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菜極其平常,勝在豐盛足量。
雞鴨魚肉都有,小孩子們一年到頭除了過年,難得吃的這麼齊全。
王氏一心想在岳家面前掙個臉子,飯菜自然不會含糊。
小孩子個個吃的嘴角流油,身上滿是污漬。
這一桌子菜下來,王氏真是肉疼,豬是現宰的,蔬菜是自家種的,別的都是鎮上買的。
辛夷身子調養過來後,也不再貪這些油膩的東西,下筷子只往清淡的菜上夾。
同桌的除了汪清直夫婦,就是王氏三妯娌,還有黃香香兩個妗子。
黃香香的兩個妗子,人長得老實和善,話並不多。
方才也就和辛夷客套了兩句,沒有拉著她,問些亂七八糟的。
辛夷就喜歡這樣和順的人,總比那些大嘴巴的三姑六婆強。
王氏三妯娌落座晚,一坐下來,就開始張羅著汪老他們和黃家人吃菜。
慧娘見辛夷一直吃青菜,鮮少沾肉,特地夾了塊肥肉,擱到她碗裡說:「丫頭多吃點兒肉,才能長結識,看這小臉兒白的。」
辛夷看著油烘烘的肥肉堆在米飯上,立馬沒了食慾。乾笑了兩聲後,將肉撇到了一邊,嗯了一聲。
慧娘本是為了表現她的慈愛,給汪清直夫婦留個好印象,見辛夷沒動筷子,跟劉婆婆說:「大娘,三丫頭怎麼開始挑食了,這可不中。」
吃人最短,劉婆婆礙著情面,只能說:「夷兒最近肚子不舒服,不愛吃油膩的。」
旁邊一直克制著自己,不去抬頭看辛夷的桂香,耳朵一直支棱著。
聽到這裡,冷哼了一聲,陰陽怪氣的說到:「大伯娘,您省省心吧。現在三姐眼裡壓根兒就沒咱一家人,巴結也沒用。」
被人拆穿了心事兒,慧娘臉一紅,衝著王氏面色不豫的說:「弟妹,四丫頭這是怎麼說話呢,什麼巴結不巴結的。這女孩子,可得悉心管教著。萬一跟人學壞了,以後可就難掰正了。」
辛夷只管把辛桂香的話當做耳旁風,聽到王氏停了慧娘話後真扭頭去數落她,心裡莫名暢快。
辛桂香被娘親當著眾姊妹數落了,筷子往桌子上一摔,眼淚吧嗒吧嗒往下落,擰著身子進屋了。
家裡這麼多女孩兒,她一直被寵著嬌著,被王氏這麼呵斥,心裡十分委屈。
慧娘看到侄女兒犯犟,這才自覺管得太多了,語氣放緩說:「唉,都怪我這張嘴,忘了姑娘家的臉皮薄。弟妹,你們吃著,讓我去勸勸四丫頭。」
她身子剛動,王氏連忙拉著她說:「小孩子淘氣而已,隨她去吧,估摸著也吃飽了。」
小憐眼瞅著屋裡,想過去,也被王氏用眼神制止了。
不是王氏不心疼辛桂香了,今天是長平的大日子。她不想在黃家人面前,拉下太寵姑娘的話柄。
剛才老的耍了威風,現在笑的又耍脾氣,讓黃家覺得辛家沒章法,那可就糟了。
公爹她不敢忤逆,自己女兒總能管教吧。
反正鍋里還剩了許多,待會兒人送走了,她再去哄哄桂香那丫頭就行了。
辛夷沒吱聲,她今兒剛進來,就遭數落,沒什麼大不了的。
此時此刻,辛桂香氣咻咻的坐在屋子裡,聽著外面依舊熱熱鬧鬧。
長輩們喝酒的喝酒吃菜的吃菜,小孩子們鬧哄哄的邊玩兒邊吃,她孤零零的坐著也沒人管。
想著辛夷現在光鮮的坐在席上,擺著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爹娘對她還好言相向,辛桂香就一肚子委屈。
她憑什麼?
家裡人都快把辛夷給供起來了,她一進門就給人甩臉子。
在辛桂香眼中,辛夷不冷不熱的樣子,實在惹人討厭。
從前,她一心想著借辛夷的光,把她當做曾經唯唯諾諾的三姐。
碰了幾次壁後,辛桂香是辛家頭一個醒悟過來,辛夷已經不再將他們一家子放到眼裡了。
她方才說的都是心裡話,只是沒人能聽進去。
哪怕他們把辛夷捧到天上去,辛夷也不會讓他們沾到好處。
辛桂香指甲在牆壁上劃著,對辛夷又妒又恨。今兒是大哥的喜日,她打扮的那麼漂亮,把未來大嫂都比下來了。
對於這個大嫂,辛桂香還是挺喜歡的,她叫香香,自己叫桂香,湊了個巧。
她討厭辛夷,最重要的一點在於,每當看到辛夷,辛桂香就會想起林然。
為什麼,小林哥哥會喜歡辛夷呢。辛桂香摸著自己的臉頰,如果沒了那個疤,一切會不會是另一種模樣。
一頓飯,吃了差不多一個時辰才吃完。
當然,辛夷沒有等到散席,差不多到了一半的時候,她就和汪清直夫婦回去了。
她們今日不是主客,早走一點兒也沒關係。
王氏本想著待會兒散場了,留著辛夷說點兒體己話,看看能不能從她手裡再討點兒好處。
見他們三人要走,好生挽留了一番,強求不過,最後只能看著三人走了。
一輪紅日,高懸於空,紫氣東來,萬千霞光,一齊射來。
平京城,又迎來了嶄新的一天。
壁壘森嚴的皇宮內苑,達官貴人或者平民百姓,在同一片藍天下,開始了新一天的生活。
谷明月早早從娘親手裡,領了出門的對牌,只言要出門買些新巧釵環。
夫人本不願答應,架不住女兒的痴纏,這才鬆了口。
對於捧在手心的明月兒,韋蓉一顆心快揉碎在她身上。
想她嫁到谷府之後,這麼多年,只生了這一個孩兒。哪怕是女兒,她心裡也是愛煞。
熬不住婆母的白眼,韋蓉自己生不出嫡子,只得記了庶子到名下。
但是對那個庶子,她從頭到腳都看著不舒服。他若是生的和谷思玄像也罷了,一雙眼睛,跟他娘親如出一轍。
一個男孩兒,長得比女孩子還清秀,韋蓉著實不喜。
任何一個女人,也難以大度到,將別的女人生的兒子視同己出。
要不是七出壓在頭上,韋蓉寧願谷府沒有嫡子,也不想抬舉別人的兒子。
要不是那些妖妖冶冶的小妖精,她又怎麼會落到多年不孕的悽慘處境。
想起過往的恩怨情仇,韋蓉絞著手帕,眉眼中儘是遺恨。
谷明月編了謊話騙過韋蓉,心裡也有點兒過意不去。
然而,一想到很快就能和安敏之見面了,她便忍不住心生雀躍。
連鳥兒的叫聲,聽著都比往日更加婉轉。
谷明月從娘親的院子出來後,拽著發梢,帶著丫鬟回屋中收拾。
做女子一定要矜持,谷明月坐在銅鏡前,讓丫鬟畫兒幫她梳妝。
看著梳妝匣中的胭脂水粉,谷明月不由嘆了口氣,她在現代時雖然容貌平凡,但是要是認真化了妝。
說句不誇張的形容,簡直等同於畫皮。
只是谷明月雖然化妝技術高超,可是一門心思鑽到了讀書上,憊懶於此道。
如今到了大華國,她空有一身化妝的本領,毫無用武之道。
畫兒細心的幫小姐描了眉,又幫她梳了個精巧的髮髻,眉心用指甲挑著胭脂,畫了個花鈿。
谷明月望著鏡中的自己,左顧右盼,那邊畫兒手裡拿著一對珍珠耳墜要為她戴上。
「慢著,拿那對琉璃珠的吧。」
畫兒聽話的放下手中耳環,果然又換了一對,流光溢彩的琉璃珠來。
梳妝完畢,谷明月看著更漏,離約定的時辰差不多還有一刻鐘,這才披上了繡著蘭花的披風出了門。
她原本容貌只是清秀,這樣盛裝打扮後,看著倒覺可人。
不足之處便是,她這樣打扮略顯成熟,十歲女孩兒的嬌憨氣被掩去。
谷明月擁有著成年人的靈魂,當然覺得越像成人越好,太蘿莉怎麼吸引安敏之。
她託辭是去買胭脂水粉,倒也不假,安敏之身為佑王,權勢雖然不大,鋪子還是有一些的。
他手下開著一家春華堂的鋪子,生意不算興旺,極適合兩人見面。
風和日麗的天氣,谷明月沒戴幕籬,她沒打算出門遊玩,帶著幕籬嫌累贅。
懷著少女綺思,谷明月安心的坐著馬車,她怕露了馬腳,出門只帶著畫兒墨兒兩個丫頭。
到了春華堂,谷府的馬車停靠在一旁。谷明月制止了小廝跟從的意圖,讓他和馬夫在外一起等著。
畫兒和墨兒兩人則跟著谷明月上了樓,兩個丫頭早就跟自家小姐交了心。
谷明月上了樓,略轉了會兒,便讓二人在花廳等著,她要去淨下手。
此時,離谷明月跟安敏之約定的時辰,已經過了半刻鐘。
春華堂的使女,似是早有預料,引著谷明月一路朝里。
從樓里角門出去,到裡間的屋子停下,叩門後,退到一旁,示意谷明月進去。
她進門後,靠窗站著一個玉樹臨風的身影,頭上戴著攢珠的發冠,烏黑的頭髮如上好的綢緞。
陽光灑在他身上,美好的像一幅畫一樣。
他負手而立,在聽到腳步聲後,身子微微轉動,似是要回頭。
谷明月屏住呼吸,千言萬語,憋在心裡,一時不知從何說起,只能痴痴望著眼前人背影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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