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開信之後,辛夷兀自默讀。
林然的信一如既往的含蓄,他寫了瑣碎生活小事。辛夷認真看著,從第一頁到最後一頁,鄭直上次跟她講的事,只提了幾句。
「今年府試未曾參加,來年再試鋒芒。身體微恙,如今已好。」
辛夷將這幾句話,在腦海中用標題符號隔開,心頭有些不是滋味。
發生了那麼大的事兒,林然仍舊選擇了報喜不報憂。林然說了生病的事,也說了錯過府試,唯獨對救山長女兒的事情,隻字不提,究竟是出於什麼原因。
懷著疑惑,辛夷將信看完之後,重新摺疊,放入了信封中。
鄭直身子斜靠在樑柱上,斜著眼笑問:「怎麼,信里說了什麼,看你心情不錯的樣子。林然和那顧家小姐到底什麼狀況,他要是敢跟那小姐成親,大哥一定不饒他。」
為了加強語氣,鄭直說話時還晃著拳頭。辛夷看信時,臉上表情很平和,也正是這份平和,讓鄭直有些擔憂她。
上次他把肅陽的傳來的關於林然的消息,告訴辛夷後,她沒有任何抱怨,表現的一直很平靜。依鄭直的印象,辛夷這樣,實在太反常了。他擔心辛夷太倔強,把一切埋在心裡,背地裡一個人傷心。
趁這個機會,鄭直也想開導一下辛夷。認識這麼久,辛夷的身世鄭直也清楚,她與親生爹娘離散,養父母又太過偏心。正因辛夷的坎坷身世,鄭直對她一直心存憐惜。
當初四人在學堂中培養出了不錯的交情,如今朱文和林然遠在肅陽,能夠時常見面的也就他和辛夷了。
作為朋友,當林然和辛夷之前發生衝突時,鄭直會義無返顧的站到辛夷這邊。
想通之後。辛夷已經沒有再糾結於林然的事兒,鄭直的安慰逗得她咯咯直笑。
不提林然信里沒說什麼,哪怕他真的和顧小姐在一起了。辛夷失落過後,同樣會祝福他們的。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辛夷願意回到好朋友的位置,待故人歸時,相逢一笑。
四人的感情,不能因為她一個人的彆扭變質。辛夷搖搖頭嗔怪到:「鄭大哥。以前你開始玩笑也便算了,如今我和林然都長大了,你再拿我們快玩笑卻是不妥的。」
辛夷如此一提。鄭直也反應過來自己的不妥當了。男女七歲不同席,林然和辛夷要真有什麼,他調侃幾句也罷了。
萬一以後林然和辛夷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他這樣做,對辛夷來說十分不利。女兒家的名聲,實在太重要了。
在心中斟酌之後,鄭直十分懊悔的說:「妹子你千萬別生氣。都是為兄考慮不周。以後,我再也不拿林然來打趣你了。你且待你及笄之後,我和蘅兒一定為你覓得如意郎君。」
辛夷只想和林然撇清關係,沒想到鄭直說風就是雨,話頭一下子轉到了她未來的婚事上。
抱定了主意,要麼不婚要麼晚婚的辛夷。只能無奈的推脫:「罷了。鄭大哥你若是再將男婚女嫁之事掛在嘴邊,我就不理你了。」
「收到。嘿嘿,等你想嫁人時,千萬要告訴我跟你嫂子,不要害臊。」
鄭直故作嚴肅的說了兩個字,轉瞬又開始嬉皮笑臉。
信拿到手中了,無名膏的事兒也處理完了,辛夷慌慌張張的過來午飯都沒來得及用。
於是,在事情告一段落後,辛夷與鄭直道了別,打道回府。
辛夷本以為今日這一出,已經足夠精彩,她本想回府,好好歇歇也算壓驚。
沒想到,剛到門口,外面停的馬車,讓辛夷蹙起了眉頭。
因著薛城的緣故,辛夷對侯府馬車的標記並不陌生。門前停著的,赫然是侯府的馬車。
薛城新得了喜姝,辛夷有一段日子沒見他了。這一切都不是辛夷奇怪的原因,只因這馬車,並非薛城常用的那一輛。
想起來上次薛巧巧上門吵鬧,辛夷腦門有些疼,甚至產生了想不進門的念頭。
「小姐,您可算回來了,家中來了貴客,只在花廳之中等你呢。」
金珠一直在大門內側等著辛夷,見她下馬車,連走帶跑奔了出來,給辛夷報信。
以前,辛夷叮囑過手下人,凡事莫慌張,金珠毛躁的舉動,讓她心中產生不好的預感。
「誰來了?」
辛夷開口,她打算好了,若是薛巧巧來了,她乾脆不進去了,讓她在這裡自討沒趣罷了。
主子問話,金珠哪兒敢隱瞞,她壓低了聲音悄悄的說:「回小姐,薛少爺的夫人還有薛小姐來了。」
雖然金珠沒說清楚,辛夷不用想也知,會來她這裡的除了薛城的夫人和妹妹,也不會有旁人了。
單單薛巧巧一個人的話,辛夷不見也就見了,再加上薛城的夫人,她卻不能避而不見。
只是薛城夫人不請自來,又加上一個刁蠻任性的薛巧巧,辛夷頓覺頭疼。她只是一個普通人,經不起接二連三的折騰。
想到這裡,辛夷嗯了一聲,提步進了府中。
金珠因著侯府兩尊大神的到來,心中戰戰兢兢不知如何是好。
作為曾經的侯府下人,金珠銀珠姐妹倆,對侯府的主子有著天然的畏懼。哪怕是被薛城送給了柳元景,又轉送到辛夷手中,她們依然害怕侯府的主子們。
不止金珠和銀珠,府中老人大多如此,故而薛巧巧二人,進辛夷宅子猶如入無人之境。
幫鄭直調解矛盾時,辛夷身上出了許多汗,她本想回來之後,先行沐浴。一想到還有人在等著,只得繞到後院,暫且換了身衣服。
金珠跟著辛夷,看著她不緊不慢的換衣服,心裡不知有多著急,又不敢出聲催促,只能頻頻往花廳方向看。
辛夷不是瞎子,怎麼會感受不到金珠的緊張。不過,她的確不想和薛巧巧碰面,所以走的極慢。
不緊不慢的到了花廳,辛夷打眼就瞧到銀珠跪在地上,雙手高捧著托盤,上面放著茶壺和杯子。
怪不得只有金珠在門口接她,辛夷眼神一暗,看來她倒是太一廂情願的同情薛城妻子了。
之前薛城與喜姝相好,又為她贖身,為了她不惜反抗侯府,辛夷曾經內疚過。若非她當初拜託薛城幫忙,讓他為梨香贖身,他也不會認識喜姝。
薛城家中有妻子,還在外眠花宿柳,甚至養外室。辛夷想勸,又沒有立場去勸,何況她與薛城的關係,幾乎是靠柳元景維繫的。
辛夷要是因為言語不當,得罪了薛城,只會破壞他和柳元景之間的交情。
幫不上柳元景忙,辛夷也不想讓他兩兄弟產生齟齬。
因為喜姝的事兒,辛夷自認為對薛城妻子有所虧欠,本想她若不是來這裡尋事,好好招待她一番算是賠罪。
只是進門,就看到自己的貼身婢女跪在地上,無異於在打辛夷臉。
美人瓶中芍藥開的灼灼似火,香爐中焚著辛夷平時最不喜的薔薇香,混雜著脂粉氣。
薛巧巧的今日打扮的格外出眾,一襲白色繡花薄透上襦,下面是湖藍色長裙,胸口處用粉色的綢帶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
上次來時,薛巧巧打扮的艷光四射,今日如同鄰家少女般,氣質變得活潑。
只是薛巧巧生的艷麗無雙,哪怕少女打扮,也難掩身上艷色。
辛夷不知薛巧巧上次來這裡鬧了一場後,為何會再來一趟。她上次已經退讓許多,薛巧巧若是再來尋釁滋事,便是得寸進尺了。
薛巧巧似是胸有成竹,見辛夷進門,面上並無慌張之色,眼角還帶些許蔑視。
坐姿上首的則是一位身穿紅色織錦褙子,頭上戴著翡翠釵環,她微低著頭,看不出容貌與臉上表情。
銀珠看到辛夷進來,淚汪汪的抿著嘴,無限委屈。
主人進來了,客人巋然不動,比辛夷更像主人。辛夷見狀,也不與她們搭話,蹙起眉頭朝跪在地上的銀珠說:「起來吧,下去候著。」
銀珠在地上跪了小半個時辰,膝蓋又酸又麻。聽了辛夷的話,她將托盤放下,正想起來。
一聲嬌叱響起:「大膽奴婢,本小姐讓你起來了麼?」
銀珠果然膝蓋一軟,又跪了下去,薛巧巧得意的瞧了辛夷一眼。
面對如此懦弱的婢女,辛夷嘆了口氣。金珠和銀珠哪裡都好,唯有膽小這一點,讓她無可奈何。
作為奴婢只需聽從主子管教便行了,她們兩人被外人指揮的團團轉轉。看似她們受人欺負,實則在打辛夷臉。
瞧著兩人噤若寒蟬的樣子,辛夷浮現出了換貼身丫鬟的打算。說來也不該怪金珠和銀珠,她們本就是侯府的丫頭,如今跟了她對侯府顧忌也是正常的。
四把八仙椅迎面擺著,辛夷直接坐到了兩人對面,目光直視銀珠嚴肅的說:「銀珠,起來,或者跟著薛夫人她們離開。」
察覺出辛夷生氣了,銀珠顧不得害怕,趕緊站起來。
辛夷對待下人很大方,是難得的好主子,只要不犯錯,就不會遭到體罰。
(今日心塞。)(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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