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李辛趕到京城,國喪也開始舉行。
其實說是他和禮部共同協商,但到底還是自己一人忙活。
因為朱由校死後,禮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便是準備新皇登基儀式。
一個帝國皇帝要登基,會舉辦極為隆重的登基大典,各項事務至少要提前一個月開始著手。
可惜。
朱由校死的太過突然,提前又沒能委任任何接班人,禮部只能倉促準備。
所以,大部分國喪事務就落在李辛身上。
他也不輕鬆。
按照明朝禮制,大行皇帝葬禮極為繁瑣。
李辛趕到京城後,第一步便是派遣各路報喪人員,騎著快馬奔赴全國各地,報送大行皇帝殯天消息。
隨後督辦服飾穿戴,要求上從朱由檢起,下到文武百官,乃至天下所有百姓,披麻戴孝27日。
同時,所有戲曲、祭祀、青樓、賭坊等娛樂場所關停百日,民間婚喪嫁娶停辦一月,全國範圍內禁止宰殺牲畜49天。
也就是說。
大行皇帝死後,全國一律食素以表哀悼。
這還是表面上的功夫。
其他各項事務更為繁瑣。
他要督促朱由檢親自給朱由校穿上壽衣,將其收殮到梓宮(棺槨)之內,安放在乾清宮中,以示壽終正寢之意。
雖然乾清宮因為大爆炸毀壞,此刻還在修建,但也顧不得了。
朱由校躺進棺槨中後,便開始盛大朝拜祭祀儀式。
皇親國戚、後宮嬪妃、文武百官具都要輪番進入哭喪。
朱由檢和先皇皇后張嫣,更是要披麻戴孝在棺槨前守靈。
守靈數日後,到吉日吉時便可發喪,屆時朱由檢會帶領龐大的送喪隊伍,親自扶棺,一路步行到天壽山德陵。
在德陵祾恩殿再次舉辦祭奠儀式,為先皇定下廟號、諡號、尊號後,目送大行皇帝抬入玄宮,整個國葬大典才算全部完成。
這個時候,回京的新任皇帝還不能登基。
他要先拜先皇的皇后、貴妃等人為太后、太妃,尊上封號,將遺孀妥善安置完成。
一切處理完畢,才可在27天後舉辦自己的登基大典。
就是說到了這一步,王位才算徹底移交。
可在這之前,國不可一日無君。
所以在守靈的時候,內閣還要舉辦一個勸進儀式,勸說朱由檢趕緊登基。
登不登基先放在一邊,主要是確認他為皇帝合法繼承人,開始用皇帝身份頒布詔令。
這和咱們新人結婚當天的改口儀式一樣。
總要有個互相改口的過程。
於是。
在守靈六日,明日便要發喪前往天壽山之前。
乾清宮的勸進儀式開始了。
李辛站在一旁,冷眼看著現任內閣首輔施鳳來,哆哆嗦嗦的念著天啟皇帝【遺詔】。
朱由校死的突然,自然不可能立下遺詔,此乃內閣官員代寫而成。
反正所有人親眼見證兄終弟及,再沒任何疑點。
讓內閣首輔施鳳來哆嗦的原因
害怕啊。
害怕小皇帝朱由檢登基之後,立刻將自己清算。
畢竟,他也是閹黨中人,魏忠賢乾兒子之一。
念完遺照後,施鳳來當著朱由校棺槨的面,帶領百官跪下磕頭。
「信王殿下」
「有大行皇帝遺詔在此,殿下之德行,百工歌於朝,庶人頌乎野,上天垂象,四靈效征,圖讖既明,人神之望」
施鳳來喊著噁心至極的吹捧話語,最終說道。
「還請殿下即刻遵照遺詔登基,榮登大寶」
身後的文武百官也立刻大聲喊道。
「還請殿下即刻登基,榮登大寶」
朱由檢原本跪在大哥靈前,聞言整個人嚇了一跳。
他站起身子,連連擺手,嚇的渾身哆嗦發抖。
「怎可!怎可如此啊!諸位大人!」
「孤何德何能,怎能榮登大寶。諸位大人莫要說了,再說下去,孤有何臉面跪在先帝靈前?」
說完,又要裝模作樣的跪下。
施鳳來見狀,心中一陣暗罵。
行了!
別他媽裝逼了。
從天啟皇帝死的那一天起,你朱由檢便成了這帝國之主。
可惜,勸進儀式上必須三辭三讓,否則會遭到天下恥笑。
什麼叫三辭三讓?
就是文官中地位最高的人,代領百官進行三次勸進。
而下一任皇帝則要三次推辭,說自己德行不夠,不足以擔任帝國皇帝。
文官要以死相勸,繼任者還要以死相辭。
最後鬧得臉紅脖子粗,才能完成整個儀式。
這種狗屁規矩,其實雙方都很無奈。
施鳳來只好再次磕頭。
「殿下!」
「您服膺明哲,勛德光於四海,大道之行,天下為公,聖人現世,無出其一。」
「還請殿下為了大明萬年大計,立刻登基」
「請殿下即刻登基」
百官再次有氣無力的喊著,心道這特娘流程,到底是那個小可愛想出來的玩意。
朱由檢其實也很無奈。
他也想一口答應,立刻成為帝國之主。
可奈何,這才是第二次啊。
「放肆!」
朱由檢臉現怒意:「爾等休要多言!大行皇帝還未下葬,怎可倉促登基?」
「再說,孤德行低微,怎敢受命於天?」
「誰敢再提及此事,孤叫大漢將軍將爾等廷仗致死!」
施鳳來抬眼,看了看義憤填膺的朱由檢,越發無奈了。
咋!
勸你當個皇帝,你真還得打死我們?
那行,來吧!
他只好第三次磕頭。
「殿下!您就算打死我等,我等也要抬棺死諫,勸殿下即刻登基。我等死後,還有各地州府官員依次進京,勸諫殿下」
百官再喊:「我等願抬棺死諫,請殿下登基」
「嗯?爾等真是潑天的膽子!」
朱由檢越發憤怒,看向殿外值守的大漢將軍。
「來人吶,將他們盡數叉出去,杖斃午門之外,以儆效尤!」
「是!」
門外的大漢將軍們也早已等候多時。
一個個磨蹭蹭走進乾清宮內,就要去拉跪在地上的百官。
眾人心中有數,一般到了這個時候,在場會有人開口勸諫。
勸諫新皇帝莫要再推辭了,已經三辭三讓,差不多得了。
一般這種人是在場地位最高者。
而如今乾清宮內,也只有廠公魏忠賢和皇后張嫣符合身份。
可誰知
眼看著百官就要被大漢將軍拉出宮外,兩人愣是一聲不吭。
張嫣依舊跪在靈前,閉目不語,仿佛世外道姑一般。
她從朱由校死後六天來,總是如此。
魏忠賢則束手站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似乎一切雨我無瓜。
施鳳來看到這一幕差點沒活活嚇死。
咋!
義父,你特娘倒是開口說話啊,真要我被錦衣衛廷仗活活打死?
百官亦是懵逼,就不要說朱由檢了。
信王見眾人就要被拉走,氣的就想破口大罵。
張嫣、魏忠賢!
你們真要不懂規矩,沒人再勸第四次了嗎?
那行!
休怪我也不顧這幫人死活,將他們盡數杖斃在午門之外。
真以為我朱由檢是泥捏出來的菩薩?
就在他要勃然大怒的時候。
魏忠賢終於幽幽嘆了口氣,張開了嘴。
一句話,讓朱由檢渾身劇震。
「信王殿下」
「您還記得,在大行皇帝面前發過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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