那些不服官府的人,卻不會買蔡邕的賬。每到這個時候,就輪到隊伍里的護衛動手了。
跟典韋相比,那些從樹林裡蹦出來的劫道的就是一幫土雞瓦狗,根本就不堪一擊。有些劫道的在看到典韋之後更是立馬掉頭鑽進了樹林,連個照面都不想打。也正是因為典韋的存在,劉福等人這一路走得很安心。
當然這世上從來就不缺膽大的人,當劉福一行人行至一處樹林的時候,兩個劫道的從林中蹦了出來,大喊一聲「呔!把值錢的東西都交出來!」
出現的兩個人一樣身高,一樣胖瘦,仔細一看竟然是一對雙胞胎,二人各拿一根鑌鐵大棍,作出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在他們身後的樹林裡更是樹影晃動,仿佛樹林裡面還藏著不少人。
「嘖嘖嘖~現在的山賊真是沒文化,你劫道好歹也說幾句開場白啊。」劉福搖了搖頭,一副遺憾的樣子說道。
「福哥,劫道還需要開場白嗎?」坐在劉福旁邊的典滿有些好奇的問道。
「當然需要嘍,那樣不是顯得自己很有品味嘛。」
「那福哥你想到什麼開場白了?」
「唔……你聽聽這個怎麼樣?」劉福說著站了起來,一指攔住馬車去路的兩個劫道的喝道:「呔!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打此處過,留下買路財,若敢說不字,哼哼,爺爺一棍一個,管殺不管埋!」
聽到劉福的胡說八道,蔡邕忍不住笑著搖了搖頭,任憑劉福胡鬧。而另幾個小的也是半懂不懂的拍著巴掌叫好,小蔡琰更是學著劉福的樣子指著兩個劫道的大喊:「管殺不管埋!」
蔡邕的臉頓時黑了,沒好氣的對劉福說道:「別教壞了我女兒。」
「嘿嘿……蔡師,學生知錯了。」
「哇呀呀~真正氣煞我也!」劫道的二人感到自己的自尊受到了嚴重的傷害,當即長牙舞爪的就打算過來叫劉福等人好看。可當他們看到從馬車後面轉出來的典韋時,兩個傢伙頓時膽怯了。
好漢不吃眼前虧!兩個劫道的心有靈犀的扭頭想跑,可剛一回頭,就發現身後的樹林裡鑽出了十餘個人,看那架勢很顯然跟自己不是一夥的。劉福剛才之所以大聲說笑,目的就是讓蔡忠帶人去樹林裡察看,眼下看到蔡忠等人截了劫道的二人後路,立刻就知道剛才樹林裡樹影晃動,十有八九是眼前這兩個劫道的在虛張聲勢。
等到把兩個劫道的繩捆索綁,劉福這才叫過蔡忠詢問究竟。蔡忠笑著說道:「少爺,樹林裡沒伏兵,就只有幾隻嘴被堵住的山羊被反綁在小樹上,山羊一動,就會讓樹影晃動,看上去就像是裡面有人,這兩個賊挺聰明的。」
劉福等人聽後笑得前仰後合,當蔡忠問起如何處置這兩個聰明的山賊時,劉福笑著說道:「去問問他們有沒有害過人,要是沒有就放了,要是有就送去見官。記著分開詢問,要是兩人給出的答案不一,那就都砍了。」
「是。」
等到蔡忠去審問被俘的兩個山賊,蔡邕皺眉對劉福說道:「福兒,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那兩個山賊雖然沒有對我們構成危險,可你讓人放了他們,難保他們不會去禍害別人。」
「……是學生草率了,等蔡忠被人問完了我再決定如何處置好了。」劉福想了想,點頭對蔡邕說道,蔡邕聞言這才稍感滿意的點了點頭。
審問的結果很快就送到了,兩個劫道的都姓何,是對親兄弟。原本是附近縣城裡的混混,只是因為得罪了縣城裡的黑老大,這才不得不到野外討生活,結果出師不利,頭回劫道就被人給拿住了。
劉福見那對劫道的只是初犯,也就沒有了深究的意思,也沒有正義感過剩的去把兩個劫道的扭送官府,讓蔡忠去把兩個劫道的放走之後就命令隊伍繼續出發。可叫劉福沒想到的是,那兩個被放走的劫匪並沒有遠離,遠遠的跟在車隊的後面,車隊走他們也走,車隊停他們也停。
劉福讓人把二人叫過來一問才知道,敢情這兩人是想要投靠自己混口飯吃。劉福並不是很願意收下這二人,但讓劉福沒想到的是,從來不跟自己提建議的典韋卻在這時開口了,認為可以收下何家兄弟。
「典二,認識這些天你從來沒有跟我提過什麼建議,怎麼這回為兩個劫匪開口了?」劉福不解的問典韋道。
典韋想了想,說道:「那兩個人的身板不錯,而且所使的兵器分量不輕,收下他們的話,隊伍的護衛力量可以加強不少。還有就是看到他們讓我想起了當年跟哥哥兩個在街上討生活的時候。」
劉福也知道由於隊伍非戰鬥人員的增加讓護衛的任務加重了不少,可就因為對方身手看上去不錯就收下,這難免有些太草率。不過在聽了典韋的後半句後,劉福輕聲問道:「你能保證那兩個人沒問題?」
「少爺放心,收下他們以後可以讓他們跟著我,只要在我的眼皮底下,即便他們懷有二心,我也可以在第一時間處理他們。」典韋連忙保證道。
「……好吧,既然你堅持,那這兩個人就先由你帶著,等我觀察一段時間,確定沒有問題以後再安排他們。」
何家兄弟也知道想要別人看得上自己,那自己就必須有讓別人看得上的東西。自己身無長物,除了一身的武藝還勉強拿得出手外,就沒有什麼了。為了讓劉福看中自己,兩個人在與典韋切磋的時候是下了死力,各自揮舞著手中的鑌鐵大棍分左右夾擊典韋。而典韋則舞動雙戟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迎擊,雙方戰了足有五十回合,這才被劉福叫停。
劉福當眾宣布了對何家兄弟的安排,暫時將其二人交給典韋帶領,通過一番交手,何家兄弟對典韋的武藝十分佩服,對劉福的安排自然也沒有異議。對於今後可以吃飽肚子,二人感到很是歡喜。
「何儀、何曼?」當劉福知道何家兄弟全名的時候不由一愣,印象里這兩個人似乎都是黃巾武將,如今卻投靠了自己……不過這世上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去了,也不見得自己收下的這二人就是歷史上那兩個黃巾武將。更何況就算是也沒什麼,先前襲擊莊子的裴元紹跟黃邵都已經被劉福收編,如今一個在莊子裡當苦力,一個在當賬房先生,再多兩個也無妨。
收編何家兄弟對劉福來說只是旅途中的一個小插曲,在把他們交給典韋以後便沒有再理,一路上一邊跟典家兄弟繼續培養著感情一邊隨著蔡邕去拜訪沿途經過的那些飽學之士。劉福本來並不是很樂意去,每天聽著那幫閒人在那高談闊論,聽得劉福都想要打哈欠,可又不能作出失禮的舉動,只能強忍著。可蔡邕卻在這件事情上固執的很,劉福不去不行。為了避免讓蔡邕生氣,劉福只好辛苦自己一些,就全當是去受罪,忍忍就過去了。
「福兒,你似乎對那些儒士不怎麼在意。」一日休息的時候,蔡邕把劉福叫了過去,出聲說道。
劉福聞言撓了撓頭,見四周沒有外人,這才輕聲說道:「蔡師,說心裡話,那幫人在我看來就是一幫吃飽了沒事幹,閒的蛋疼的一幫人。每天召集三五個跟自己一樣沒事可乾的閒人高談闊論,可仔細想想,他們說的那些對當今世道又有什麼用?」
「……你不喜歡聽那些人的言論?」
「無所謂喜不喜歡。學生覺得,不在其位,不謀其政……」
「蔡先生可在房中?」屋外的一聲詢問打斷了劉福的話,劉福起身打開門一看,就見門外站著兩個身著青衫的男子,劉福見狀問道:「請問你們找誰?」
「北海管寧(邴原)特來拜會蔡邕蔡先生。」門外二人異口同聲的說道。
對於管寧跟邴原,劉福知道的並不多,但蔡邕卻是有所耳聞,聽說是這二人來拜會自己,當即也不再托大,起身走出門迎接。劉福最煩這種清淡,在劉福看來,哪怕是去田間鋤地,也比這樣坐在那裡扯淡有用,隨便找了個藉口便離開了蔡邕的房間。
等到管寧、邴原告辭離去,劉福這才詢問起蔡邕那兩人的來頭。蔡邕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給劉福講了個故事。那個故事劉福以前也知道,就是割席斷交。
「蔡師,難道今天來的兩個人就是割席斷交里提到的那兩個?」
「糊塗,都已經割席斷交了怎麼可能還會聯袂而來。與管寧割席斷交的另有其人,並不在這裡。」
「是誰啊?」
「華歆,此人要說才華還是有的,只可惜功利之心太重。」蔡邕略帶遺憾的答道。
對於華歆,劉福可以說是如雷貫耳,倒不是華歆有多大的本事讓劉福印象深刻,而是在歷史上,逼迫漢獻帝禪讓的幾個大臣里,其中就有華歆。可以說曹丕能夠稱帝,就是因為有華歆這類人在旁搖旗吶喊。換句話說,漢室的終結,就是喪在華歆這類一心討好曹氏的大臣手中。
「蔡師,那今天來的兩個人一個叫管寧,另一個叫什麼?」
「邴原,他們倆跟平原的華歆被人合稱為一條龍,其中龍頭華歆,龍腹邴原,龍尾管寧,這三人都是很有才華的人。」
「那他們來拜訪蔡師做什麼?求官?」劉福又問道。
「不是,他們只是路過驛館的時候聽說為師暫住此處,這才前來拜會一番。要是華歆來此說不定是求官,可管寧跟邴原,那就不太可能了。」
通過跟蔡邕的談話,劉福對管寧、邴原也有了一定的了解。的確就如蔡邕所說,管寧與邴原在才學上或許不如華歆,但在個人品德上那絕對能甩華歆一條街。鑽營在君子眼中屬於小人行徑,而華歆恰恰就善於鑽營,這種行為落在蔡邕這類人眼中,自然不喜。不過在劉福看來,鑽營其實並不算什麼壞事,畢竟有本事而又品德高尚的飽學之士可以說是鳳毛麟角,大多數官吏,還是小人居多。
滿朝堂的君子,對國家是個災難。
從蔡邕的口中,劉福知道管寧、邴原這兩個人都可以算是君子,而且還是那種很有本事的君子。不過如今的劉福無名無分,也不可能招攬到這類人投靠自己,所以想要結交那兩個人的話劉福壓根就沒說。以劉福如今的條件,能夠招攬的也就只有那些走投無路的草莽,因為那類人的要求不高,以劉福的能力完全可以滿足。可像管寧、邴原這一類的人,那劉福就無法招攬了。但凡是有點學問的人都想要找機會一展自己的抱負,而這恰恰就是劉福眼下不能滿足對方的。
劉福很清楚自己眼下的不足,自然也就不會去做無用功。與其想著如何招攬管寧、邴原這類人才,倒不如想想晚上吃什麼要來得實際。
在驛館休息了一夜,次日清晨,劉福一行人繼續趕路,花了半天的工夫,隊伍總算是來到了北海城。北海太守孔融帶著一眾官吏出城迎接,劉福最煩這種面子工程,當即找了個藉口便帶著典韋跟何家兄弟離開了隊伍。
躲在人群里看著蔡邕被孔融等人簇擁著進了城,劉福這才回頭對身邊的人笑道:「好啦,先生進城了,咱們先去找個地方大吃一頓,然後再好好的在城裡逛逛。」
「好。」典家兄弟跟一定要跟來的小蔡琰齊聲答應道。
蔡邕身邊有蔡忠帶著人跟著,劉福很放心,而自己這邊則有典韋跟何儀何曼跟隨,劉福也很放心。眾人進城找了家看上去不錯的酒樓,邁步進去,立刻就有店夥計笑容滿面的迎上來。
「這家酒樓的飯菜打折嗎?」劉福開口問店夥計道。
店夥計微微一愣,隨即有些為難的答道:「小少爺難為小的了,這個還需要去問過小的東家才知道。」
「那你還不去問?」
「是是是,小的這就去。」
沒有一會的工夫,三十出頭的酒樓掌柜跑上了酒樓,在仔細打量了劉福一番後,這才小心翼翼的說道:「天王蓋地虎?」
「寶塔鎮河妖。」劉福不假思索的答道。
「……小的見過東家。」店掌柜神情有些激動,把店夥計給趕出去以後轉身就跪在了劉福的面前說道。
劉福見典韋等人不解的看著自己,便解釋道:「這是莊子裡的產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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