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老三和利幾看到韓信軍的營地情況不妙,都已經做好了連夜開溜的心理準備,但是首當其衝的韓信卻並沒有絕望,因為韓信對自己麾下將士的戰鬥力很有信心,相信即便營門被破,英勇頑強又堅韌善戰的南陽軍將士,也未必沒有希望能夠用血肉長城擋住漢軍的瘋狂進攻,熬到天色全黑的有利撤退時機。
「就算實在擋不住,起碼也能崩掉漢賊的不少牙齒!耗掉漢賊的相當一部分精銳!」這是韓信做的最壞打算。
劉老三和韓信共同調教出來的南陽軍將士也沒有讓韓信失望,才剛看到漢軍發起衝鋒,被投石機砸得傷亡慘重的第一線南陽軍將士就立即忘記了恐懼與緊張,迅速的自行從藏身地出來集合,然後又在統領第一線軍隊的南陽軍大將奚涓統領下,迅速進入戰鬥崗位,緊握武器咬牙等待漢軍衝到近前,壘牆上剩下的南陽軍將士也馬上張弓搭弩,施放羽箭,全力壓制漢軍的衝鋒勢頭。
在此期間,還沒有來得及調整投石方向的漢軍投石機,又砸來了十幾塊巨石,還大部分都砸到了南陽軍阻擊陣地之上,給匆忙集結的南陽軍將士造成了不小死傷,長盾背後的漢軍弓弩手也拼命放箭,反過來壓制南陽軍的遠程火力,卻依然沒有動搖南陽軍將士死守營門缺口的決心,兩架前端插滿利刃的塞門刀車,也飛快被南陽軍將士從後方推來,緊急封堵已經洞開的營地大門。
也還好,和韓信擔心的一樣,又有幾架還沒有來得及調整投石方向的漢軍投石機砸來巨石後,果然將一架南陽軍的塞門刀車輕鬆砸成了零件狀態,也基本粉碎了南陽軍靠著塞門刀車暫時徹底堵塞營門的希望。
這點依然沒有動搖南陽軍將士的堅守決心,漢軍將士才剛衝到營門近處,剩的那架塞門刀車就已經部署到位,南陽軍將士也馬上在餘下的縫隙處排起了密集橫隊,前排士卒緊握劍盾,後排士兵握緊長矛戰戈,神情剛毅的等待漢軍衝到近身肉搏位置,營壘上的南陽軍士兵也象瘋了一樣,拼命對著漢軍將士張弓放箭。
和平時一樣,漢軍將士依然還是以原始手雷擾亂敵人的密集隊列,原始手雷在至近距離爆炸時發出的巨響與火焰,也果然給南陽軍士卒造成了不小混亂,漢軍勇士乘機挺矛上前,兇狠捅刺暫時混亂了隊形的南陽軍士卒,迅速回過神來和保持冷靜的南陽軍士卒果斷兇狠還擊,一場殘酷至極的血腥惡戰,也隨之在南陽軍大營的營門處展開。
各種各樣的吼叫聲早已充斥了現場,不斷帶著風聲來往的長矛劍戈濺起道道血花,又隨時有鐵刀斬落,斧頭劈下,帶起的鮮血在戰場上接連飛灑,兩軍士卒都全然忘記了恐懼和害怕,只知道拼命的把武器往對方身上招呼,前面的勇士倒下,後面的同伴立即補上,金鐵、盔甲和肉體的碰撞不絕。
在此期間,漢軍將士還用隨軍帶來的壕橋車,緊急在營門兩旁的護營壕溝上鋪墊起了多條過壕道路,抬著飛梯上前的漢軍將士直接衝到壘下,將飛梯搭到壘上發起蟻附衝鋒,還靠著自軍投石機砸出的缺口,接連衝上壘牆,與壘牆上的敵人展開激戰,同樣是廝殺得血肉橫飛,不可開交。
如果不是漢軍將士裝備有擾敵利器原始手雷,漢軍前隊肯定很難沖開多達十數列的南陽軍密集橫隊,而南陽軍將士雖然早就被上級將領反覆灌輸過關於漢軍原始手雷的情況,知道這種玩意只是聲音和火焰嚇人,實際上威力不大,然而人體的正常反應,漢軍的原始手雷在身邊近處乃至耳邊直接炸開後,南陽軍將士還是條件反射的做出反應,或是下意識的躲避後退,或是被巨響驚得失神,甚至還有耳膜被直接震破流血的情況,再加上漢軍將士不惜血本的接連投擲,南陽軍的密集橫隊依然還是無法象平時一樣保持完整不動,漢軍將士乘機接連衝殺,終究還是沒給南陽軍士卒用各種雜物徹底堵死營門的機會,保護住了後軍的進兵道路。
這個時候,移動緩慢的漢軍重甲兵也已經緩緩來到了營門近處,向擠滿兩軍士卒的營門處發起進攻,壘牆上還能騰出手來的南陽軍士卒拼命對著他們放箭,可是青銅箭鏃射到漢軍重甲兵的身上,卻最多只能濺起一些火星,連釘在漢軍鋼甲上的機會都不存在,直接掉落地面。
看到這一情況,壘牆上的南陽軍將士當然是紛紛驚叫,「怪物!怪物!怪物來了!」可惜這樣的叫喊聲卻徹底淹沒在了巨大喊殺聲中,沒有立即引起奚涓等南陽軍將領的警覺,韓信也因為距離過遠的緣故,沒能在第一時間發現危險到來。
借著這個機會,漢軍重甲兵距離營門也越來越近,擋在他們前方的漢軍士卒紛紛讓路,堅守在門旁的南陽軍士卒還道是自軍的頑強抵抗起到了作用,捅殺得更加瘋狂,妄圖徹底殺散面前敵人,為堵塞營門爭取時間。
終於,漢軍勇將張仲第一個衝到了南陽軍士卒的近前,然後還沒等張仲舉起鋼矛,好幾柄長矛就已經同時向他刺來,還有一柄戰戈對著他的頭盔兇狠啄下,力可碎石!
鐺鐺鐺鐺鐺的金鐵之聲不絕於耳,那些用矛刺中的南陽軍士卒也立即就難以置信的看到,他們的青銅長矛捅到了張仲身上後,竟然只是濺起了串串火星,在張仲的盔甲上留下些微痕跡,沒有那怕一柄長矛能夠洞穿盔甲,傷害到盔甲後的張仲,啄中了張仲頭盔的青銅戰戈,也被直接彈開,同樣沒有能夠啄穿頭盔。
還沒等這些南陽軍士卒發出驚叫,張仲手裡的鋼矛就已經兇狠捅出,不費吹灰之力就直接洞穿了一個南陽軍士卒的胸前皮甲,直接穿胸而過,鋼鐵護面後的張仲面帶獰笑,輕鬆拔出長矛,再次兇狠捅出間,又把一名滿臉難以置信神色的南陽軍士卒輕鬆捅倒。
後面的漢軍重甲兵也接連湧上,舞動著全鋼武器,象砍瓜切菜一樣的輕鬆屠殺對面敵人,還全都是只攻不守,絲毫不去理會那些接連刺到自己身上的敵人武器,然後也是到了這個時候,南陽軍士卒人群中才爆發出陣陣恐慌的喊叫,「怪物!殺不死的怪物!」
「殺不死的怪物?什麼意思?」
聽到喊叫聲,發現情況不妙,統領前線軍隊的南陽軍大將奚涓趕緊仔細去看前方情況,然而前面的士卒人群實在是太密集了,奚涓僅僅只能看到,他麾下的南陽軍勇士就好象碰到了礁石的潮水一樣,不斷向兩旁張開,一面漢軍旗幟則象一把利刃一樣,輕而易舉的向著自軍營內挺進,不過片刻時間就已經衝進了自軍營內二三十步。
「督戰隊,給老子上!有敢後退者,立斬不赦!」
依照奚涓的命令,提著雪亮斧頭的南陽軍督戰隊立即快步上前,逼迫正在驚慌後退的南陽軍士卒重新上前作戰,這麼做雖然也收到了一定的效果,可是卻依然無法抵擋漢軍重甲兵的大步挺進,防禦力接近滿級的漢軍重甲兵始終都是只攻不守,一邊大步前進,一邊無比兇狠的把武器往面前敵人身上招呼,輕鬆屠殺還處於青銅時期尾巴上的南陽軍士兵。後面的漢軍將士則乘機紛紛湧入營內,占據了大片南陽軍營內空間。
「怎麼回事?」在營中高地上指揮的韓信也看出情況不妙,無比奇怪的說道:「漢賊的攻勢怎麼能這麼凌厲?我們的士卒怎麼擋都擋不住?奚涓平時沒有這麼無能啊?」
這個時候,極得韓信信任的奚涓,也終於看清楚了漢軍重甲兵的大概情況,驚訝於漢軍重甲兵的戰鬥力之餘,奚涓不但不肯死心,還親自帶著他的直屬軍隊發起了衝鋒,吼叫著衝到了第一線,「跟我上!把漢賊給我殺出營去!」
也是奚涓倒霉,他衝到前線的時候,恰好碰上了這個時代扳指頭數得著的武術好手張仲,雖說靠著負重方面的優勢,奚涓搶先一矛刺到了張仲的胸膛上,還硬生生的用鐵矛在張仲的鋼甲上戳出了一個小坑,卻依然還是沒能捅穿張仲身上的鋼甲,張仲手裡的鋼矛,則乘機同樣一矛刺中了奚涓的胸膛,發出一聲清脆響聲不說,還直接洞穿了奚涓身上的青銅盔甲,直入奚涓胸膛。
多虧了青銅盔甲的阻攔,張仲這一矛才沒有直接要了奚涓的性命,不過張仲拔出長矛後,鮮血還是直接從奚涓的盔甲缺口處流出,奚涓也終於魂飛魄散的大喊出聲,「天哪!這是什麼盔甲?連我都捅不穿?」
話音未落,張仲的第二矛又已經刺來,再次破甲而入,又在奚涓身上留下了一道傷口,奚涓再無勇氣交戰,趕緊向後急退,他的親兵也十分忠心的湧上,用血肉之軀暫時擋住了張仲,給奚涓贏得了後退逃命的時間,然而隨著漢軍重甲兵的接連跟上,捨命保護奚涓的忠勇親兵,卻迅速的先後慘死在漢軍的屠刀之下。
連奚涓本人和他裝備精良的親兵隊都擋不住漢軍的重甲兵,當然也就別說其他的南陽軍士卒了,在漢軍重甲兵的居先衝鋒之下,漢軍的攻勢如同刀切豆腐,勢不可擋,不過片刻時間,前隊兩千多漢軍將士就盡數殺入南陽軍營內,接著龍且也親自率軍殺了進來,徹底粉碎了南陽軍用血肉之軀擋住漢軍進攻的痴心妄想。
另一邊,漢軍的投石機也輕鬆砸開了南陽軍北營的左門,後續投入前線的漢軍將士從左門殺入營內,向堅守外營的南陽軍將士施加了更大壓力,逼得周勃只能是趕緊率領南陽軍預備隊加入戰場,為韓信指揮的南陽軍爭取苟延殘喘時間。
身負重傷的奚涓也很快就被攙回了韓信的面前,知道了事情經過和漢軍重甲兵的大概情況後,韓信臉色鐵青發黑,半晌才說道:「非戰之罪,是我們的武器裝備和漢賊懸殊太遠,別說是我了,就是孫武重生,吳起再世,這場仗也沒辦法打贏!」
「大將軍,那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陸賈膽戰心驚的問道。
韓信不答,只是趕緊抬頭看天,見天上的太陽當空,時間只是正午,留給漢軍的時間還十分充足,韓信的心裡不由猶豫萬分,暗道:「怎麼辦?這個時候棄營撤退,漢賊肯定會全力追殺,我們很難安全轉移到大王的營地或者葉縣城裡,繼續做無謂的抵抗,我們也照樣難逃慘敗,還連能不能順利逃走都沒有把握。」
權衡了片刻的利弊,韓信還是發現自己越早開溜,越有把握儘量多保住一些軍隊,便也咬牙下定了決心,立即命令道:「去給葉縣守軍傳令,叫他們做好迎接我們敗兵入城的準備。再去稟報大王,請大王也做好迎接我們敗兵回營的準備。派人聯繫營內諸軍,以中軍大帳起火為號,一起棄營撤退。還有,去拿幾套士卒衣服來。」
沒有遭到漢軍投石機破壞的中軍營壘給韓信爭取到了足夠準備時間,先是很快有幾套士卒被送到了韓信面前,讓韓信和陸賈等人趕緊換上,接著韓信的命令也很快就傳達到了還能聯繫上的南陽軍將領面前,最後南陽軍士卒才剛點燃韓信的中軍大帳,南陽軍的內外營門就一起大開,看到信號的南陽軍諸將也馬上棄營而走,連滾帶爬的逃出營地,繼而又逃向南面的葉縣城池和劉老三的營地。
「操他娘的!跑得真快!」
在漢軍旗陣中看到這一情況,項康先是大罵了一句髒話,然後立即命令灌嬰和鍾離昧率軍發起追擊,又站了起來緊張去看南陽軍的逃亡情況,而當看到南陽軍的人群才剛逃到葉縣北門城下,葉縣守軍馬上就開門接應後,項康也立即明白,今天恐怕最多只能打贏一場擊潰戰了。
好不容易逮到和南陽軍主力決戰的機會,項康當然不肯死心,也說什麼都不肯眼睜睜的看著劉老三和韓信從自己面前溜走,稍一盤算後,項康一指負責西面監視和牽制西楚軍的漢軍丁疾所部,吩咐道:「去給丁疾傳令,叫他分出一半兵力,加入追擊戰,儘量給我幹掉出營逃命的南陽賊軍,餘下的一半軍隊,撤回本陣歸隊。」
言罷,項康又讓親兵拿來絹筆,極是難得的親自提筆,在絹上飛快寫下了一道簡短的書信:「本王向先祖項燕公與叔父項梁公的在天之靈發誓,倘若你利己率領軍隊首先撤退,給本王向南陽賊軍報仇的機會,本王絕不出兵追殺於你!倘若你利幾執迷不悟,堅持要繼續守衛營地,或者是與南陽賊軍一同撤退,甚至是給南陽賊軍殿後,本王絕不饒你!漢王項康!」
寫完了這道書信,項康還又親手在這道書信上蓋上了自己的玉璽,然後才把書信交給陳平,吩咐道:「派一個口才好的使者去和西楚賊軍聯繫,明白告訴利幾,這一次本王只想找南陽賊軍算帳,他如果聰明先跑,本王一定兌現諾言不去追殺他的軍隊!他如果執迷不悟,堅持要給南陽賊軍陪葬,一切後果由他利幾自己負責!他的家人以後也別想倖免!」
陳平答應,趕緊從自己的麾下挑選了一個能言善辯的使者,對他面授機宜,讓他立即前往西楚軍營地與利幾聯繫,勸說利幾搶先逃命不要給南陽軍陪葬。項康則又飛快派人傳令漢軍營地,讓留守營地的後軍立即著手準備火把及乾糧,早早就做好了連夜揮師追擊的準備。
因為漢軍始終沒有向西楚軍營地發起進攻的緣故,即便是在兩軍交戰之際,漢軍使者也頗為順利的進到了西楚軍營地,向利幾呈上了項康的親筆書信,然後也不用多說,項康的信用本來就無比良好,又看到項康鄭重其事的以先祖項燕和二叔父項梁的名譽發誓,利幾當然是心中暗喜,知道項康食言背信的可能肯定極小。不過這樣的事,利幾當然也不可能直接答應漢軍使者,僅僅只是向極力勸說自己的漢軍使者揮了揮手,吩咐道:「知道了,你走吧。」
還是來看一看韓信這邊的情況,因為準備最為充足的完善,棄營撤退之後,韓信和他的直屬軍隊當然最先逃到了距離最近的葉縣北門城下,還幾乎是第一個衝進了葉縣城內躲避漢軍追擊,所以漢軍雖然也乘著南陽軍匆忙撤退的機會,在追擊戰中大量消滅了南陽軍的士卒,把南陽軍敗兵殺得是屍橫遍野,血流積窪,也始終沒有能碰到韓信一根毫毛。
然後也不出韓信所料,因為時間已經不夠,還有保護葉縣北門的南陽軍營地難以迅速夷為平地,漢軍的配重式投石機無法靠近葉縣北門投石,漢軍果然沒有在今天就發起攻城,僅僅只是儘量消滅了野外的敵人,還連西面的西楚軍營地都沒有攻打,很快就撤回了營地休息。韓信也趕緊從葉縣的南門出城,趕到南門外的南陽軍營地與劉老三見面。
「大王,漢賊的投石機遠比我們想像的厲害,葉縣這裡不可能長期守住了,只有趕緊撤退,保住我們的軍隊,我們才有希望逐城堅守,贏得西楚王親自率軍來援的時間。」
這是韓信見到劉老三的第一句話,早就拿定了逃命主意的劉老三也沒猶豫,馬上就說道:「怎麼撤?以項康奸賊的狡猾,不可能料不到我們會連夜撤退,肯定早就做好了追擊準備,漢賊的兵力也遠在我們之上,全力追擊的話,我們就算能撤出葉縣戰場,也肯定會損失慘重,這個問題怎麼解決?」
「臣下倒是有一個辦法。」韓信沉聲答道:「但是事關重大,得請大王你做出決定。」
「什麼辦法?這麼難做決定?」劉老三問道。
「犧牲西楚軍!」韓信壓低聲音回答道:「用計誘騙西楚軍給我們殿後,給我們爭取撤退時間。」
劉老三一聽笑了,笑著說道:「這有什麼難決定的?利幾又不是本王的兒子,犧牲他還用得著怎麼猶豫?了不起就是本王吃點虧,收他做義子,叫他為本王盡孝就是了。說吧,怎麼讓本王的義子利幾盡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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