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君飄到正文裡求月餅了,兔子你別跑,繼續飄走……)
店內脂粉香氣格外親切,辛夷調皮的眨了下眼睛,頭一次在王永面前露出幼稚模樣。
王永將客人引到貨架前,任由她們自己賞看,往辛夷這邊走來。
「都辦妥了?」
他的第一句話,只有四個字,神情依舊淡然,毫無好奇和邀功的意思。
「嗯。」
辛夷用力點點頭,從腰間摸出了錢袋,放在手裡搖一搖笑道:「我現在也是有錢人啦,掌柜的,請問您花了多少錢幫我脫離苦海。」
「贖身」的十兩,辛夷早就備好了,但另外的花銷她卻不清楚。
「一共也就十五兩銀子。」
兩人談起錢的事,光明磊落,沒有虛偽客套,不存在信口開河。
做生意久了,都喜歡對脾氣的人,辛夷就喜歡親兄弟明算賬,不喜歡凡事模模糊糊,最後又堵在心裡不爽快。
她從荷包中取出了十五兩銀子,雙手奉上後,戲謔到:「您可算好咯,別再虧本兒了,咱這裡可是過期不候。」
王永還沒見辛夷這麼貧過,接了銀子後,拍了下她的腦袋,以示親昵。
店中女客,不知不覺中已經離開,獨剩下兩個小夥計收拾打掃。
辛夷正兒八經的折下身子,沖王永行了大禮,拜謝道:「大恩不言謝,以後願與掌柜的叔侄相稱,不知何如?」
「大善,如此一來,你可要叫我一聲王叔了,侄女兒。」
一聲叔叔,算是將兩人輩分定下,辛夷以後也不用一口一個王掌柜的叫了。
融洽的氣氛中,兩人相談甚歡,眼看著客人多了起來,辛夷欣然告辭。
臨走前,她不忘留下暫居地址。
辛夷離開上河村的消息很快傳開了,一直等待的林然,終於等到了他預料中的消息。
百味雜陳中,他想起辛夷交給他信時說的話。
「需要你幫忙的事,如果我到鎮上了,還請你到王記胭脂鋪再走一趟,掌柜的會告訴你緣由。」
她現在到鎮上了,那他是不是也該幫她忙了,即使他還沒弄清是什麼忙。
有許多話,想要問個明白的林然,在辛夷到鎮上的第二天,便出現在王記胭脂鋪。
已經對這個少年面熟的王永,爽快的告訴了他辛夷住在福來客棧的事兒。
沒費多大週摺,林然便出現在福來客棧樓前。
從未想過林然會出現如此迅速的辛夷,下樓見到他後,稍許錯愕。
兩人一併走出客棧,在門前找了個僻靜地方敘話。
林然如何也沒想到,辛夷要拜託他的事,竟然是自立女戶。
要說她認親一事沒有貓膩,他是萬萬不信的。讓他驚訝的是,辛夷小小年紀能夠精心謀劃,與養父母解除了關係。
這真是一個年僅八歲的女孩,能做出來的事兒麼。
作為外人,辛夷的家庭關係不容他置喙,他對辛夷了解也不多。
印象中,在辛夷沒有大放光彩之前,辛家不過是村中眾貧寒人家中一員。
可要說辛夷是嫌棄養父母家貧,所以要與其劃清界限,林然是更不能相信的。
這是辛夷到了鎮上後,兩人頭一次見面,她安之若素的樣子,讓林然十分不習慣。
忍了良久,林然還是多嘴問了一句:「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辛夷驚訝的問,換了一身嶄新的襦裙後,她的氣質也跟著變了許多,舉止之間大氣自然。
如此一反問,倒顯得林然多事。
林然不太明白,眼前小人兒,他怎麼突然就看不透了。
忽然就會識字兒,忽然就成了別人家的孩子,忽然自作主張搬到鎮上,更忽然的要立起女戶來。
他正起神色,拿出老大哥的派頭來:「你可知立女戶意味著什麼,又代表著什麼?」
辛夷低下頭,思索一陣,老老實實回答:「女戶?以女子為戶主的家庭嘛。」
兒戲的回答,讓林然一時氣結,冷著眼看了辛夷半天,才呵呵一聲。
「要想立戶需要有恆產,田地宅地都要有,女戶的賦稅比起一般丁戶更重。」說到這裡,林然遲疑了一下,繼續講到,「女戶將來——需要招婿入贅。」
「咦,還可以招婿入門,這真是一個好主意。」
辛夷從來沒想這麼長遠,聞言興致勃勃的拍手附和。
娶一個夫君進門,怎麼看都要比嫁出去保險些,這算不算立女戶的福利。
她天真的樣子簡直要把林然氣死,他憋住心中無名火氣,惡聲惡氣的解釋:「好男不入贅,你這是拿將來的幸福當賭注。」
林然激動的樣子,讓辛夷十分納悶兒,她小手伸出來,在他眼前揮了揮笑嘻嘻的說:「你這麼激動幹嘛,離我嫁人久著呢,再說律法也沒提女戶非要招婿啊。」
「隨你。」林然將臉撇到一邊,悶悶說到。
好心被當作驢肝肺,他苦口婆心的圖個什麼。
辛夷背著手,搖頭晃腦的盤算了一番,越想越滿意,得意的說:「喏,上河村的宅子田地都不算貴,你代我買間小宅再買兩畝薄田來。這樣我既能立了女戶,閒了還可以去村里收收租。」
講到這裡,辛夷歡快轉身,衣袂飄飄神采飛揚的總結:「這樣說來,我也算是小地主啦!」
好心好意勸了那麼久,辛夷仍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林然快對她絕望了。
他最後一次問:「你為什麼非要立女戶呢?」
「呃,二老不在,作為獨女,我自然要代替雙親將這個家給撐起來。置辦份家業,也能為雙親留下香火,略進孝道。」
辛夷不知林然早就對其中曲折瞭若指掌,這也怪她太相信他的人品,沒想過林然會看她寫的書信。
眼看到了這種地步,辛夷還不說實話,林然一時腦熱說道:「這明明只是你自己安排的一場戲,我想知道,你費盡周折自立女戶的理由。」
「啊。」
辛夷輕呼一聲後,沉默了,過了一會兒她才問:「你看那封信了。」
「對不起。」
三個字,說明了一切,辛夷苦笑:「多謝你現在才拆穿我,沒有阻止我荒唐的計劃。」
既然一切挑明了,林然索性實話實說:「我想過拒絕你的,沒能做到,畢竟答應了你。」
她能把關係到身家的大事兒放到他手裡,他不願意背叛她的信任。
知了拼命的叫著,葉子曬得發乾,炙熱的太陽似乎把水汽蒸騰殆盡。
一年真的過去了,腳下的土地,不再是上河村。她的身邊也沒了那群,人心不足蛇吞象的家人,一切都變了模樣。
林然,大概也是變數中的變數。
他的臉籠罩在午後白炙的光線中,閃閃發亮,洋溢著年輕的氣息,身上的書卷氣,較之去年更加濃郁。
辛夷忽然慚愧起來,她理所當然的,自私的依靠著林然,心裡依仗的只是那段飄渺的救命之恩。
但是,未來的天之驕子林然,並不知道,他將來會因失足落水英年早逝。
他到底又是為什麼,願意這樣無條件的幫助她,信賴她。
辛夷不願意深想下去,這個世界上欠什麼都能還。唯獨有一樣,一旦欠了就永遠虧欠了。
天實在太熱,辛夷抬起袖子拭去額上的汗珠,仰著頭定定的望著林然,莞爾一笑。
「賢才啊,我知道你心裡一定有很多事想知道。但是,人活在這個世界上,沒有必須清楚的事兒。」
辛夷故作老成的樣子,讓林然哭笑不得,他想反駁,卻發現她小臉上擺出的神情透露著前所未有的認真。
「噓。」辛夷豎起食指,阻止了林然未出口的話,背著手踱著步,慢條斯理的繼續說著:「有的人天生要光芒萬丈,比如你。有的人註定要狗苟蠅營,比如我。至於,執意要和養父母脫離關係這個問題。」
說到這裡,辛夷頓住了,一看她終於談到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林然追問道:「如何?」
「螟蛉有子,蜾蠃負之。」
「這不是一句講義子義女的詩麼,和你與辛家脫離關係有什麼聯繫?」
「原來還沒出現。」辛夷喃喃自語,看來這個時空,還沒人研究出來螟蛉和蜾蠃的真正關係。
辛夷的話,林然是愈發聽不懂了,他重複到:「什麼還沒出現?」
她原本想讓林然自己領悟,這樣來看,似乎比較難了,辛夷故作無奈的說:「沒辦法,我說過了,要是你真的好奇的話。就記住這句話,興許哪一天會懂也不一定呢。」
「你這丫頭,是求人幫忙的態度麼?」
「你答應我了?謝謝林然夫子,學生這裡給您鞠躬了。」
辛夷說著,還真行了個九十度大禮。
她突如其來的客氣,嚇了林然一跳,慌忙避開她的大禮,無語到:「你這是念的哪門子經,當初要教你識字不學,如今來埋汰我。」
「哎呀呀。」辛夷難得撒嬌,雙手合實,頭點的跟小雞啄米似的:「你就幫我辦個女戶嘛,您的大恩大德,小的沒齒難忘。」
「拿你沒轍了,以後不許後悔。也,不許再像這樣任性。」
林然尾句說完之後,兩人都是一愣,他關心的似乎多了點兒。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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