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蘭馬洛克在這時候發出一聲由衷的讚嘆,「了不起!」他看向埃修,「你的兩個部下都挺有本事,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可以在兩步之內發動劍盾配合衝撞刺殺,也第一次見到有人居然能在被衝撞刺殺突臉的情況下完成一次精彩的反擊。實際上,剛才如果他戴的不是尖嘴盔而是別的什麼花里胡哨的頭盔,勝負在剛才就已經決定了。」
埃修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反而是一邊的安森有些好奇:「為什麼是尖嘴盔?」
「看到頭盔上突起的部分了嗎,那設計是為了給裝備者的頭部留下充足的緩衝空間,尤其可以保護脆弱的鼻樑,以及後面的神經——戰鬥中被人朝鼻子來上那麼一下可不是什麼好事,你的視覺與聽覺會同時罷工,甚至有可能直接失去意識,對手殺你比殺雞還輕鬆。不過就算有尖嘴盔的保護,剛才那一下也絕對不好受。你們真的是傭兵嗎?水準比起銀湖鎮那些烏合之眾高出太多了!」蘭馬洛克讚不絕口,同時他有意無意地瞥了站在身邊的埃修一眼,卻發現對方壓根沒注意自己在說什麼。他的眼神恍惚得像是游離在空氣中的浮塵,時而渙散時而凝聚,同時身體時不時輕微地痙攣兩下。怎麼回事?蘭馬洛克意識到埃修的狀態有問題,但他不得不將注意力集中回場內。作為這次戰場搏擊的公證人,蘭馬洛克分神得有些久了。
基亞踉踉蹌蹌地退了兩步,沉悶的轟鳴聲在他頭顱深處爆發開來,暈眩感席捲過他的感知,他幾乎就要握不住劍柄了,直到手心的拖曳感提醒他搏擊仍在繼續,雷恩依舊挾持著他的劍。基亞當機立斷,左手抽離盾牌,一腳蹬在上面,頂退雷恩。與此同時他雙手握住劍柄,往回一奪。長劍與盔甲發出刺耳的摩擦聲,火星仿佛被踩碎的水窪一般迸濺,基亞順利地抽回了自己的劍。雷恩則棄了小皮盾,將紋章盾抄在手中。他立起盾牌,謹慎地觀察基亞的動作。..
沒有錯,這個基斯亞絕對有騎士團背景,而且他還受過相當正規且嚴格的訓練,兩步的距離也能搶出來一個衝撞刺殺,基本功紮實到有些可怕。雷恩暗暗地想。他沒有把握能夠在這場搏擊中穩勝過基亞。里奧德雷爵士長於馬上作戰,身為他的學生,雷恩同樣也是馬背上的行家,步行作戰並非他的強項。不過雷恩瞥了眼手中的紋章盾,他現在握有盾牌的優勢,完全可以穩紮穩打地消耗對手的體力。兩人相持得越久,他能從對方攻勢中獲得的信息也就越多。
基亞晃了晃腦袋,扯開皮帶,摘下頭盔砸向雷恩。雷恩抬起盾頂開,這一刻他的視野被紋章盾完全地封堵住,他怔了一下,下意識地後撤一步,於此同時他聽到了沉重的腳步聲與尖銳的破空聲,一個來自地面,一個來自上方!
乓!
雷恩小臂巨震,被盾牌緩衝過的衝擊力依然狂猛得仿佛野獸,他的防禦險些被這記攻擊擊潰!接下來狂風驟雨般的攻勢降落在紋章盾之上,基亞就像是一頭嗜血的雄獅,在瘋狂地撕扯著雷恩的守勢。失去了盾牌的他改為雙手握劍,這讓他的每一次揮擊都等同於全力!而且基亞並不是在用劍刃劈砍,而是在用劍身拍,劍柄砸!他在將長劍當成重錘一般的鈍器來使用!雷恩在基亞瘋狂的攻勢下苦苦地支撐著,甚至喪失了反擊的餘地。這已經不再是技巧的較量,而是毅力與體力的角逐。
誰先支撐不住,誰就倒下!
可雷恩覺得自己已經支撐不住了,他的左臂已經在接連的衝擊下麻木,已經不能及時跟上基亞的進攻節奏。基亞也精準地把握住了這個機會,反手將劍柄從雷恩防守的空檔中捅進來,撬開了紋章盾。雷恩還想反擊,右手一揮,長劍攔腰掃來,卻被基亞用劍柄砸落。他倒轉劍身,劍刃直刺向雷恩的胸膛!
勝負已分了嗎?蘭馬洛克搭箭上弦,將弓挽成滿月,準備射開基亞的長劍。但那一瞬間他遲疑了半秒,因為他看到雷恩的右手伸向腰間,而後抽出一道奪目的白虹,刻不容緩地格在兩人之間,牢牢鎖住劍身!
這是蘭馬洛克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握在雷恩手中的是一把短刀,刀背極寬極厚,往下陷出三個梅花狀的凹槽,開口狹窄而內里寬闊。基亞的長劍則是被鎖在正中間的梅花槽中。雷恩用力轉動手腕,長劍被短刀帶動著形變,發出痛苦而刺耳的呻吟,而後在一個臨界點,赫然崩斷!
基亞手上一輕,他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手中的長劍便只剩下半截劍身。絕處逢生的雷恩咆哮著衝上來將他撲倒在地,舉起紋章盾狠狠地砸向他的腦袋。糟了!蘭馬洛克意識到場中的兩人都打出了火氣,但剛才那把短刀的出現讓他分神了片刻,現在去阻止雷恩已經來不及了!
你不是這支部隊的領隊嗎,按理說應該不比他們弱才對,做點什麼啊!蘭馬洛克轉頭看向埃修,眼前卻閃過一道白光,卻是剛才被崩斷的半截劍身徑直拍在埃修臉上,埃修一聲不吭,仰面倒下。
不是吧!蘭馬洛克在心裡怒吼,你這麼弱不禁風的?要是剛才那半截劍身不是豎著飛過來而是橫著飛過來你的半個腦袋是不是就飛出去了?蘭馬洛克的憤怒對局勢沒有幫助,他現在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紋章盾尖銳的一角朝著基亞的額頭砸落。
完蛋了蘭馬洛克絕望地閉上雙眼,自己主持並公證的戰場搏擊鬧出人命,這該怎麼交代?這支傭兵隊會不會直接跟自己火併?
咚!
蘭馬洛克睜開眼,腦海中血肉橫飛的場面並沒有出現在他面前,相反,一柄不知何時出現的騎槍恰到好處地探出,槍尖准而又准地擋在了基亞面前,悍然砸落的紋章盾甚至無法撼動槍尖分毫。騎槍的另一端,穩穩地握在一個男人的手中,他手腕微抬,紋章盾便不受雷恩的控制脫手而出。這人好可怕的臂力!雷恩駭然,隔著兩米多長的騎槍發力卻遊刃有餘,他是誰?
「蘭馬洛克,你怎麼搞的?連個戰場搏擊你都看不住。」男人皺著眉看向蘭馬洛克,「還好我在,要不然這兩個小子現在肯定得折一個。」
「肯瑞科你少廢話!」蘭馬洛克沒好氣地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接二連三的意外讓他的心情惡劣到無以復加,「你沒看到我旁邊也躺了一個嗎?衛兵,給我去王立學院喊一個會醫術的學者過來!」
「我先給他看看吧。」基亞從地上爬起來,摸著自己的額頭,心有餘悸。他轉頭看著雷恩:「你贏了。」
「你也很強,再比一次我未必能贏。」雷恩同基亞握了握手,「剛才的事情,我很抱歉。」
「還好,我沒死。」基亞搖了搖頭,「失陪一下,我得去看看埃修出了什麼事。」他走過肯瑞科時,肩膀上冷不丁被拍了一下:「嘿,小子,剛才打得不錯。居然能用長劍使出獅騎士的釘錘技法,實話告訴我,你是不是布倫努斯公爵的私生子啊?」
我倒是跟火之名將的兒子很熟,我們以前常一起喝酒切磋來著。基亞默默地想。他搖了搖頭:「我以前的老師是個退役的騎士,這些戰技我都是跟他學的。」
「是嗎?」肯瑞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他沒再追問,基亞則趁機來到了昏迷的埃修身邊,蹲下身查看起來。
獅騎士的戰技嗎?雷恩也在思考。基亞的這套說辭究竟有幾分可信度?他在這時候並不會吝惜自己的疑心,天衣無縫的謊言往往都是半真半假,真相與似是而非的信息攪拌在一起,呈現出混沌的狀態。看似撲朔迷離,但並非毫無破綻,因為剛才兩人的交手已經告訴了雷恩太多太多,足以徹底剝開迷惑的外衣。
騎士的劍,不會說謊。
一名薩里昂的獅騎士,不遠萬里來到波因布魯這塊邊陲之地,究竟有什麼企圖呢?雷恩看了基亞一眼,卻發現蘭馬洛克的視線正落在他的右手上。他突然意識到自己手中還握著那把短刀,慌忙收了起來。
沒錯,那是獵鷹隱手破刃劍。蘭馬洛克收回目光。整個潘德,只有已經被格雷戈里四世驅逐出北境的獵鷹騎士團才會使用這種對使用者的眼力有著極高要求的武器作為自己的「騎士隱手」。
沒想到這支傭兵隊裡,居然還藏著一個獵鷹騎士,而且這支傭兵隊,好像還是伊凡勒斯子爵招募的吧?蘭馬洛克的思緒突然被基亞的驚呼打斷:「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
基亞站起身,略微讓開了些,於是蘭馬洛克看清了埃修唇角妖艷而詭異的湛藍色血沫:「他這是怎麼了?」
「他這是中毒的症狀,」基亞惘然地說,「可他是什麼時候中的毒?」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88s 3.7117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