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暗之年 第九十章 下水道戰役（二十一）

    下水道第十三區，規模宏偉的蛋形人造洞窟，馴服狂怒的泰坦巨人與點燃血脈的半神英雄後裔劇烈地衝突。

    &鏗鏗……」

    沒有任何花哨的技巧，沒有任何多餘的假動作，純粹的力量碰撞掀起的氣浪，以及雷霆般的悶響，餘波的威力就讓大多數普通人走避不及。

    眼下，出現在周圍觀戰的人都是地下世界的佼佼者，屈指可數的施法者對此戰並不關切，只是好奇心推動過來湊熱鬧。其餘『戰士』感興趣的是如何將自身潛力推到如此境界，眼力不錯的他們都看出來了，兩頭怪物的身體強度已經超過戰爭之子，可是也僅僅到此為止，並沒有取得實質的突破。

    體格方面的天然優勢，放大自然狂化的巴魯克.石斧的野性軀體，他比進入秩序之怒狀態的奧德里奇.特里斯的塊頭更魁梧一些，稍長的手足增加攻擊範圍，壓制地對手攻防失衡，逐漸占據此戰的上風。

    鋼鐵澆鑄般的軀體，儘管恢復力遠超高地狂戰士，可是傷勢同樣正在累積，奧德里奇起先打算互相換傷來拖垮對手。

    不過，當巴魯克簡單的直拳轟破特里斯的防護，胸膛右側往裡凹陷，打破交戰以來的平衡，長時間無法恢復的傷勢再次削弱奧德里奇的體力，占據上風讓高地狂戰士越發亢奮，沸騰的血液如同岩漿，在黑曜石般的山丘巨人體內奔流，仿佛穿著血色盔甲的身軀再次異變。

    肩膀的三角肌往外拉伸延長，仿佛一塊可以脫落的肩甲，兩側的胸鎖乳突肌，粗壯化後橫向增生，將弱點之一的咽喉徹底掩蔽，配合左右的斜方肌，如同戴著環狀頸甲。手足除了關節部位變化不大，肌肉膨脹地更是無以復加，尤其是兩跨之間，竟然滋生出樹根狀的肌索。

    奧德里奇看見對手戰中突破至二段狂化，本來應該替巴魯克感到高興，可是他對於勝利同樣渴求，並不是袖手旁觀，眼睜睜任其完成變身，再被對方碾壓的愚人。

    特里斯碎步調整進攻節奏，接近後猛然抬起膝蓋，直撞那叢枝節有如山岩般嶙峋的樹根狀肌索，頓時傳來海底火山爆發的悶響。

    狂化後屏蔽大部分知覺的巴魯克.石斧忍不住痛地彎下腰，特里斯蓄足力氣的右拳快如閃電地破開防護，重重地轟在他的咽喉部位。

    在兩隻巨鉗般的手臂合攏絞殺的時候，奧德里奇雙手按住高地狂戰士左右兩塊肩甲，縱起凌空翻到他身後。

    無法自如轉頭的巴魯克.石斧感受到危險的氣息急劇升起，連忙往前撲到，可是他二段狂化的身軀意外地遲鈍，逮到機會的奧德里奇立即施展急速刺拳，配合無往而不利的滲透勁，全部落在高地狂戰士的脊柱上。

    &猛地吐出一口血，二段狂化不得不中止，差點崩潰的肌肉逆反後迅速回到常態，交手較量所受的傷勢此時才爆發出來，對身體過度負荷的巴魯克.石斧造成進一步傷害。

    &輸了。」

    奧德里奇伸出手，將單膝半跪在他面前的高地戰士拉起身，這是一個值得尊敬的對手，儘管在戰鬥時失控埋下失敗的種子，不過最後卻收穫豐碩的果實。

    退出秩序之怒的超凡狀態，特里斯全身浮現密密麻麻的白色汗水，如同洗過牛奶浴的雕像，勻稱的肌肉，柔和的線條，極具古典時代男子的雄性魅力。

    &說的不對，是我輸了。儘管成功點燃英雄祖先的血脈，同時也繼承了他的瘋狂，我本來以為能夠憑藉自己的意志馴服，結果反而是我被狂暴的野性驅使。」

    兩人默契地相視一笑，互相攙扶著準備離開第十三區，可是有人不同意地站出來阻擾，看出這兩隻實力可怕的怪物如今傷疲在身，此時是以他們為墊腳石博取名望的最佳時機。

    更多暗中觀望的人則虎視眈眈，地下世界的鷹眼黑市，怎能容忍兩人隨意出入，莫名的敵意在匯聚，凝集成某種主流的共識。

    選擇頭一個跳出來阻擋去路的人是身披暗淡盔甲的遊俠，以虛偽為源泉的幻象騎士，除了擅長几種高明的戰技，能施展幻術分身才是他們這一系的王牌殺招。

    他還沒有開口表明來意，察覺周圍氣氛詭異變化的奧德里奇手裡扣著一塊劍鍔的碎片，啪的一聲，正中對方的額頭，一束血花瞬間綻放，對方立即後仰倒地。

    巴魯克.石斧訝異地側頭望著特里斯：「這不符合騎士之道！」誰知奧德里奇抓住他的肩膀，往自己懷裡一帶。

    就在這時，一把暗淡無光的匕首剔骨而至，所幸的是只擦破高地狂戰士胳膊上的油皮，偷襲者驚訝於自己失手，又一塊碎片擊中他的額頭。

    這一次沒有幻象替身，黑騎士憾然後退幾步，深入骨髓的不止是痛楚，還有蒙受羞辱的悲憤。

    &象！剛才發生的一切都是幻覺，竟然如此真實，能瞞過我的眼睛。」巴魯克.石斧喃喃自語，為自己輕易被矇騙上當而慚愧，相反的是奧德里奇，至始至終都沉默著一言不發，即使解決了一位虛偽源泉的黑騎士，也沒有流露出任何異常神色。

    一個照面解決了難纏的幻象騎士，成功地遏阻住許多不懷好意者的腳步，記性不錯的人回想起奧德里奇從容退出類狂化的超凡狀態，對於他保留幾分實力，沒有人敢小覷輕視。

    既然挑頭的黑騎士連自己名號都沒有打出來就倒地不起，他的未來註定將成為一個笑料在地下世界流傳，至於混出名望的佼佼者都不缺乏理智和見識，既然不敢將自己的名聲輕擲一賭，那麼就只能讓出通路。

    下水道的獨行者固然是這樣想，可是一些根基深厚的勢力，卻想用兩人的生命祭旗，尤其是與奧德里奇.特里斯有過衝突的灰色裹屍布，最近屢遭打擊聲勢逐漸下行低落的黑騎士組織。

    可惜兩頭狂放角斗的怪物結束戰鬥太快，以致於晉升為權杖騎士的霍爾姆還未來得及趕到，在場的灰色裹屍布麾下的黑騎士不敢作出挑釁，只能眼睜睜任由兩人離開。

    在豺狼虎豹的盯視下，威風猶在的獅子與傷痕累累的公牛結伴走出下水道十三區，深邃的陰溝里，一團墨汁似的黯影尾隨著跟上，四根鞭索似的觸鬚輕柔地撥開水中潛行的障礙。

    可是直到奧德里奇.特里斯與巴魯克.石斧前後腳返回地面，這頭下水道毫無名望，卻屬於頂尖行列的非人刺客始終沒有找到下手的機會，或許目標有所察覺，沒有露出絲毫尅利用的破綻所致。

    它把鬱積多時的怒氣發泄到附近走過的可憐蟲身上，有如槍矛般高速刺擊的泥漿觸鬚，遊走在昏暗甬道里的幾個混混，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被釘在牆壁上領受無妄之災。

    傷口的血腥吸引逐臭的蚊蠅，非人的刺客重新潛入水裡，滿溢的污水反覆沖刷地面，間接地洗去奧德里奇和巴魯克走過的痕跡。

    詛咒權杖霍爾姆抵達鷹眼黑市，當然沒有抓住奧德里奇的身影，自發向他靠攏的灰色裹屍布麾下的黑騎士，推舉出一個口才不錯的成員陳述剛才發生的一切。

    &嘖！輕易看穿虛偽騎士的幻象，這對他來說並不奇怪，光憑豁免大部分詛咒的體質以及豐沛的源泉，普通的小伎倆根本沒用。你們強行出手挽留，只會白白送命令組織蒙受羞辱而已。現在不比以前，展現過壓倒性實力的灰色裹屍布固然恢復威勢，卻遭到各方面的忌憚和地方，有意無意地聯手擠壓我們的地盤。這是無可否認的事實！由於各類進項逐漸減少，供養不起那麼多黑騎士，因此每一個人成員都很寶貴，不能輕易地丟棄在毫無利益可得的爭鬥上。」

    身為灰色裹屍布的副首領，眼睛始終沒有修復的霍爾姆，看不到部下臉面的動容，不過他敏銳地察覺到情緒的跌宕起伏，這就足夠了。

    隨即他想起自己晉升後獲得的詛咒權杖，成為傲慢這一系的領主以來，至今還未『冊封』過侍從騎士，或許眼前就有一個難得的機會。

    他走到半死不活的幻象騎士身邊，這個在地下世界獨來獨往的叛逆者，無論死活都沒有人理會，曾經結識的朋友在他最危難的時候，也沒有伸出援手，反而是下水道最大的黑騎士組織灰色裹屍布的副首領，出於利益最大化的考慮，決定拉他一把。

    沒有人願意早早離開這光怪陸離的人世，因此獨行的下水道遊俠，黑暗中的幻影獵手查爾特握住霍爾姆的手，以詛咒權杖之名簽訂追隨至死的契約。

    至於治癒幻象騎士額頭裂骨的重創之傷，霍爾姆不得不亮出自己獲得沒多久的底牌，黑暗貴公子一族的血肉精華煉製的血石戒指，仿佛最純淨的紅寶石，儘管只有五克拉，當它放出猩紅之光，查爾特額頭的傷口血肉不斷滋生，甚至將劍鍔的碎片推擠出來。

    &療術！近乎完美地治療輕傷。』在場的黑騎士都是灰色裹屍布的嫡系，他們立即圍攏過來，防止秘密泄漏。

    事實證明這些人考慮地極為周到，沒有人觀看到詛咒權杖霍爾姆如何治好獨行的幻象騎士的傷，他們只會表示訝異，對查爾特『裝死』的技藝贊口不絕，這就是大多數受到常識局限者的視野盲區。

    進一步由里到外的改造，要回到灰色裹屍布的老巢才能進行，黑騎士們簇擁著詛咒權杖以及他剛剛冊封的侍從，不慌不忙地離開第十三區。

    鷹眼黑市的洞窟頂端，一個倒吊掛在牆上沉睡多時的黑髮貴族輕輕嗅聞，驀地睜開猩紅欲滴的眼睛，「奇怪，剛才有我族血裔的施法味道，不知道是哪個不懂事的小傢伙破例，他的家長不知道如何管教嗎。」

    &還有罕見的白騎士的憤怒滋味，又有一個可憐蟲墜落到黑暗領域嗎？嗯！不對，混雜著野蠻人臭烘烘的體味，我有些弄不清楚了。哈！英雄後裔，黃金之血，難得純度很高，必須儘快告訴領主大人。」

    黑髮貴族突然展開毛茸茸的漆黑蝠翼，兩相合攏抱住在黑暗深處誕生的蒼白之軀，接連數十隻吸血蝙蝠四散飛出，貼著洞壁頂端的身影逐漸縮小至無為止。

    要塞似的三層高塔，抬頭望著蝙蝠群悄然離開，黑市的主持人有些憂心忡忡，「吸血鬼安插的探子不告而別，他肯定獲得了極為重要的情報，要麼就是與灰色裹屍布的詛咒權杖有關，要麼就是剛才大打出手的兩頭怪物。」

    &人，我們該怎麼辦？」灰袍劍士恭敬地來到他身後，聆聽對策

    主持人沉思默想：「散布謠言出去，伊斯特伍德城的第四騎士，經過高地狂戰士的試練，算得上是名副其實的後備。詛咒權杖霍爾姆大肆擴充個人勢力，黑權杖迪斯馬斯特的地位有些搖晃。」

    &白了。」實力接近超凡的劍士準備下去布置。

    &雙方營造出聲勢，吸引有心人的目光，見不得光的吸血鬼就不會伸手，無論他們打著什麼企圖，都會礙於避世的戒律強行收手。這就是運轉大勢的奧妙，即使我只是一個普通人，也能令黑暗中的貴族束手無策。」

    為了金錢捨棄名聲的前大劍士恭敬地低下頭，對這種手法他最熟悉不過，作為跌倒過再度站起身並向上攀爬的戰士，再也不敢妄言用力量和劍就能解決一切艱難險阻。

    返回地面後，身體並沒有遭受太大傷害的奧德里奇.特里斯，陪同巴魯克.石斧去找定居在伊斯特伍德城的菲利克斯大師，這位橡樹之道的追隨者果然以園藝師的身份，供職於挑剔的富商，以及品味獨特的貴族。

    熱情地接待了兩人，奧德里奇說明來意後，大師為巴魯克仔細地檢查身體，追問二段狂化的具體細節，隨即進行了庸醫般的治療。

    放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