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裡,從鄰城趕回來的離看著躺在病床上的父親一時說不出話來。
「肌酐值1280,尿毒症5期,也就是晚期。」醫生說完病情就離開了。
「去找你老闆借點錢。」聽到二伯的話,離知道他已經山窮水盡了。
離的二伯是一個極度驕傲的人,他從來不會再晚輩面前露出窘迫的一面,在離的工資只夠貼補家用的時候,是二伯每個月拿出兩千塊給父親買藥,然而這些錢基本上都被父親拿去賭了,他只有在感覺身體撐不住的時候才會去買藥吃藥,這也是離後來才發現的。
「讓你按時吃藥打針,不要吃亂七八糟的東西!那些飲料西瓜是你一個糖尿病人能吃的嗎?我們弟兄三個都是一樣的病,怎麼只有你這個最年輕的搞成這樣!」二伯對著病房裡的父親大發雷霆,而父親就像個倔強的孩子一樣扭過頭不說話。
一陣恨鐵不成鋼的痛罵後,二伯叮囑了離一番便走了,他是上班途中翹班離開的。
也正是這時開始,離才開始發現這個病的可怕之處,還有父親的可怕之處。
「不要賭了。」
「我一天玩一百塊錢小麻將多嗎!」父親將被二伯痛罵的氣撒在離的身上。
「我們家現在不是窮嗎。」其實離想說的是,我一天的工資也沒一百塊啊。
當晚,離扶著走路略有些困難的父親在醫院大樓下的小花園裡走動,「錢不是問題,我才二十,總能還清的,但是你要好好保重身體,我只有你這個精神支柱了。」
離深情的一番話讓父親哽咽不止,在兩個月前,深愛的女孩和離分開了。
然而離的噩夢才剛剛開始。
公司借了一萬塊給離,曾經受過自家照顧的親戚們走訪了一番,離手上一共拿到了兩三萬塊錢。
「這些錢你拿著。」剛從銀行出來的大伯將取出來的錢遞給離,兩千五百塊。「你別嫌少,我的病跟你爸一樣的,都是你奶奶遺傳下來的,你大媽身體也不好,我就這麼多了。」
「你能去看看他嗎?」大伯母曾經患有乳腺癌,離是知情的。
「不去!我去看他幹嘛?」大伯頓時暴躁起來。
「你是他大哥,好歹說他幾句。」
「那你還是他兒子呢,你說話他聽你的?」
「……我給你寫個欠條。」離不知道該說什麼,讓過了這個話題。
「你有個這個心就夠了,算了。」拍了拍離的肩膀,大伯推著老式的二八自行車離去。
回到醫院,父親正在樓道口抽著煙。
「嘴巴里沒味道……」看到離的目光注視著他手上的中華煙,父親有些氣軟的解釋。「醫院裡的菜又難吃,我在外面小餐館訂的菜。」
「你還敢吃餐館的菜?」父親的病對油鹽都有要求,更別說很多菜品會加重病情,而對離的質問父親只能不停的喃喃著醫院的菜難吃,沒有味道。
無奈的算過賬後,一天只啃了兩個包子的離發現不算住院費用,父親一天的吃喝煙錢就要一百多塊,「沒事,撐得住……」
離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你不知道,我哪怕是有一點力氣我爬著出去我都不願意聽老二來嘰歪……」病房裡,父親留著眼淚對來看望他的親戚說道,這些天二伯經常來醫院給他辦理各種手續,每次來都少不了一頓臭罵。
「看到沒有,這就是忘恩負義。」雙手抱胸靠在牆上,離對面無表情看著這一幕的自己說到。
連著數年每月兩千塊的生活費,住院大小事宜全都是二伯前後在奔波,換來的是這樣一句話。
「你怎麼會沒有醫保呢?」親戚嘆息著問。
「……我忘了去交。」父親擦著眼淚裝可憐道。
「呵……」離在心裡冷笑,在此之前父親對他的原話是這樣的,「一年一百多塊錢,老子不會去打個小麻將啊?」
而這時,父親頻頻提起讓離結婚的話題,。
「你這個樣子會有什麼好女孩願意跟我?」
「你結你的婚,跟我有什麼關係?」離不得不對父親的腦迴路感到驚愕。
「醒醒吧,他只是把你當成傳宗接代的工具罷了,他會在乎你找的是個人還是豬嗎?」拍著自己投影的肩膀,離冷笑著。
「你這個病現在只有透析一種治療手段,每個禮拜三次,一次四百塊錢,你沒有醫保的話再有錢也撐不下去啊。」醫生最後的通牒來了。
「那就不治了,我哪有那麼多錢……」在每年高達十萬塊的醫療費下,父親面若死灰。
「去看中醫吧。」醫生搖著頭走出病房,離對父親開口道,他知道家中有一個長輩曾經尿毒症被全國各大醫院拒收讓回家準備等死,是一個中醫治好了他。「如果中醫說能治,我們就治,不能治就算了,我就這麼大能力負擔不起一年十萬的透析費用。」
在現實面前離也不得不低下頭,而父親也沉默著同意了。
當晚,離接到了母親的電話。
「他怎麼樣了?」不是關心的語氣,是暢快。
「醫院只能透析,準備去看中醫。」
「他那個病就是這樣,不要管他了,會拖你一輩子的。」
「沒辦法,誰讓他是我老子呢。」短暫的沉默後,離對著電話說了起來,「有個問題我一直想問你,為什麼,那些男人……」
「沒有的事情,那都是你老子騙你的。」母親的語氣很急促。
「可是,我自己看到的呢?」
「……你老子打我!」母親帶著哭腔竭嘶底里的喊著。
是了,離全部都想通了。
父親是個脾氣暴躁的人,打起人來沒輕沒重,離小時候的記憶碎片裡有母親被父親拿著棍棒毆打的畫面,平日生活也完全沒有一個丈夫的溫柔體貼,張口你媽b閉嘴操你m,而母親則年輕漂亮,這樣的生活壞境下,如果突然有一個男人,對母親稍微好那麼一點點,只要那麼一丁點……
「他說我到處跟男人鬼混,罵我婊子,他有沒有告訴過你,我懷你的時候他就帶著他表妹回家來上床?還跟我商量要把他表妹留下來當二房生兒子!」電話那頭的母親再也毫無顧忌的說著,「是你出生以後我才把他表妹趕走的!」
沒問題了,一切都說得過去了……
就像離說的那樣,再怎麼樣那也是他親生父親,病還是要看的。
幾經輾轉後,離帶著父親找到了那位治好家中長輩的中醫。
「老醫生,我這是死馬當活馬醫找你來了。」
「這個話你作為患者可以說,但是我作為醫生,只要你來,我就盡全力治你。」從說話中離就覺得這位中醫十分可靠,而接下來中醫診斷過後一番有理有據的治療方案也讓離信服。
「你跟他不一樣,他只是尿毒症一個病,你還有糖尿病,高血壓,心臟等亂七八糟的小毛病,所以治療起來比較困難。」老中醫指著陪同父親一起過來的長輩說到,「要治你的病,你必須連同透析和中藥一起吃,不然藥用輕了沒用,藥重了你人就沒了。」
「人的身體像一棟房子,你現在的牆已經爛掉了,用透析來當一個支柱撐著房子不塌,然後用中藥把牆重新砌起來。」老中醫伸出手比出三根手指,「三個月就可以讓你斷掉透析,之後繼續把中藥吃下去身體會慢慢好起來的,你看他現在不活蹦亂跳的。」
離看向面色紅潤,頭髮銀光閃亮的長輩,完全看不出他曾經是尿毒症晚期的患者。
「好,三個月的透析費用我們還拿得出來。」中醫的話給了離巨大的信心,他開始對生活充滿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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