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天下父母心,縱然知曉,人死如燈滅,身後事都是浮雲。
薛玉娘還是極力想為兒子女兒留好後路,生怕她撒手人寰之後,夫君娶了新人忘舊人,娘家又山高水遠依仗不到。
薛城的話,剛好觸及柳元景的心事。娘親臨終前的樣子,始終存留在他記憶深處。
見表弟答的含糊,薛城也沒催逼,只在心裡道了可惜。
他雖然拿辛夷打趣柳元景,也沒將此當回事兒。以辛夷卑微的身份,能在柳元景旁邊當個妾室便是前生修來的福報。
一個妾室,在公侯人家,算不上大事,也不止值興師動眾。
若是清遠侯府能和英國公府親上加親,對於侯府來說百利無一害。
終歸,薛城不想強逼柳元景,無論如何兩人的情誼是實打實的。即使柳元景沒成他的妹夫,也不影響他們的交情。
去往宅子的路,薛城比柳元景熟悉多了,當馬車周圍忽然安靜下來後,他神色一喜:「快到了。」
快到了自家大門,薛城才想到了另一件事兒,拍著腦門兒說:「對了,待會兒記得給我引見上次救你的高人。萬一他看我資質不錯,指點我兩招,可就賺了。」
柳元景聽了後,鼻子裡逸出一聲輕哼,翻了個白眼過去。
他這個表兄一生中最穩重的時候,應該就是在軍營里當小兵時了。那時在森嚴的軍紀下,他還有幾分正經樣子。
前一刻因為思念亡親帶來的惆悵,在柳元景的刻意忽略下,慢慢消止。
他現在沒有成親的打算,也不想隨意娶個人,放到家裡,面和心不合的過一生。
從某種程度上論起,柳元景是一個十分挑剔的人,在感情上容不得瑕疵,不想將就。
自柳元景離開後,辛夷閒來無事,行裝又有婆婆在打點。
懷著好奇的心思,她叫上兩個丫頭,在庭院中閒逛。兩個丫頭,長得又四分像,辛夷隨口一問,沒想到她們倆還是一對姊妹花。
大點兒的叫金珠,小點兒叫銀珠。
金珠報完名字後,討好的請辛夷賜名。辛夷不愛做這事兒,將兩人名字誇了番,掀過了這一篇。
金珠銀珠念著朗朗上口,辛夷還挺喜歡這對名字。
比起清流鎮中,辛夷苦心經營的園子,這裡的花草樹木少之又少。
細細一想,辛夷也能明白其中道理。作為一所空宅,主家也懶得耗費太多心力來侍弄園子。
可惜了這方福地,初來乍到,辛夷極其眼饞。她要是有足夠的銀子,也想買一棟這樣的宅子,僻靜寬敞不易被打擾。
金珠和銀珠兩姊妹能說會道,在辛夷的詢問下,滔滔不絕的講著漢陽城的風俗人情。
她們只當辛夷臆想為客,想藉此討好她,哪兒會知道,辛夷只是出於懷舊的心思,才問的那麼詳細。
兩人口中的漢陽,和辛夷記憶里的漢陽慢慢重疊,她的心情忽明忽暗。
故地的重遊的衝擊,起起落落,總在辛夷忘記時浮上心頭。
柳元景與薛城並肩而行,走到一半,忽然瞧見辛夷帶著兩個丫頭含笑走來,不由停住了腳步。
眼尖的薛城,打眼便看到了領頭的辛夷,按捺住心頭疑惑,擺出倜儻公子哥架勢。
為了彰顯他的氣質,薛城順手將手中摺扇打開。
六目相對,辛夷大方一笑,走上前來,朝二人福了身。
她本以為柳元景回了清遠侯府,一兩日內,理應不會再出現,沒想到還不到半日,他又回來了。
薛城將摺扇合起,拱手道:「在下清遠侯府薛城,聞名不如見面,辛姑娘果然清麗脫俗不同凡響。」
心中早就猜到男子身份,辛夷並未驚訝,只是意外這薛城的性格和柳元景大相徑庭,實在不像表兄弟。
她淺淺一笑,婉言回到:「公子折煞小女子了,您與世子才是龍姿鳳章,讓人艷羨。」
沒想到一個鄉下丫頭,進退有度談吐不俗,辛夷給薛城留下了不錯的第一印象。
「好了,表兄,你不是有事要問麼,我們先去書房談吧。你們兩個好好帶著辛小姐在園中賞玩,切不可有絲毫怠慢。」
「奴婢遵命。」
金珠銀珠兩人,自打柳元景他們來後,頭也不敢抬。聽聞他們要走,這才鬆了口氣。
柳元景沒有直接和辛夷說話,她也不失落,繼續悠閒的在園子中漫步。
繞過了假山,薛城開口抱怨:「表弟你也太沒眼色了,我還沒略盡地主之誼,慰問佳人一番,你就把我叫走。」
柳元景沒接他的回頭,望著眼前的岔路,淡然問到:「書房在哪個方向?」
他閒庭信步的模樣,差點讓薛城懷疑,不認識路的人是自己。
薛城惱他刻意不理自己,哼了一聲說:「往右邊走,不對,表弟你不會是看到佳人和我相談甚歡,所以吃醋了吧?」
想到剛才柳元景沒和辛夷說話,薛城靈光一閃。
奈何,柳元景徑直右拐,沒搭理他。
吃醋這樣的事兒,怎麼會發生在他身上,柳元景在心裡辯駁著。但是,分明還有一個聲音,像是引誘般,輕聲反駁著他。
當看到辛夷在薛城面前笑靨如花時,柳元景總覺得礙眼。那樣的笑容,在別的男人面前綻放,好像他精心收藏的寶物,被人窺探了一樣。
微妙的心情,讓柳元景不知如何面對,只能選擇逃避。
寶藏的事兒,他也該詳細和表兄提一下了,還有他這身功夫。
之前表兄曾懷疑過,柳元景編了藉口敷衍了過去。既然白眉老人真實存在,他沒有遇到山精妖魅,也沒什麼需要隱瞞了。
林林總總,柳元景發現,他要和薛城說的話不少。
再加上表兄愛盤根究底的性格,他們恐怕要有一番長談了。
從崇州城到漢陽,即使輕車簡行,全力趕路,也用了不短的時間。
到了漢陽,離河源縣,也沒有多遠了。
辛木桃陳起顧不得梳妝,只洗了把臉,匆匆跳上車,和另外幾個丫鬟坐在一起。
許是二公子這兩日沒什麼空閒,難得沒來尋幾個丫鬟說笑。
說來也怪,無論國公爺還是世子,雖然面容俊逸,在女色之上卻無貪戀。
但是二公子,也說不上愛拈花惹草,只是得了空,就要尋找顏色好的女孩兒親近。
他相貌在貴族子弟中,只能稱一般,但勝在出手大方。
除了辛木桃,其餘幾個丫鬟對二公子的親近並不排斥,時常被他逗得咯咯直笑。
辛木桃存著做世子屋裡人的心思,對二公子向來恭敬,儘量不與其獨處,以避嫌疑。
誰料,她越表現出不可親近的模樣,柳容波反而對她多看一眼。
自古人就有這點兒賤性,輕易得到的不會珍惜,求而不得的奉若神明。
辛木桃頗為苦惱,按理說,二公子垂青於他。她要是使出手段,好好籠絡,興許能混個姨娘的位置。
對她一個來自鄉野的村女來說,這已經是大造化。
但是,辛木桃一心念著柳元景,甚至曾在佛前祈禱,只要能長伴他左右,願意付出十年壽命。
只由此,便能看出她情根深種到了瘋魔的田地。
為了接近柳元景,辛木桃甚至昧著良心,做出了一仆二主的事兒。
她這次能跟著出門,全靠著段夫人的安排。沒有段夫人的提攜,這等美差,如何能落到她頭上。
為了能入段夫人的眼,辛木桃可謂是費盡了心機。
她將從家中帶來的醫書鑽研了通透,又在府中出其不意的露了兩手。段錦華因為生小公子傷了身子,辛木桃特地從藥書中,尋了調養身體的方子獻上。
段錦華剛開始並不信任這個柳元景身邊的小丫頭,但是死馬當活馬醫,到底請了大夫驗了方。
沒想到本不抱希望的方子,還真的在調養婦人身體上有奇效。
段錦華煎服了藥,身子慢慢變好,對辛木桃也多了些欣賞。
辛木桃費心遮掩著她對柳元景的愛慕,言談中,處處流露著攀附權貴的心思。讓段錦華這個人精里的人兒,也不免上了當。
她心算著,等柳元景年紀再大些,房裡沒人,外人不知該如何編排她這個做繼母的。
這個丫頭看著伶俐心眼兒又活泛,貪財好利,掌控著並不難。
聽她安插在柳元景中院中的下人說,世子對這個丫頭,比起旁人來還是有些不同的。
深思熟慮之後,段錦華決定給這丫頭一個機會。
若是她乖乖聽話,段錦華不介意賞她些甜棗吃,不就是想往上爬麼。她作為一家主母,這點兒權力還是有的。
辛木桃不是沒想過,世子和夫人不合,她要是與夫人太過親近,會遭到世子厭棄。
但是世子一走便是一年,沒有靠山的庇佑,她在府中舉步維艱。
為了不讓旁人踩到臉上,辛木桃只得想出了這下下之策。況且,她自恃有點兒小聰明,惦念著若是她能化解夫人和世子的矛盾,也許國公爺會高看她一眼。
小門小戶出身的姑娘,最致命的缺點就是太過天真,想像不出後宅爭鬥的險惡。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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