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斯摩羅拉里的村民緊張起來,因為他們看到那個從雪地里翻出屍體的年輕貴族開始朝這裡靠近。墨子閣 m.mozige.com「停下腳步,不然我們就放箭!」一人緊張地叫喊起來。
「我想跟你們的老爺談一談,」埃修慢步接近,為了表示自己沒有敵意,他解下了腰間的狼斧,將其插在雪地中,赤手空拳地走過去,而後在距離柵欄大約十步遠的地方停步,高舉雙手,「只我一人。」
埃修的話被迅速地轉達給多諾萬,也同樣迅速地獲得了許可,儘管埃修已經解除了自己的武器,但多諾萬還是指派了兩個民兵搜了他的身,確認沒有攜帶任何利器後才押著他朝村子南邊走去——這是多諾萬的意思,他並不願意離開自己的指揮崗位,埃修對此也無異議。他總算是進入了伊斯摩羅拉,儘管方式與他領主的身份格格不入。在埃修進入村莊以後,兩名村民走出木柵欄,試圖將雪地上的戰斧拔出帶走,其中一人手掌剛剛握住斧柄嘴裡便發出一聲「嗷」的怪叫,然後忙不迭地跳開。
「喊什麼?」
「好燙!」那個村民不住地甩著手,抓起一蓬雪用力地揉捏,但直到冰雪被掌心的溫度融化仍然痛得齜牙咧嘴。另一名村民對同伴的反應感到莫名其妙,也試著去拿起戰斧——他也沒能好到哪去,最後兩個人的手都插進雪裡,尷尬地對視著。狼斧在他們面前慢慢地倒下,沉重地砸進雪裡。一個村民猶疑地伸出另一隻手,手指在半途又畏懼地瑟縮回來「你說,這麼燙,雪咋沒化呢?」
伊斯摩羅拉整體的布局呈現出封閉的多重環形,木柵欄自然是那個最大的外環,同時也是村莊唯一的防禦工事;而石屋以及依附其上的簡易崗哨構成了中間環,磚牆的邊角磨損得很嚴重,呈現出斑駁的年代感。石屋的數目不少,排布後餘留的空間拼列出街道的雛形,如果每個石屋都有一戶三口之家居住,那這位於北境最偏僻之處的村莊意外地有繁榮的人口——現在當然不可能住滿,不過那些閒置的空屋依舊能投影出曾經人丁興旺的景象。這座村莊的基礎設施建設得相當完善,不知道這該歸功於伊斯摩羅拉上一任領主,亦或是上上一任,但無論是誰,都已然隨同北境王權的更迭湮滅在歲月的角落,格雷戈里四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轄區中存在著這樣一處流放之地;伊斯摩羅拉的中央是一座隆起的雪丘,被一圈籬笆圍起四周——這便是內環,其上矗立著一座風格原始的木屋——其規模說是木堡也不過分,從牆體到房頂都是由粗壯的圓木搭建,裝飾說不上富麗,但絕對堂皇得足以匹配領主的身份。
埃修被帶至多諾萬面前,兩人彼此對視。埃修剛想開口,多諾萬手一抬「拿下。」幾個稍微強壯一些的民兵一擁而上,反剪了埃修的雙手。多諾萬解下腰間的皮鞭,結結實實地綁縛住埃修的手臂。整個過程埃修都無動於衷,甚至還主動收緊了肩膀去配合多諾萬的動作。
「作為伊斯摩羅拉的領主,我理應向閣下表示謝意,畢竟你在村民尋求幫助的時候挺身而出保護了這座村莊。」埃修背對多諾萬,不緊不慢地開口,「因此就算閣下當前的舉動與會談的初衷背道而馳,但出於尊敬,我暫時不會反抗。」
「你都已經成為階下囚了,還在擺領主的架子呢?」多諾萬用力挽了個結,「還『暫時不會反抗』,你們潘德人的幽默感倒也獨具一格,那個老頭有沒有對你評頭論足?需要我提醒你的小命握在誰的手上嗎?」
「閣下不會真的以為綁了我的雙手,就能把我當成牲畜隨意地宰割吧?」埃修轉過頭,面無表情地反問。
多諾萬不吭聲,只是用力地絞緊了皮鞭,鞭索深深地纏陷進埃修的手腕中。兩人心裡都亮堂得很,先前在村莊外,埃修並未下達進攻的命令,而出於同樣的原因,多諾萬也真的不敢把埃修怎麼樣,他知道村外那支精銳部隊是怎樣的威懾。他訓練伊斯摩羅拉的村民已有一段時間,在營地里同起居,在戰場上共進退,能夠從很多細微的動作中讀出他們的心思。雖然村民對他唯命是從,但同樣不願意與兵強馬壯的新領主發生流血衝突。埃修表現出來的容忍與克制讓他沒有徹底地與伊斯摩羅拉對立——他是領主,而非劫匪。而村民的支持又是多諾萬最大的倚仗。
「我看過了村莊北部,」埃修繼續說,「能夠帶領著伊斯摩羅拉從那種規模的侵襲中全身而退,很了不起,我相信奧登堡的阿諾德斯伯爵解僱閣下另有緣由。但是你還能支撐多久?在雪原上遊蕩的可不止賊匪。春天還未過去,有人煙的地方必有灰潮相隨,伊斯摩羅拉並不會因為地處偏僻就能從迷霧山部落的覬覦中倖免——實際上他們已經來過了吧?」埃修的視線落到那幾名披著灰白色皮甲的民兵身上,「你們這次也許擊退了他們,下次呢?」
「這裡不存在什麼聚落,只有迷霧山脈的流放者。」多諾萬粗魯地打斷了埃修,「不足為慮,來幾次跑幾次。」
「閣下若是這麼認為,那可能是因為你還不夠了解迷霧山脈。」埃修回答。迷霧山脈流放者在北境可謂是臭名昭著。儘管迷霧山部落常被嘲笑為野蠻人,但王立學院不乏有文獻記載各個部落間流傳著簡易卻神聖的律法,違背者將被放逐出部落,受到維約維斯的詛咒。律法的具體內容不詳,只知道每年被驅逐出來的流放者數目相當龐大。他們是徹頭徹尾的邊緣群體,無論是北境還是迷霧山脈都不歡迎這群人,因為走投無路變得更加陰險與兇惡。每年春天灰潮潰退以後,到處流竄的流放者便成了瑞文斯頓境內各個村莊的心頭之患,他們伏擊商隊,劫掠平民,為爭奪一個棲身的山洞與別的流浪者團體廝殺,餓到極點時甚至生啖人肉——與其說是狠毒的劫匪,更像是喪心病狂的野獸,憑著覓食的本能行事。對於大多數北境居民而言,預兆之狼的軼事不過是一段陰暗血腥的歷史,但「流放者」卻無時無刻不在威脅他們的生活。
「那麼他們會來幾次?你又能堅守幾次?伊斯摩羅拉的人丁允許這麼對耗下去嗎?村民有多久沒去打獵了?伊斯摩羅拉是我的領地,保護這裡的居民不受侵害本就是我的職責所在。我們兩人的立場一致,本來就沒有對立的必要。你做出了卓越的貢獻,配得上與謝意相稱的獎賞,而且我希望閣下日後能夠擔任伊斯摩羅拉的民兵教練更好,只是現在,我需要閣下放開道路,讓我的部隊進駐伊斯摩羅拉,以便我履行領主的職責。」
「嚯,這就開始收編我了?」多諾萬不為所動,「但是我有更好的想法——把你作為人質去要挾你的部隊呢?你帶來的這支精銳部隊在我手上只會發揮更大的作用。」
「……我若是不答應呢?」
「那我會扒下你的衣服,把你赤條條地綁在木樁上插進雪地里,鞭打你的貴族身子,用污穢的冰雪堵住你準備苦寒的喉嚨。如果你不想在部隊面前顏面盡失,還是乖乖就範。」
「最後的機會,多諾萬閣下。」埃修說,「我不想炫耀武力,但必要時我也不會吝惜暴力的手段。」
「你先騰出手再跟我談『手段』吧。」多諾萬握住鞭柄,「我先帶你去村外兜兜風。」他用力拖拽,卻發現另一端的埃修紋絲不動。
「那便如閣下所願。」埃修說,隨後輕而易舉地掙斷了手腕上的鞭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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