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不在服務區 368：相見不歡（下）

    每個熊孩子都有一段坑自己的青蔥歲月，這些記憶就像是一顆顆地雷，誰敢踩就炸死誰。

    顧寧軒權當這是孩子的童年趣事，卻沒想到當年那個穿女裝都興致沖沖的小男孩兒如今已經是頗具成熟的少年了，當他將對方童年照片曬出來，殺傷力巨大！

    沒有意外，懷楓徹底暴走了。不同於懷熙暴走只是露出煩躁的表情，懷楓直接怒而暴走和顧寧軒動手了。結果出乎意料，開啟暴走狀態的某個少年被自稱是他爸爸的男人徹底壓制。

    「夠了，你們兩人鬧成什麼樣子！是真是假，讓太爺爺他們分辨就好了。幾個問題，幾張照片能說明什麼！」懷熙本來就有些心煩意亂，如今發現這兩個傢伙不點都不見外，心頭火氣旺盛到了極點，說出的話又冷又寒，「現在，全體歸隊！」

    顧寧軒從始至終都只用單手接下懷楓的攻擊，等懷熙發怒的時候，他甚至輕鬆奪下對方手中的君楓。看到曾經會用濕乎乎的眼睛看著自己的孩子已然長大，心裡有種說不出的空落。

    隊伍的總部距離這裡並不遠，懷楓中途掉隊去接三個被困在高樓大廈天台的小夥伴。

    顧寧軒則坐在懷熙機甲的副駕駛座上，微微側首，他就能輕易看到那個稚嫩少年正熟練地操縱這個龐然大物，做出各種靈巧精細的動作，一切盡在掌握。遙想當初，這個孩子還會看著模擬的機甲駕駛艙流口水，現在都取得機甲師的駕駛證，駕駛技術嫻熟無比了。

    懷熙的感官非常敏銳，自然不會錯過顧寧軒的注視，不經意間，他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手中的東西，臉頰的肌肉緊緊繃起，外表看去稍顯僵硬和刻意。別看他沒什麼表示，但他和懷楓一樣都在忐忑，這個男人當真是消失多年的顧寧軒？還是說……只是一個高仿的細作？

    理智告訴他顧寧軒不可能會從宇宙亂流黑洞活下來，但又不想對方是一個高仿的細作。顧懷熙目前的心境非常複雜，看到對方的第一眼起，他就認定這人不會是假的。

    但多年的教育又一再地提醒他，事情的真相是需要絕對的證據，而不是夾帶著個人私活的魯莽判斷。這個人……到底是真還是假？顧懷熙面色冷靜，內心暗暗道，很快就有結果了。

    回到暫時的總部，他讓幾人先將顧寧軒看管起來，然後回到單人宿舍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果斷連通自家太爺爺的專線。鑑於蟲族的特殊能力和強大的破壞能力，信息傳送設備難免會受到影響。為了保證信號通暢，不得不採取某些特殊的措施。

    顧默林接到通訊請求，想也沒有想就接通了，看到虛擬屏幕上投影出來的玄孫的臉，老人家心中甚為寬慰。因為這些年奔波，老人家比以往任何時候老得都要快，聲音雖然還是中氣十足，但其中的蒼老卻是怎麼也掩藏不住了，「小熙，今天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很抱歉太爺爺，任務失敗了……」說到任務，懷楓的心情稍顯低落，他這些年一直努力做到最好，哪怕是最簡單的任務也一樣。不希望失敗，那樣會顯得他沒用和弱小。

    「誰也沒有一帆風順的人生，一次兩次的失敗不能說明什麼，對於太爺爺來說，任務遠沒有你和小楓的性命安危重要。從哪裡跌倒了就從哪裡爬起來，人生莫不是如此。」

    從兩個小傢伙接受顧默林照顧以來，這位老人家就一直用這樣溫和慈祥的態度教導他們，成功不會將他們捧上天，反而會有適當的敲打，失敗不會落井下石，溫柔寬容的鼓勵不會少。

    有的時候懷熙一直覺得自己很幸運，沒了父親和母親，但還有很多真正關心他愛護他的親人，縱然這些親人心目中最重要的還是聯盟，可至少自己不是孤單一人。

    「顧家男兒，就該有這種越挫越勇的精神！」顧默林慈和一笑，臉上的皺紋比上次見面多了一些，幸好老人家的精神頭一直不錯，若是順利，大概還能活個幾十年。

    「是，太爺爺教訓的是。」懷熙說完之後便低頭默不作聲，引起顧默林的關注。

    「小熙，是不是遇見什麼棘手的事情了？有的話告訴太爺爺，千萬別一個人扛著。別忘了，你不是一個人，搞不定的東西還能扔給我這個老頭子，實在不行還有你的曾爺爺和爺爺，兩位無能的伯伯也能起到一些作用。」小小年紀上戰場，顧默林其實是反對的。

    但他也清楚，兩個孩子需要的實打實的磨練，訓練室的訓練已經不適合他們了。

    「太爺爺，孫兒的確遇見一件頗感困擾的事情。」懷熙抿了抿嘴角，面上露出絲絲掙扎來，「執行任務的時候，孫兒無意間看到一個男人，他和……父親極為相似，還自稱自己就是顧寧軒，顧家寧字輩的第三子……他說他消失的這些年並沒有死……」

    聽到這些話，顧默林起初是不相信的。他也很想念那個早死的曾孫，但人死不能復生，與其沉溺於對亡者的追懷，還不如努力把握現在可以把握的時光，這更加有意義。

    他以為這只是懷熙的幻象，可他也知道這個孩子打小就不會撒謊，做事一板一眼，更加不會溜須耍滑，這件事情……想來是真的。想到這裡，顧默林未顯蒼老的眼睛閃過一絲危險的光芒，他和顧懷熙的想法是一樣的，那個冒充顧寧軒的傢伙莫非是細作？

    想罷，他讓顧懷熙將事情的始末完完整整說一遍，然後祖訓爺倆陷入長久的沉默。最後還是顧默林率先打破這個氛圍，「孩子，你說那人的智腦因為被註銷了，所以目前是黑戶麼？」

    懷熙不明所以，但還是點著頭回答，「的確是這樣，不過孫兒想，他應該有本事製造虛假的身份。若是孫兒沒有將其帶回來，想來他也有辦法偷渡到別的星球。」

    顧默林努力壓抑有些狂烈的心跳，表情沉靜如水，良久才道，「有一個辦法倒是能證明他的身份是否是真的。你且告訴他，顧寧軒已經回到顧氏族譜，讓他想辦法拿出證明鐵證！」

    顧默林暗暗嘆了一聲，倘若那個男人當真是消失的小三兒，那麼他一定能明白自己暗示的意思。若是他沒有明白過來……不管對方是真的還是細作，之後都要受到高強度的監視。

    懷熙想了想，一字不差地轉述顧默林的話。他直直地盯著那個自稱是他父親的男人，有些好奇太爺爺和他之間打著什麼啞謎。顧寧軒聽後，第一反應不是慶幸自己回到家族，而是狂喜地反問，「曾祖大人……你說曾祖他老人家如今還健在？」

    兩個位面有著三十多年的時差，在顧元帥那個位面，蟲族戰爭爆發沒有幾個月，顧默林和顧正業相繼陣亡，失去兩根主心骨，這對風雨飄搖的顧家產生極大的震盪。

    顧寧軒知道這段【歷史】之後，也一度不能接受。回到原來的位面，他甚至做好最壞的打算了。但是上天終究待他不薄，曾祖現在還平平安安地活著，「那麼爺爺呢？他現在如何了？」

    顧懷熙用狐疑的眼神看了眼對方，聲音冷靜地說道，「曾祖無礙，身子骨依舊健朗著呢。身為聯盟元帥，他不會這麼輕易就垮下來的，這點就不是你該擔心的事情了。」

    懷熙心頭的天平已經漸漸傾向「細作」這個猜測，心頭好像被針扎了一般微微刺痛。

    「兩位長輩無礙，這自然是最大的喜事。」顧寧軒心頭鬆口氣，正想詢問蘇葭萌的近況。可一想到兩個孩子對自己的排斥和懷疑仍未消除，自己問了，估計會引起反彈和厭惡吧？

    他們既然已經知道自己是【顧寧軒】的孩子，指不定也知道當年那件事情的始末。

    作為受害者也是施害者，顧寧軒內心其實是虛心的，甚至不敢捅破這層窗戶紙。他希望可以和蘇葭萌坦誠布公地談一談，說開了，一切重新開始。但是孩子的話……卻說不出口。

    說到底，還是有些害怕兩個孩子會用看犯罪者一樣的眼神鄙視自己。他虧欠孩子太多，虧欠蘇葭萌太多，平白浪費了最珍貴的五年相處和其後五六年的彌補時光，他很擔憂。

    強忍著詢問心上人近況的欲、望，顧寧軒深知目下最該做的是想辦法證明自己的身份，而不是以一個黑戶的角色存活於世。想罷，他打開智腦。

    「你的智腦不是已經被註銷了麼？應該不能連接星際網絡的……」顧懷熙淡淡提醒。

    「我曾經被當做繼承人培養，智腦是專門定做的。只要顧家族譜還有我的名字，縱然戶籍被註銷了，依舊可以聯絡上顧家的私人網絡圈。而且登錄密碼和賬號獨一無二，即便是最高明的駭客，也別想突破這個秘密網絡。當然，如今有意念這種能力，話就不能說得太滿了。」

    顧懷熙身軀一震，有些震驚地看著對方的虛擬頁面跳轉到一個布置簡單的網絡……難不成……這就是太爺爺說的……證明？只有顧家直系成年之後才能知道的秘密……

    顧寧軒一上線，頁面就強行被跳轉到視頻界面，出現在屏幕之上的是一張闊別多年的熟悉的臉。仔細說來，他和曾祖最早之前的見面，好像也是十多年前了。

    「不肖曾孫顧寧軒，向祖父問安。」顧寧軒對著屏幕做了一個家禮。

    屏幕內外皆是靜默，一輩子都冷靜自持的老人紅了眼眶，唯獨顧寧軒保持之前的動作……

    顧默林良久才道，「回來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