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4年7月2日,建業(今澳洲達爾文市)。
一艘海軍艦船緩緩地駛入建業港,尚未抵近軍用專屬碼頭泊位,船舷兩側便擠滿了海軍官兵,一個個眼神熱切地朝岸上眺望。
誠然,任何一艘海軍艦船抵達港口,並沒有一個確切的日期,自然不會有軍人家屬前來碼頭迎接。但飄泊了數月的水兵們,依舊渴望地看向碼頭,看向那些簇聚的人群,仿佛自己的親人和朋友會現身於此,給他帶來一份天大的驚喜。
在甲板上,一身陸軍軍官裝束的李延良在一眾海軍官兵的人群中顯得格外扎眼。
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李延良離開船舷,擠出人群,朝艙室走去。馬上就要靠岸了,將隨身的行李包袱收拾一番,便要下船了。
「到了建業,有什麼安排?」海軍仁勇校尉(中尉)曹舸拍了拍李延良的肩膀,笑著問到。
「我能有什麼安排?」李延良一邊走著,一邊回答道:「在建業也沒有相熟的同僚,更沒有親戚,只有到陸軍服務社休息一晚,明日乘火車返回大興(今布里斯班市)。」
「一路上,跟你甚是投緣,若是不介意,去我家中小住一晚。屆時,我再邀幾個軍中同僚一起過來,咱們一邊喝酒,一邊暢聊天下大事。」
「太唐突了,還是不叨擾了吧。」李延良稍事猶豫了一下,搖頭婉拒道:「你剛從海外回來休假,正是與父母家人團聚之際,我豈能擾你敘說親情?他日有緣,伱我終有相見之日。」
「延良此言,可有些言不由衷了。」曹舸說道:「咱們在軍中服役,隨時都要聽從上峰調遣。今日一別,恐難有再見之日。說不定,哪一天,你又被某個海外的土著再捅一刀,或者我隨著艦船沉下了海,去見了龍王。呵呵,勿怪,我這人說話口無禁忌。不滿你說,我父母家人皆在長安(今澳洲圖文巴市),這建業城的房子乃是家中別院,地方甚為寬敞,也無長輩居住,平日裡只是有幾個親戚住在其中。我等邀約相熟同僚聚會,並無太大妨礙。」
「既如此,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李延良聽了曹舸的話語,是苦笑連連。
我軍中袍澤,雖然不懼生死,但多少有些避諱畿言,哪個不想在建功立業的同時,能平平安安地活著回到家鄉,與父母妻兒團聚。
半年前,印度西州駐屯軍在拉其普特荒漠上與莫臥兒五千騎兵遭遇,一場大戰後,雖然擊潰莫臥兒軍,斃傷俘兩千餘,但自身也有不小的傷亡,戰死一百六十餘,傷五百餘,損失近三成。
而李延良在此役中,也身受重傷,被一把利刃刺穿後背,差一點點就傷及內臟,要了他的小命。好在軍醫搶救及時,將他從死亡邊緣給拉了回來。
隨後,西州駐屯軍分兵幾路,攻略拉其普特地區,鼓動當地的拉其普特人發動起義,驅逐莫臥兒軍政官員。同時,他們聲援幾個主要地方實力派,建議其聯合起來,創建一個獨立的拉其普特王國。
在攪動了拉其普特局勢,將莫臥兒帝國注意力吸引過來後,西州駐屯軍遂退回木爾坦,稍事休整,便逐批撤回津門(今喀拉蚩市)。
李延良在津門足足養了四個多月,傷勢方才恢復完全。就在他摩拳擦掌準備隨同西州駐屯軍北上阿富汗,進攻坎大哈,配合波斯遠征軍合擊那馬哈茂德所建立的漢達基偽朝。卻不曾想,一份來自本土的調令打破了他建功立業的夢想。
據說,這份調令早在一月中旬就送到了津門,但他那個時候恰好在拉其普特地區負傷,然後又被輾轉送到木爾坦調理身體,一直未遞到他手裡。
隨後,李延良被內河小火輪沿印度河順流而下,送回津門後,繼續醫治。地方軍政官員都在為遠征阿富汗而忙碌,著手準備各種軍械物資和後勤給養,聯絡喀拉特汗國,接應莫州駐屯軍駐紮,一時間便將他的調令給遺忘了。
5月初,北征阿富汗的各項準備事宜皆已完成,作戰部隊和徵發的民夫也都處於蓄勢待發狀態。李延良的傷勢也基本好轉,隨即向上官請求歸隊,跟隨大軍再立功業。
然而,直屬長官卻告知他,根據本土陸軍部的調令,李延良在身體恢復後,需立即乘船返回長安,接受新的職務安排。而他在西州駐屯軍一團二營三連連長的職務,已被新的軍官所代替。
李延良接到命令後,驚愕之餘,也不免生出幾分失落。
根據各方綜合情報顯示,阿富汗地區的部落武裝極其落後,連像樣的火器都沒幾支。那個馬哈茂德在離開坎大哈襲掠波斯時,幾乎將大部分精銳部隊都帶走了。而這次印度駐屯軍聯合喀拉特汗國,出兵近萬人,裝備精良,物資充沛,可以說是以獅子搏兔的方式,攻襲阿富汗人的後路。
這種情勢下,建立赫赫軍功,那是板上釘釘的事,為以後軍中升遷,將獲取一份耀眼的資歷。
可沒想到,這份到手的功勞自己卻無緣獲得。
按理說,他這種低階軍官的任命和調動,根本不會驚動本土的陸軍部,甚至都不會經過海外駐屯軍司令部。因而,當他的直屬上官把調令交給他時,眼神中充滿了探究的意味。
這傢伙該不會是國內哪個高官或者勛貴的子弟?
懷著疑惑和遺憾的心情,李延良於5月6日,搭乘一艘返回本土的戰艦,歷經兩個多月,抵達建業。
漫漫旅途中,作為一名陸軍軍官,在海軍艦船上少不了被人家奚落和言語擠兌,讓他一路上好生鬱悶。不過,隨著彼此交流日甚,倒也結識了幾個志趣相投的艦上軍官。
曹舸性子大咧,為人也較為爽利,對所謂的海陸之間的「門第」之爭,也絲毫不在意。平日只要不當值時,總會跑來找李延良說話。各地的見聞,海外領地的征服,以及世界局勢的評說,各抒己見,討論得熱火朝天,彼此引為知己,這倒使得煩悶的旅程,稍稍變得有趣了一點。
建業港經過數十年建設,不僅是漢洲本土最大的港口,而且也是整個南洋地區的經濟、貿易中心,最為主要的海上交通樞紐。每天經停該港的船隻數以百計,高聳的桅杆,張掛的風帆,以及蒸汽輪船冒出的煙塵,鋪滿了整個海灣。
「哈哈哈,老子終於來到齊國了!」一個剛剛下船的移民在看到繁忙喧囂的碼頭,熙熙攘攘的人群,層次鱗比的倉庫和貨棧,以及港口那座高聳入雲的登陸紀念碑,心情激盪下,不由大吼一聲,引得周圍的人群紛紛側目。
「塗三,莫要大吼大叫!」一名同伴立時阻止道:「這是齊國,可不要發了性子。你瞧瞧,把差爺都招來了!」
兩名碼頭巡警聽到吼聲,握著警棍,一臉戒備地走了過來。
在仔細檢查了對方入境文書後,並無任何不妥,警察遂嚴厲警告,勿要高聲喧譁,肆意囂張,否則,會將他們抓回收容營去挖礦。
「大陸的秦國人。」曹舸背著行李包,看著那邊發生的小插曲,笑著說道:「怎麼感覺,凡是一踏上我齊國土地上的外來者,都會顯得這般興奮。」
「在我齊國隨便謀個差事,每月最少都可以拿五六塊錢,折合白銀近十幾兩。要不了三五年,就可以積攢一大筆錢。這在秦國的話,是根本不可想像的。」李延良搖搖頭說道:「這要換做我的話,能獲得比現在高出七八倍,乃至十幾倍的收入,也會這般興奮。」
「那倒也是!聽說,秦國這幾十年來,一直在嚴控國內百姓私自出逃,防止各種偷渡行為,以免人口流失。」曹舸一邊走著,一邊說道:「可就算如此,每年偷渡至我齊國海外領地和漢洲本土的秦國人不下十萬人。這麼多人,要擱威遠島那個偏僻地方,都能建好幾個縣了!」
「數年前,我曾在大興聽及一位經濟學者提出過這麼一番理論。」李延良說道:「他說,隨著城市的發展,會逐漸形成幾個人口規模高度聚集的大城市,進而又會聚集起各種優勢資源,使得大城市擁有更多的工作機會,更為優質的教育,完善的醫療保障,等等。這對於經濟落後的農村和小型城鎮而言就具有致命的吸引力,將會把這些弱勢地區的人口,資源,還有大量廉價勞動力吸納到大城市當中。這樣一來,會更進一步促進大城市的發展。我認為,國家之間也會出現這種經濟因素下的人口吸引現象。畢竟,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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