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離開,就已經想念。
再相聚,卻只有淡然一笑。
領域的能量漸漸散去,模糊的景象也很快變得清晰起來。易川緩緩站起身,看著同樣在「看」著他的西西,沉默片刻,然後兩人會心一笑。
就像很多年以來,他每天出門回家時那樣。
那時,少女總是在少年該回家的那個時刻來到門口等他回家,風雨無阻,無論家在哪兒,只要有對方,哪裡都是家。
也還是略微有些不同。因為這一次,兩人的會心笑容持續得很久,比十年以來的任何一次都要久。
沒有人去打擾他們。放下各自的事,出來站到少女身後的一行人都很沉默,甚至連呼吸聲都收斂得很細微,似乎生怕會破壞到現在的畫面,他們看著面含微笑的少年,不同程度的蹙著眉頭。
「我回來了……」過去不知多久後,易川撓著頭走到西西面前,聞著那熟悉的淡淡馨香,輕聲說道。
這話很明顯錯得很離譜,因為他根本就不曾回,是少女,是他們不遠萬里趕來尋找他。所以按照正常邏輯,他應該是說:你來了。或者你們來了。而絕對不應該說:我回來了。
西西展顏一笑,點著頭道:「恩,我都等好久了呢。」
易川有些疲倦的笑了笑,這樣的笑容在旁人看來似乎不應該,同樣點著頭道:「恩,以後不用老是傻傻的站著等我。還有……我想休息了。」
剛突破晉入洞玄,出關不是應該精神抖擻嗎?為什麼還會疲倦,為什麼還會說想休息?這個時候……不是應該表達思念嗎?
想休息,當然不是說現在就想休息,也不是真的休息,而是代表著別的意思。西西抿了抿唇,輕笑問道:「那以後,我是不是就不用站著等你了啊?」
「當然是的。」易川點頭,隨即又搖頭道:「應該是說不用等了。」
西西微擰著柳絲般的清眉,神情很認真的想了想,問道:「真的?」
「真的。」易川也很認真答道。
「這可是你說的啊。」西西笑道。
「是我說的啊。」易川撓著頭道:「你不信嗎?」
西西含笑輕快地點了點頭,哪裡有不信的樣子。
讓人似懂非懂,平淡而無聊的對話總算暫且結束,易川這才將目光放到其餘人的身上。
先是西西身旁,俏臉緋紅,清眸微濕微紅,還有些奇怪的林月月。笑盈盈看了片刻後,又是她身旁神情炙熱得令人費解的吳三省,接著看向黛眉緊蹙的四師姐莫末,臉龐寬厚五官異常清晰但沒什麼表情的二師兄蘇二蛋,以及略微失神不知在想什麼的大師兄陳曼曼,以及笑容古怪的明理明沖二位長老,最後,是抱著只蒸白雞啃得正歡,笑得有些像活佛濟公的苦行僧。
竟然都在這兒,竟然都來了。都是為了他,不遠萬里而來。
沒等他心裡來得及感動,一襲紫色長裙便映入了眼帘。
這道讓他印象極為深刻的曼妙身形,站的地方其實很顯眼,就在西西兩人身旁不遠,只是不知他為何現在才看到。
心裡咯噔了一下,他臉色瞬間變得凝重難看。
柳星正笑盈盈看著他,然而在他看來卻是笑得令人發寒。
易川正準備開口說話,轉念又想起了柳星的身份——在這樣的場合大咧咧出現,顯然沒有太大危險性。想到這兒,他臉上的凝重又很快散去。
然後他站直了身體,正準備鄭重致謝,豈料眉頭蹙得極緊的莫末突然冷哼一聲,轉身走向後邊的木棚。
緊接著,兩個老傢伙也無奈的搖了搖頭,和苦行僧一道走回不遠的火堆。隨即大師兄二師兄也看了他一眼而後離開,就連吳三省這個傢伙,也只是沖他豎了豎大拇指,然後往外走。
竟是絲毫不給自己致謝的機會?
易川一頭霧水,神情很尷尬,片刻後,笑眯眯看向西西身旁的林月月。
他們奇怪,你總不能也這樣對我吧?抱著這種心態,他準備開口說點什麼。
豈知在他含笑看過去的瞬間,林月月卻是驟然發出一聲尖叫,捂著臉追著莫末狂奔。
這些人都是怎麼了?辛辛苦苦跑來救我,卻如此不想看見我?易川苦惱不已,只好把疑惑求解的目光看向西西。
西西看不見,但也知道他此時正在望著自己,但什麼也都沒說,只是笑。
於是他又只好看向柳星。
柳星並沒有做出奇怪的舉動,仍舊笑盈盈看著他,那似刀鋒又似戲謔的目光,看得他心裡有些發憷,就像是從上到下被人看穿看透,沒穿衣服的感覺。
沒穿衣服?他茫然低頭看了看自己,然後……什麼都明白了。
天地間突然爆發出一聲渾雄有力,驚悚至極的嚎叫,將周圍樹林枝葉上的積雪震得瑟瑟而落,隨即一道赤身裸.體的身形,在雪地中開始了狂奔。
…………
…………
其實易川記得自己沒穿衣服,事實上,在睜開眼睛前一刻,他都還在提醒自己,若是醒來包袱還在的話,不要忘了從裡邊把那件衣服拿出來穿上再起身出去見人。然而……當睜眼看見那熟悉身影的瞬間,這事就被拋到了九霄雲外,忘記得一乾二淨。
西西看不見,所以自然就沒有太多感覺,即便她很清楚他什麼都沒穿,但那種刺激也遠遠趕不上眼睛來得直接。所以對其餘人來說,這便是活生生的男春.宮,赤果果的耍流.氓了。
如果不是他重傷甦醒,恐怕在看見他赤身裸.體的瞬間,一行人便會跑得無影無蹤,尤其是莫末以及林月月。
從刀旁圓鼓鼓的包袱里,翻出那件一直不敢穿,不捨得穿的粗布長袍裹在身上後,易川說什麼都不肯再去見人,抱著手縮在草叢中,任由笑靨如花的西西怎麼說都不出來。
背著件衣服在這無盡山脈轉悠那麼久,寧肯少裝靈奇果藥,寧肯身裹樹葉都沒捨得穿是為了什麼?為的便是將來再見人時不會變成野人,不會被人說成下流胚子。他怎麼都沒想到,自己處心積慮去避免出現,臨了也沒有忘記的事情,到最後還是功虧一簣,華麗麗的在眾人面前裸.奔了一次。
西西越笑,他就越不肯出來。這般僵持許久後,西西也只好不笑了,開始忍著笑意心平氣和的勸他不要放在心上,就像小時候勸他不要難過那樣。
在某些方面,他似乎和那時一直沒有太大區別,一直習慣在某些時候要她哄。
柳星一直遠遠冷眼旁觀,見兩人沒完沒了,她終於忍不住發話了。
「別人莫末和月月都沒介意,你倒還扭扭捏捏起來,合著你覺得你吃虧了?」
易川把頭從雙膝中抬了起來,看著這個很明顯與大家關係還不錯,此時眼神犀利得仍像是看穿他衣物的人,怔了怔,重新低下頭沒有說話。
雖說柳星真實年紀已經不小,但面貌卻很年輕,而且還極其好看,這樣的人,自然很難把她當成長輩看。想著自己堂堂男兒,竟然被一個女人用戲謔刺骨的眼神從頭到腳欣賞了個遍,穿上衣裳也沒能阻擋這種感覺,易川頓時真正開始覺得有些……委屈。
「柳星師叔說得沒錯,你這傢伙怎麼變矯情了?你不是說過,只有賤人才會矯情嗎?」吳三省也從某處鑽了出來,笑眯眯說道,眼睛逕直朝他的下三路招呼著。
易川自然不認為自己是賤人,剮了他一眼,仍舊沒有說話。
吳三省毫不在意他的目光,繼續戲謔說道:「兩個老……兩個師叔讓你趕緊過去,說你要是還矯情,就乾脆永遠別見人了。」
永遠不見人當然不現實,既然兩個老傢伙已經發話,易川只好硬著頭皮站起來,然後走在西西身旁,跟在吳三省身後猶猶豫豫往不遠的火堆走去。
事實證明他確實太過矯情了。因為除了林月月看見他時,俏臉微紅了一下之外,所有人都仿佛忘記了先前的事,根本未有提起,就連莫末也恢復到了以往的模樣,只是含笑關心詢問了幾句便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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