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晃的車廂里,太陽透過車窗懶洋洋地射了進來,讓人昏昏欲睡。
陶陶在身旁雙手抱頭,不住地揉搓著頭髮,把頭埋在了兩腿之間,看不清臉。對面的影子沒有說話,只是冷冷地看著窗外。老黃在他旁邊閉著眼睛,似乎是睡著了,鬍子拉碴,髮型凌亂。如果在路邊遇見,很有種犀利哥的感覺,恐怕沒有人想到他會是一個急診室醫生。
可我有一種強烈的感覺,他沒有睡著,而且正在機警地觀察著一切。這種感覺我從昨晚就開始有了,越接近他,感覺就越強烈。
「為什麼救我?」
我沒有忍住,突然說出這句讓人聽起來摸不著頭腦的話。
影子似乎沒有聽見,也許他並不在意,知道與己無關,只是兀自盯著窗外。陶陶的頭仍然埋得很低,我確信他真沒有聽見。老黃仍然閉著眼睛,似乎真睡著了。
「當初為什麼救我?」
仍然沒有回應,感覺嘈雜的車廂里忽然變得安靜起來,時間都已經凝固,我看見了每一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麻木與疲憊,安靜到只聽見自己的心跳。
「十八年前的實驗室里,你為什麼要救我?」
我還不死心,緊緊地盯住了他的眼睛。
「因為你還不能死,更不能被他奪走。」
老黃依然沒有睜開眼睛,一個不容置疑的聲音卻傳進了耳內。
我看了看周圍,沒有人有反應,包括老黃自己,我甚至沒有看到他嘴巴有張開,喉結有震動。這個聲音,仿佛直接來自於我的心裡。
「為什麼我不能死?那個人又是誰?」
我的拳頭不自覺地緊握起來。
「現在告訴你也不明白,以後都會懂的,這次的地震就是第一步。」
「地震跟我又有什麼關係?沒道理地震也是被安排的吧?」
沒有了回應,我想追尋一個答案,卻陷入了更深的謎團。
火車兀自開著,人們依然疲憊,影子看著窗外,陶陶抱著頭髮,老黃閉著眼睛,仿佛這段對話從未發生過一樣。
我看著他,不自覺地想起了十八年前的那個夜晚,我還是那個紅衣男孩,有他在身邊就會覺得心安。
那個逃走的雙瞳男人,他死了嗎?我們是否還會相見?滿腦子都是十八年前的那個昏暗的房間,我在回憶里搖搖欲墜,不覺間竟然睡著了。
半夢半醒之間,我看見窗外的某個小山丘上,似乎站著一個長發女人,一襲紅衣,嘴角咧開,正衝著我笑,眉眼很像小舒,一瞬間就不見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忽然被一個強而有力的臂膀搖醒了,我睜開雙眼,看見了陶陶那張稜角分明的臉。窗外已經完全黑了。昨夜和陶陶一樣,一夜未眠,所以這一覺睡得似乎有些久。我看了看手錶,十二點整。
整個列車都停止了運行,停在了山谷之中。車廂里靜悄悄的,每個人都在熟睡,靜到有些不可思議。按說再靜的山林間,也會有蛙鳴,有鳥叫,有徘徊在樹叢之間那種窸窸窣窣的迴響聲。可是現在,什麼都沒有。
「不對勁。」
陶陶似乎也發現了什麼,所以搖醒了我,警惕地盯著空蕩蕩的窗外。
順著他的目光,我看見漆黑的山谷之中,似乎飄來一列忽明忽暗的鬼火。整齊地排列,自東向西依次前行,領頭的兩團鬼火似乎特別大。很快便從火車頭前的鐵軌上穿了過去。
「陰兵借道。」
對面的影子突然開口了。
我不知道他是怎麼看見背後的鬼火的。
「陰兵借道?那是什麼?」
我不禁問道。
「但凡出現巨大災禍,可能是地震,也可能是戰爭。死亡的人數太多,便會出現一對鬼使帶領一群陰魂過界的情況出現。他們的路過會對當地的磁場產生巨大的擾動,所有的電子設備都會失靈。」
「難道這就是列車停下來的原因?」
我好像突然明白了什麼。
「沒錯,因為列車經常會在深夜穿越山谷隧道這些陰氣十足的地方,遇見陰兵借道的可能性也非常大。這就是為什麼列車會經常在深夜裡無緣無故地停在荒無人煙的郊外。」
「原來是這樣!我還一直以為是設備檢修。現在才明白,大半夜檢修什麼設備。」
陶陶在一邊恍然大悟地附和。
「陰兵借道的路線如果離人太近,或者是某些大奸大惡之人,是會被吸走陽氣的。不過我們這樣的距離應該沒什麼問題,看來我們快到了。」
影子看起來很輕鬆,好像在聊著某個遠房親戚的悲慘遭遇,輕描淡寫,不痛不癢。
而老黃,依然在睡覺。可我堅信,他從未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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