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桑枝跑過來,看到薄敘正用右手手指按壓著受傷的左手食指,小刀鋒利,傷口估計很深,鮮血溢滿他骨節分明的指節。
桑枝的雙眸倏然顯露幾分無措和慌亂:「你——你沒事吧?」
她第一時間想到找止血的東西,可環顧四周,她也不知這裡有沒有。
「這裡有消毒水和止血貼嗎?」
薄敘比桑枝鎮定許多,他緩慢掀起褶皺略深的眼皮,靜靜望著突然出現在眼前的女孩,神思幾分恍惚之後,才輕輕搖頭,回答她:「沒有。」
「對不起,是我的原因。我陪你去醫務室處理一下吧。」
「現在在放假,醫務室沒開門。」
「那我陪你去醫院?」
「沒關係,不用這麼麻煩。」
桑枝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她挺內疚的,薄敘是因為她突然出聲而受的傷,心裡很過意不去。
看著越流越多的鮮紅的血,桑枝忽然想到什麼,立刻拉下身上外套的拉鏈。
她扯下外套裡面學院風襯衣的裝飾領帶,扯開拉平後,對薄敘說:「我先幫你止血。」
薄敘望了望桑枝手中的領帶,又望了望一臉認真的桑枝,沒有拒絕。
黑色的細條領帶,被桑枝小心纏繞到薄敘受傷的食指,她的指腹不經意碰觸到他指節皮膚,像什麼東西輕輕摩挲過他心臟。
薄敘眸光不動聲色地凝視著桑枝,她的表情很認真,低垂著臉,纖長卷翹的睫毛就如蝴蝶振翅一般輕微晃動。
她離他很近,他能聞到屬於她的非常淺淡的香氣,在他鼻尖若隱若現。
可能是發香,又可能是別的什麼,讓他留戀。
很快,食指被包紮完畢。
桑枝的黑色領帶包裹著薄敘的手指,仿佛同時間包裹住了他的心臟,緊繃著異常的跳動。
「你等一會,我現在叫外送,等消毒水和創可貼到了,再重新幫你處理一下。」
桑枝說著,就鬆開薄敘的手,從隨身的包里拿出手機,點開外送軟體。
她側對著薄敘,並沒注意到薄敘久久落在她側臉上的眼神,以及他低頭,凝視手指上黑色領帶的目光。
沉默的,貪戀的,又是不予人知的。
今天桑枝穿的是學院風套裝,外面的羽絨服外套重新拉上拉鏈,便只看得到膝蓋上方的百褶裙,看不出襯衣上面少了裝飾的領帶。
桑枝不知道這邊地址,詢問過薄敘之後,才下了單。
她按距離選的藥店,不是很遠,但是等外賣小哥送過來,也還是需要一點時間。
於是,等待的這一小段時間,自然顯得尷尬。
薄敘還是坐在原位,桑枝則在另一側找了個座位坐下,兩人之間隔著不近不遠的禮貌距離。
昨天在宿舍的認錯事件,這會兒縈繞在桑枝腦海里,她覺得這樣干坐著,實在有些如坐針氈,便拿手機嘗試再給梁沉打電話。
梁沉還是沒有接。
可能是打電話的動作太明顯,也可能手機那頭冰冷的機械女聲太響亮,正準備掛斷的桑枝突然聽到了薄敘的聲音:
「梁沉在導師辦公室開會。」
薄敘淡淡出聲,算是回答一開始桑枝在門口問的那個問題。
桑枝反應了片刻,轉頭看向薄敘,發現薄敘正好也在看著自己。
「那他——還會回來這邊嗎?」
「不清楚。」
得到這個回答,桑枝有些鬱悶。
難道她要一直坐在這等?
她想了想,問薄敘:「導師辦公室在哪?」
薄敘的目光與桑枝碰撞著,眸底情緒不動聲色。
「在行知三樓。」
「行知三樓怎麼走?」
「這裡後門出去,右拐,直走,再左走,第二個路口右拐。」
桑枝:「」
她有些懷疑薄敘是不是故意的。
什麼後門什麼右拐什麼直走,光是聽他說,她就已經繞暈了。
可是仔細看看薄敘一本正經的表情,好像他確實是在給她指路,甚至還好心地詢問:「需要我給你畫張地圖嗎?」
「不用。謝謝。」
桑枝嘴硬要面子,非常順嘴的回絕了薄敘的好意,她可以跟著地圖導航走。
桑枝打開手機地圖,搜索著行知三樓,但是搜了幾遍,都沒搜到這棟樓。
「為什麼地圖上找不到你說的這個地方?」
「一個月前剛竣工的新樓,地圖可能沒更新。」
「」桑枝抿了抿嘴唇,再次跟薄敘搭話:「那個你一會,有時間嗎?」
薄敘靜靜看著桑枝,點頭。
桑枝問:「那等會兒處理好你的傷口,你能不能帶我去找梁沉?」
薄敘沒有第一時間回答,頸間略微凸顯的喉結輕微滾動一番,氣息仿佛也靜了下來,如同那望著桑枝的安靜眸光。
禮貌地保持著分寸,又貪婪地不捨得收回眼神。
而後,他再次點頭,當是同意。
十來分鐘後,外賣小哥終於將桑枝購買的藥品送過來。
桑枝解開那條臨時用來止血的領帶,血已經止住了。
她用消毒藥水給薄敘的傷口消毒,再用創可貼小心翼翼地將食指包好。
旁邊有垃圾桶,做完這些,桑枝順手將藥品包裝袋以及那條黑色領帶一起丟到了垃圾桶里。
處理好傷口後,薄敘帶著桑枝去導師辦公室找梁沉。
春日細雨綿綿,他們一人一把傘,走在早春無人的寂靜校園裡。
桑枝走在薄敘身後,隔著兩三步的距離。
她能看到他的傘面遮擋著被風吹斜的雨絲,傘下背影挺拔修長。
很像高中時候,她和他在學校里偶爾短暫的錯身,互不認識,又相互留下一個熟悉的陌生背影。
這段路沒有很長,很快,桑枝和薄敘停在行知三樓的樓底下。
他們站在樓內走道上,不約而同地收傘。
也是這時候,一旁的樓梯傳來不高不低的討論聲,隨著腳步聲臨近,桑枝抬頭,恰好看到出現在樓梯拐角的梁沉。
梁沉還在認真地研究手裡拿著的圖紙,沒有發現前方站著的桑枝。
倒是身旁戴眼鏡的男生先看到了桑枝,還有桑枝身旁的薄敘。
「哎,薄敘。」
男生先隔著幾步距離跟薄敘打了聲招呼,眼睛瞧著跟薄敘站在一塊的桑枝,忍不住走上前八卦:「這位是誰啊?你女朋友?」
薄敘沒有應聲。
桑枝微微愣了一下。
梁沉是這時候才抬起頭,看到桑枝後,露出個笑。
他走過來,放下手中圖紙,拉住桑枝的手。
「張師兄,你誤會了,這是我的女朋友。」
張師兄懵了懵,看看梁沉,看看薄敘,再看看桑枝,轉而臉上露出個尷尬的笑。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看你女朋友跟薄敘在一塊,還以為——」
話音落下,幾人間的氣氛愈加微妙。
張師兄又覺得自己說錯了話,笑呵呵地打圓場:「對了,今晚的聚餐,梁沉你把你女朋友也一塊帶來吧,大家認識一下。」
轉頭,他問薄敘:「薄敘,今晚你來不來?你可是推了好幾次聚餐了。」
薄敘神色淡淡,視線從桑枝臉上不著痕跡地掃過,然後應:「嗯。」
張師兄見他忽然答應得這麼爽快,還小小的意外了一下。
大家都有各自要忙的事,簡單幾句之後,張師兄和薄敘便各自朝著不同的方向離去。
桑枝和梁沉留在原地。
在學校看到桑枝,梁沉並不是很意外,在桑枝跟他要定位的時候,他猜到她會過來找他。
但他很抱歉。
所以當只剩下他們兩人時,他先向桑枝表露歉意:「對不起,本來說好今天我去找你的,但我負責的項目圖紙出了點問題,跟導師和師兄修改了很久。」
梁沉永遠都這麼誠懇,桑枝壓下心底的不高興,說:「知道你很忙,我才不是那么小氣的人,不跟你計較。」
既然在學校碰上面,梁沉剛好又忙完了,他就先帶桑枝逛一逛江北大學。
桑枝在高中的時候就被家裡安排好了國外就讀的學校,對於國內的大學,她差不多算是第一次見。
一路走,一路聽著梁沉像導遊一樣介紹學校,讓桑枝覺得自己好像離梁沉這半年的生活更近了一點,同時又覺得這裡實在陌生,和她在國外的校園生活完全天差地別。
走到宿舍區的時候,桑枝累了,雨也下大了,就不想再往前走。
恰好旁邊有一家開著的便利店,便利店的玻璃門前有擋雨的地方。
桑枝收了雨傘,過去坐在門前深棕色的木質長椅上休息,梁沉去裡面給她買水。
便利店裡放著最近流行的歌曲,外面,雨不停歇,整個世界濕漉漉的,靜悄悄的。
梁沉買完水出來,與桑枝並肩坐在長椅上,一起望著眼前霧蒙蒙的雨。
他們難得安靜的共處了幾分鐘。
隨後,桑枝握著手中還沒開蓋的礦泉水,抬頭望著梁沉的側臉。
梁沉察覺到桑枝的目光,轉頭與她對視,眸光一如既往的乾淨內斂。
桑枝問:「你為什麼不幫我擰開蓋子?」
「抱歉。」
梁沉慢半拍反應過來,低頭要去拿桑枝手裡的礦泉水。
也正是這個低頭的動作,讓桑枝不費吹灰之力地親到他側臉。
梁沉抬頭,看到的是桑枝笑意粲爛的雙眸。
他也跟著笑了起來。
昨晚兩人之間的不開心,好像在此刻煙消雲散。
不遠處,雨水模糊著一道黑色身影。
準備回宿舍的薄敘撐著傘,站在雨里,握著傘柄的指節用力,隱隱發白。
隔著細碎朦朧的雨水,薄敘默默注視著看起來感情很好的兩人,神色很淡,眼底卻有深沉暗潮,沉得幾乎不見涌動。
左手帶傷的指尖不自覺碰觸到藏在外套口袋裡的黑色領帶,即使隔著一層創可貼,也能感受到領帶布料的紋路脈絡。
那是他從垃圾桶里撿回來,又小心翼翼藏匿的,屬於桑枝的東西。
薄敘斂眸。
晦澀和嫉妒湧上來,如冰山上的火焰,在他身體裡矛盾共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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