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慾橫流的世界裡,少不了繁華迷亂、燈紅酒綠。
夜濃倚坐在酒吧吧檯前的高腳椅上,吧檯光線很暗,偶有五光十色的燈光打過來。
黑色的緞面長裙很貼身,將她瘦而不柴,窈窕婀娜的好身材展露無遺。
阮瑜用胳膊碰了她一下,「九點鐘方向,兩個男人的眼珠子都要掉你身上了。」
夜濃不是美的沒有自知之明,她抿唇笑,像只神秘冷艷的貓:「何止兩個,怕是一雙手都數不過來。」
阮瑜被她逗笑:「本來長的就危險,還穿這麼一身,故意的呀?」
夜濃托腮看她:「馬上就奔三了,偶爾也要試試自己是否還有過去的魅力。」
阮瑜不禁撇了幾分嘴角:「照你這麼說,我一個馬上奔四的女人,還要不要活了?」
「拜託,你不說,誰看得出來啊!」
「少來!」阮瑜嗔她一眼的同時又忍不住偷笑:「不過說真的,女人只要不結婚不生孩子,真的要比同齡人年輕許多。」
兩三杯的烈酒,讓夜濃有些微醺,「瞿總要是聽了你這話,可要傷心了。」朦朧酒意,讓她聲音比平時多了幾分嗔、幾分嬌。
阮瑜朝她輕「噯」一聲:「在香港的時候,公司里就有人傳,說你不談戀愛是因為身後有人。」
「誰呀?」夜濃嘴角挾一抹狡黠:「隱藏大佬嗎?」
阮瑜晃著杯里的冰塊,「我可沒這麼說。」
夜濃笑出咯咯聲:「所以你也想知道?」
阮瑜很少打探她的過去,這幾年,她看著夜濃在一眾女同事的嫉妒和嘲諷里忍氣吞聲,看著她利用所有的私人時間去學習,看著她抓住每一個機遇,拿下一個又一個讓所有人都為之驚詫的大項目。
她如果真的想靠臉吃飯,根本不用這麼努力。
可是她這樣年紀的女孩子,完全可以在努力的同時去享受愛情。
但是沒有,那麼多條件好的男人,她從來都懶得正眼瞧上一眼。
「還是說,你...不喜歡......」
夜濃看著她做出的手勢,剛抿到舌尖的酒差點被嗆了出來,但她卻沒有急於否認,「如果真是那樣,那你還願意跟我出來喝酒嗎?」
阮瑜「嚯」了聲:「拜託,我包容性很強的好不好?」
她知道夜濃是開玩笑,手肘碰了碰她,難得八卦起她的感情生活。
「雖然這幾年不見你談戀愛,但你以前總談過吧,」沒等夜濃開口,她手指一指:「別跟我說你還留著初戀,我可不信。」
「多大人了,還初戀,」夜濃輕笑一聲:「談過一個,不過早就分了。」
她語氣很是輕鬆:「相比愛情,我還是覺得事業能給我帶來更多的滿足。」
畢竟,事業是付出就能看見回報的,愛情可說不準。
雖然料到她有過感情的經歷,可從她本人口中得到確認,阮瑜還是像是挖到寶似的追問著:「是個什麼樣的人?」
她知道夜濃在衣著上的喜好,也知道她食物方面的忌口,唯獨在男人的喜好上,她一無所知。
她的好奇心都要衝出天靈蓋了:「說呀,到底是個什麼樣的?」
這要是平時,夜濃還真懶得提,今天不知是酒精的作用,還是說經她這麼一提讓她想起兩天前看到的那張臉......
都五年過去了,還真是一點都沒變,所以男人的保鮮期是不是都比女人長呢?
見她還是不作聲,阮瑜搡了她一手:「能不能別賣關子?」
得,不說怕是過不去了。
夜濃唔了一聲後,實話實說:「很帥。」
「帥?」阮瑜有被意外到:「你竟然還看臉?」
「為什麼不看?」夜濃也被她的意外意外到:「我也曾是外貌協會的一員好不好?」
阮瑜又問:「那家世呢?」
長相都說了,家世也沒什麼好隱瞞的。
夜濃用食指往上戳了戳:「算是京市裡的top吧。」
阮瑜恍然大悟:「難怪你看不上之前那些呢,」話落,她又皺眉:「那為什麼分手?」
見她將杯里的酒一飲而盡,阮瑜心裡有了猜測:「也是因為家世?」
夜濃招手調酒師又添了半杯:「你今天這麼八卦,該不會又在幫誰打探吧?」
阮瑜想都沒想就矢口否認:「怎麼可能。」話落,她立馬端起手邊的酒杯。
夜濃一眼就看出她的心虛,「我之前就跟你說過,我跟他沒戲。」她說的是方銘寒。
這話,阮瑜也不是第一次聽她說了,但是以前阮瑜不知道她的上一段戀情,現在知道了,她點了點頭:「是有幾個臭錢。」
夜濃輕笑道:「錢是香的,臭的是人。」說完,她又解釋:「我可不是說他啊。」
阮瑜當然知道她說的不是方銘寒,方銘寒雖是商人,年齡也比夜濃大了七八歲,但人品還是不錯的。
但是剛剛夜濃的話題躲閃,讓她覺得:「你是不是還沒放下上一段?」
「怎麼可能?」夜濃將一飲而盡的酒杯往台上一擱:「你覺得我是那麼拿不起放不下的人嗎?」
同樣一句話,也從遠坐在角落卡座里的沈屹驍嘴裡嗤了一聲後說出來。
齊禎坐他對面,意味深長地笑了一嘴:「我就提了一嘴,你這麼激動做什麼。」
「到底是我激動還是你激動?」沈屹驍抬起眼皮看了對面一眼:「別什麼都往她身上扯。」
齊禎饒有興趣地盯著他那張臉瞧:「那你跟我說說,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你一個從不在工作日晚上來酒吧的人破了例?」
沈屹驍一副懶得與他說的架勢,目光了落到不遠處的舞池裡。
見他目光像是找人,齊禎扭頭看過去。
雖然勁爆的音樂也還未開始,但舞池裡已經擠了不少人。
「看上哪個了,我幫你長長眼。」
沈屹驍已經尋到了目標,嘴角勾著縷意料之中的笑:「還真在。」
聽聞他這話,齊禎視線收回看了他一眼之後,又再度投進舞池。
默了兩秒,他眉梢一抬:「那是程耀輝的兒子吧?」
戴著個墨鏡來酒吧,真不知是想低調還是想惹人注意。
齊禎好笑之餘又打趣道:「他爸急得滿世界托關係,他還有心情來泡妞呢。」
驀地,他嘴角笑意一僵,視線收回,看了眼沈屹驍面前一口未喝的酒杯,這才反應過來,「敢情你今天點名要來這是為了找他?」
chris酒吧是這條酒吧街上最出名的一家,除了有其他酒吧難找的好酒之外,帥氣的服務生統一穿著黑色背心而顯現出的健碩肌肉才是這裡最賞心悅目的風景。用男色引流女顧客的酒吧其實不少,但不一樣的是,這裡男服務生的長相卻是別處難尋。當然,真正的消費群體還是來這裡尋樂的男人。不過這裡對男性顧客的門檻偏高,進來消費首先要辦理一張最低十萬的入會卡。
沈屹驍拿起手機,對準舞池一連拍了幾張。
齊禎笑道:「你說你堂堂一個老總,至於親自上陣幹這事?」
沈屹驍收起手機:「喝完了嗎?」
齊禎看了眼時間:「這才剛九點,你不再等等?」
「等什麼?」沈屹驍皺眉。
齊禎往舞池遞了個眼神:「也許人家就只是來解個悶呢,」他指骨敲在手邊的瓶身:「幾千塊一瓶的酒,程少爺上次可是大手一揮把全場的單都買了。」
「上次是什麼時候?」
齊禎也有一段時間沒來了,想了想:「應該是耀輝還沒出事的時候。」
沈屹驍未再作聲,但從抱於身前的胳膊來看,是應了齊禎的提議。
十點,五光十色的旋轉燈光打在舞池內,鼓聲碟聲躁起。
沈屹驍已經許久不來酒吧這種地方,一是覺得浪費時間浪費精力,二是他已經不需要再藉助這種敲擊耳膜的喧囂來讓自己消沉。
想到過去那段被酒精泡發的大腦和身體,他嘴角揚起一抹自嘲。
坐了一會兒,沈屹驍實在被吵得心煩,他站起身:「你留意著,我出去透透氣。」
鼓樂喧天,人聲鼎沸。
就連卡座過道間都擠滿了人。
而此時的吧檯倒成了無人問津的一方小天地。
四十分鐘前,阮瑜被瞿總一個電話喊走了,那會兒,夜濃人還是清醒的,也答應阮瑜應待一會兒就走,結果幾杯雞尾酒一喝,醉意上了頭。
她眼裡映著這燈紅酒綠,坐姿閒散地靠著吧檯。
頻閃燈里折射出的五彩斑斕投在她沾了緋色的臉頰,雖然碟聲吵得人耳膜發震,但夜濃還是隨著節奏一下又一下地點著下巴。
就是這該死的酒精讓人眼皮愈發的重,不知不覺的,撐在額鬢的手落了下去。
不遠處的兩雙眼睛早已垂涎許久。
其中一個男人下巴一抬眼色一睇,另一個男人隨之站了起來。
「寶貝,怎麼睡在這兒啊?」
一聲試探,見她沒有反應,男人便大著膽子去扶她的肩膀。
吧檯里的調酒師看出端倪,但也不敢過分阻止,只說:「先生,您和這位女士認識嗎?」
男人豪爽的嗓門一揚:「當然,我們是朋友。」
酒保禮貌微笑,遞過來一張消費清單:「這是這位女士今晚的消費,既然你們是朋友,還請幫忙結一下。」
男人伸手接過,一看上面的金額,眼睛睜大:「三萬多?」
酒吧點頭:「是的。」
男人給旁邊的人遞了個眼神,「我手機還在卡座里,你去幫我拿來,我先把她扶車上去。」說完,他手臂一圈,將夜濃從高腳凳上帶了下來。
可惜夜濃雙腿虛軟根本站不穩,身子骨軟下去,男人眼疾手快就要去撈她腰,卻被另只手臂截住。
男人抬眼看過去,先是被對方晦沉的眼神震懾兩秒,反應過來,調子一揚:「你誰啊?」
沈屹驍將人強勢摟到懷裡,看向男人的眼神絲毫不藏著他的攻擊性:「你又是誰?」
男人偷偷觀察夜濃許久了,並未見她有男伴,他心虛卻又故作豪橫:「我是她男人!」
「她男人?」沈屹驍嘴角掛著一抹明晃晃的嘲諷:「你是他男人,那我是什麼?」
對方瞳孔一縮,但是又很快反應過來他應該是想截胡。
他橫著食指一指:「我勸你少管閒事!」
沈屹驍壓著想擰斷他手指的衝動,笑了笑:「我也不想管,這樣,只要你說出她名字,我就讓你把她帶走。」
男人眼珠子一轉,胡謅了個名字:「王萌。」
沈屹驍看著男人,聲音裹挾著冷意:「你倒是會編。」
話落,懷裡的人突然仰起臉。
「咦?」
沈屹驍心臟微微一縮,低頭看向懷裡時,他眼底的冷然隨即淡了幾分,然而下一秒,他臉就被異常溫熱的兩隻掌心覆住了。
夜濃兩隻掌心擠著他臉,沖他一笑:「你怎麼在這?」
還是和過去一樣,一醉酒就喜歡揉他的臉......
被他藏於心底的過去仿佛一場春雨,漫天飄下來。
夜濃臉上的緋色從鼻尖蔓到兩腮,只見她紅唇一彎,笑得好似一隻饜足慵懶的貓,「別以為我看見你一次,你、你就可以得寸進尺......」
沈屹驍眉心慢慢攏緊,目光沉在她朦朧一層水汽的眼睛裡,難道是上午他站在窗前失神的時候被她看見了?
夜濃已經被酒精浸的完全陷在自己的思維里,貼在他臉上的手收了回來,改用伸不直的食指指尖抵著他下巴,「你知不知道,我一點都不想看見你,一、一點都不想。」
沈屹驍冷出一聲笑:「你以為我又想看見你?」
吧檯內的調酒師還第一次見到這狀況,他辨不出真假,只能故技重施:「先生你好。」
見男人沒回頭,調酒師抬高聲調:「這位先生?」
沈屹驍這才扭頭看過去。
「請問你和這位女士認識嗎?」
沈屹驍沒回答,反倒低頭看向懷裡的人,「認識我嗎?」
夜濃捏著他下巴,兩指一甩:「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認識。」
時隔五年,再見又是揉他的臉,又是甩他的下巴。
還以為是五年前,還以為他會對她千般萬般容忍?
「既然化成灰你都認識,」沈屹驍摟著她的腰,將她發軟的身子骨往上一提:「那你跟人家說,我叫什麼?」
儘管被他摟在懷裡,可夜濃依舊雙腳虛浮得站不穩,索性兩條胳膊攀上他肩,在聽見他沉沉一聲發問後,她仰頭看他,意識混沌,可這張挑不出瑕疵的五官卻與她記憶里的那張可惡的嘴臉重疊得嚴絲合縫。
夜濃冷嗤了一聲笑,繼而像喊他名字似的喊他:「王八蛋!」
沈屹驍:「......」
調酒師嘴角憋笑,但還是雙手將一紙消費清單遞過來:「先生,如果您想將這位女士帶走,麻煩您把這位女士的單買一下。」
沈屹驍沒有去接,只問:「多少錢?」
調酒師說:「這位女士一共消費三萬七。」
沈屹驍一手摟緊懷裡的人防止她站不穩滑下去,另只手從口袋裡掏出今晚剛辦的卡。
見他遞過來的卡是金色,調酒師忙雙手接過:「您稍等。」
買了單,沈屹驍收回自己的卡,再看向懷裡時,他冷出一聲笑音。
剛才還一副耀武揚威的姿態,這才過去幾分鐘,人又醉回到腦袋都抬不起。
沈屹驍深吸一口氣,將高腳椅上的包掛到肩膀上,直接將人攔腰抱出酒吧。
沈屹驍來的早,車就停在酒吧門口為數不多的停車位里。
將人放到副駕駛後,他沒有立即抽回摟在夜濃肩膀後的手臂,而另只彎在她腿彎的那隻手緩緩壓在了座椅邊緣。
整整五年不見的臉,從來只會出現在他夢裡的臉,如今真真實實的,離他不過寸許。
究竟是喝了多少的酒,臉上的潮紅竟然能從額頭一整個蔓到鎖骨。
如果今晚他沒有出現,她豈不是要被那個男人帶走?
都五年過去了,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勁怎麼還是一點都沒變。
不敢想的後果在他腦海里快速閃過,沈屹驍深深一個呼吸。
如果說上午見到她是事先有安排,那現在又毫無預兆的在酒吧里碰見又算什麼。
是京市太小了,還是說她和他的緣分未盡?
緣分......
沈屹驍嘴角掀起若有似無的弧度。
就算是緣分,怕也是孽緣吧。
那晚,他將她堵在宿舍樓後,求她的話說盡,她也不為所動,甚至在他咬牙說出【真要跟我分手,那這輩子都別再讓我看見你】那句話後,她也只留給他冷漠一眼。
那一眼之後,她就走了,頭也不回。
那現在再回來是什麼意思?
故意試他的反應?
那她又想要他給出怎樣的反應?
目光一寸一寸掠過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唇。
沈屹驍壓下心頭的酸楚:「夜濃,你真是太小看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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