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弗里當即就是一口老血嗆在喉嚨里,真是何等曖昧的答覆啊,他無比悲憤地想。換做是在生意場上,如此舉棋不定的兩字可是能直接導致一場交易的不歡而散。可埃修並沒有舉棋不定,他相當爽利地給出了一個模稜兩可的答案,乾脆得將傑弗里趁熱打鐵的可能性一刀斬絕。
這時候少女也卸下了自己的黑騎士鎧甲,如同一尾魚兒般滑了出來,漆黑色的貼身軟甲以完美的曲線起伏著,傑弗里禁不住呼吸一窒,就連埃修也忍不住往她的腰腿上多瞟了幾眼:好一個尤物!
「我脫了哦你還想要我再脫嗎?」少女甜膩地說,她慵懶地躺在地上,撩撥著自己暗紫色的頭髮,極力舒展姣好的身材。傑弗里看得口乾舌燥,下腹血氣奔涌,要不是考慮到眼前這個少女可是一名黑騎士,殺他易如反掌,他早就推開埃修撲上去了。
埃修沒搭理她,低頭撿起地上的黑騎士鎧甲。而就在這時,少女暴起!修長有力的兩腿如同蟒蛇一般彈起來盤住了埃修的脖子,借著腰力將他扭翻在地。下一秒少女便壓在了埃修的脖子上,屈指成爪,摳向埃修的雙眼!
噗嗤!
胸腔傳來被貫穿的劇痛,少女愣愣地看著胸口透出來的一截劍鋒,溫熱的鮮血自創口汩汩地湧出。這不是自己的死亡騎士劍嗎?怎麼可能……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身體失衡的情況下,這個人居然還能牢牢握住劍柄,並準確無比地將劍鋒倒轉送入自己的胸口?她看著身下的埃修,只看到了一對冷靜得近乎於冷漠的雙眼。少女的手無力地垂下,這一劍刺穿了她的心臟,一擊斃命。
傑弗里怔怔地看著這一切,毒蛇與猛虎的搏殺才乍起便平息,只有當事人才清楚其中如同刀劍般交錯的兇險。但他只是看到暗自視為囊中物的女奴被人一劍刺穿了胸口。那可是起價十萬第納爾的女奴!他的臉因為狂怒而脹得通紅:「你都幹了些什麼!」
埃修推開身上的屍體,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尖叫著的傑弗里,有些頭疼。他聽老酒鬼講過薩里昂商人是如何的要錢不要命,但沒想到這傢伙還是其中翹楚,他得救甚至還沒超過三分鐘呢!
埃修不想再費什麼口舌,好心被當成了驢肝肺,他也是一肚子的火。「閉嘴!」他沖傑弗里喝道,「救了你還唧唧歪歪的,有能耐你自己去抓一個!滾!」
傑弗里的叫罵戛然而止,他終於意識到自己跟埃修天壤之別的戰力差距,有些悻悻地閉上了嘴。當他看到埃修套上黑騎士甲的時候更是腹誹不已:感情你就是衝著盔甲去的?這時候他聽到埃修說:「走。」
傑弗里沒動:「去哪兒?」
「當然是去你的商隊了。」
商隊?傑弗里一愣,那幫人居然還活著?但他的戒心可不會因為一句空話而消除多少,「你是誰?」傑弗里問。「我認得你之前披的那條天鵝絨,只有雅諾斯的頂級染匠才能染出如此沉凝如血的紅。而很不巧,此類商品一般都是由薩里昂的商人公會壟斷的。而我,在薩里昂商會中負責對帝國交易。」說到此傑弗里不由得有些洋洋得意,他看向埃修,企圖從對方臉上看出些端倪來,然而他再次失望了:埃修嗯了一聲,神色如常:「對啊,我是當時從雅諾斯逃出來的死囚,藏在你們的車隊裡出的城。」
傑弗里只覺得自己之前那口老血重新在喉嚨里滾動起來,沒想到對方這麼痛快,甚至都輪不到他指認,埃修就抖露了自己逃犯的身份,輕描淡寫地將傑弗里的勢頭連同在他舌尖蓄勢待發的話語摁了下去。可傑弗里又能說什麼呢?把埃修扭送回帝國?他要有這個能耐還至於被黑騎士拿捏嗎?
這小伙子,似乎並不只是一介空有一身武技的莽夫啊……傑弗里擦了擦腦門上的冷汗。磐石一般沉穩的性格,瞬間制服黑騎士的身手,還能讓自己連續兩次在言語機鋒的較量中處於下風,他的能力早就遠遠超出了他這個年齡所能達到的範疇!這個年輕人,在成為死囚前師從何許人也?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密林,一匹死亡騎士戰馬正不耐煩地啃咬著樹皮,看到埃修便有些討好地蹭了上來。「這是你的戰馬?」傑弗里吃驚地問,「你跟那些黑騎士什麼關係?」
「沒什麼關係,這是我臨時馴服的。」埃修說。這時候傑弗里才注意到戰馬面甲上一個不淺的掌印,眼皮輕輕地跳了下。他這些年走南闖北,也算是見多識廣,這個掌印讓他回想起了菲爾茲威人常用的馴馬手段:捏馬臉。那幫凡斯凱瑞混血的莽夫馴起馬來也是殺人越貨一般的爽利,透著濃濃的海寇風格:一捏二錘三抹喉。當然,第一個步驟就難倒了無數人,就算是在糙漢遍地走的菲爾茲威,也只有糙漢中的糙漢,被授予狂戰士稱號的菲爾茲威勇士才有將戰馬的面骨捏得疼痛難忍的膂力。然而就算是狂戰士也無法輕鬆馴服一匹孔寧加戰馬,更何況是比孔寧加馬更加暴烈的死亡騎士戰馬?一捏而馴服一匹有主的死亡騎士戰馬……傑弗里不錯眼地盯著埃修的那條勉強算是健碩的手臂,怎麼也無法將其跟那足以在精鐵面甲上捏出一個掌印的怪力聯繫在一起。傑弗里看埃修的眼光頓時有些不一樣了:這小子是一個渾然天成的打手啊!不知道薩里昂商會的狗鏈是否能栓住他?
埃修掃了眼傑弗里,他很不喜歡這個薩里昂商人的眼神,他的眼睛裡無時無刻都流轉著不可告人的鬼胎。相比起來一直喜歡作弄他的老酒鬼都顯得無比坦率。「上馬。」埃修說。
死亡騎士戰馬腳力不俗,兩人很快遇見了沿路跟來的車隊。而埃修的死亡騎士甲則是讓整個傭兵隊伍如臨大敵,畢竟他們之前可是險些被黑騎士血洗。直到看到馬背上的傑弗里,薩拉曼才示意解除警戒。傑弗里長出一口氣,身子一軟,險些就從馬上摔下來。終於結束了!他有些後怕的想,至少這些貨物並沒有受到什麼損傷。雖然自己口袋裡的那件東西價值遠勝於整個車隊的商品,但是那玩意並不會給自己帶來什麼實際意義上的創收,而那些天鵝絨,香料,可意味著一大堆明燦燦亮閃閃的第納爾啊!
薩拉曼一瘸一拐地迎了上來:「傑弗里,見到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你沒事,那是更好。」傑弗里真誠地說,雖然是無奸不商的薩里昂商人中的典範,但他本人卻是跟薩拉曼私交甚好。「返回薩里昂後,我會支付給你們雙倍佣金。」
薩拉曼一怔,臉上綻開笑容:「好。」他轉頭衝著死氣沉沉的傭兵隊伍大聲喊道:「打起精神來,小伙子們!等任務結束,雙倍佣金!到時候我們去銀湖鎮的火與劍酒館喝個痛快!我請客!」
傭兵們死灰一般的臉色漸漸鬆動了,有人喊道:「頭兒此話當真?」
薩拉曼反問:「你見過我扯淡嗎?」
回答他的是眾人熱烈的歡呼:「沒有!頭兒萬歲!」
薩拉曼鬆了口氣:若非如此,他還真沒有辦法鼓舞這些驚弓之鳥的士氣。他轉頭看向埃修,手中馬刀虛劈三下,這是達夏人最隆重的「大恩刀」:「謝謝這位勇士出手搭救。救命之恩無以為報。我傭兵團欠你一個人情。」
埃修擺了擺手,翻身下馬。傑弗里跟薩拉曼這才注意到眼前的男人已經是滿臉的疲色,空腹數十個小時,又是接連兩場最為兇險的短兵相接的血戰,哪怕是能跟冰熊角力的埃修也感受到了精神軀體上的雙重透支。他也不逞強,跟薩拉曼討了些乾糧和水,就地吃喝起來。
傑弗里清點了一下商隊的損失,長出一口氣:除了一輛馬車被黑騎士的投矛貫穿,損失了幾匹價值不菲的雅諾斯紅天鵝絨,其他都無大礙。他輕輕捅了一下薩拉曼:「你看人很準,告訴我這個小子值得信任嗎?」
薩拉曼沉思半晌,篤定地回答:「是的。」
「理由?」
「你注意到那個年輕人的眼睛了嗎?」薩拉曼說,「很乾淨,很澄澈,像是伊索斯旁的河流一般,根本藏不住什麼陰謀詭計。」他瞥了一眼傑弗里,「哪裡像你。」
「你這傢伙……」傑弗里悻悻地罵了一句。有薩拉曼作保,但是他依然沒有消除戒心。實在是他保管的那件東西實在是太珍貴了,甚至引得常年在高山堡附近活動的死亡騎士都派出了一個小隊。他現在還不確定是誰走漏的風聲不,是誰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風聲的可信度到底有幾何。可信度越高,商隊的處境就越危險,到拉里亞還有三天的路程,誰知道半路上會殺出什麼牛鬼蛇神來。秩序女神保佑啊……他下意識地祈禱起來,隨後狠狠地呸了一聲。
「還不如派一個懲戒騎士來得實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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