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凌耀這些日子為了鍊氣堂里的書,倒是常常跑回南家,卻也順路查到過一些「有趣」的東西。就比如豐城裡的這家吳氏醫館,早年和鍊氣者之間千絲萬縷的關係。
也是因此,凌耀在宴席上見過吳景隆後,確實了吳氏醫館和吳子凡的關係,的確生出了一絲與吳子凡和吳家醫館交好的意思。
畢竟如果這小小的吳氏醫館真的和鍊氣者及真氣演化而出的醫術扯上關係,絕不可能在日後有著鍊氣者參與的世家鬥爭中安然無恙地保持中立。而這小小醫館想要存活下來,註定會尋求靠山而依附
——不是選擇南家,就是選擇南家的敵人。
至於將來為什麼會有世家鬥爭
就是「背景設定」,問了就是「主角發揮光與熱的裝逼打臉大舞台」,問了就是「沒點矛盾衝突怎麼推動劇情向前發展」。
總之,凌耀再怎麼和南家關係平平,在外人看來他也終歸是南家人,遇到事情他也難免要替南家考慮幾分。和吳氏醫館相關的機會都已經送上門了,他自然要試試。
不過現在他還在試探對方究竟價值幾何的階段,也沒有多麼執著的念頭,更不會直接把這樣的意圖表露出來。
當然,就算藉此拉攏不到吳家,給自己的導師找一個聽話有趣的學生也很不錯。凌耀也樂意賣個好,提點對方幾句。
反正以現在的吳子凡,或許會覺得他的行為有些奇怪,但到底是察覺不出他的真實意圖的。
不過就在吳子凡這裡思前想後之時,卻聽台下的一片叫罵和混亂逐漸平息。負責主持宴席的周建青終於在眾人面前露臉,一番陳詞點名了宴會的主題,算是終於拉開了宴席的大幕。
礙著周家人的面子,方才和林天宇起衝突的人也終於有所收斂。而稍微有點腦子的人,更是把心思轉到了周家這位實際掌權人和背後的周老先生身上。
在場的人大多是人精,就是最蠢笨的,也都知道所謂商業聯姻是怎麼回事。雖然討好小姑娘是條路子,可更重要的果然還是得到周家其他人的認可才是——尤其是在這小姑娘看起來根本不樂意接受商業聯姻的情況下。
按照宴席的流程,這會兒該是各家代表上去祝壽送禮的環節。凌耀雖然拿著吳子凡做擋,可這種時候總歸是逃不過的,只能認命地上去和便宜親戚們匯合,上去走走過場。
果然,南國忠帶著他們一上去,就受到了周家的熱情對待。周老先生慈眉善目,周大先生禮數周全,周二先生笑容滿面,一時間整個場面顯得格外和諧溫馨。
除了送上精心挑選的珍貴賀禮,南國忠還向周厚德重點介紹了南博宏和南博圖兩兄弟,將來能擔起南家的大任;周厚德也是和藹可親地與兩人點頭,只夸南家人才輩出,不愁百年之後,實在讓他好生羨慕。
倒是沒有一句話直接提到聯姻上,可字字句句都是試探這麼個事兒的意思,當然其中也夾雜著許多諸如打探對方實力和底牌的鋒機,聽得凌耀心裡連翻白眼。
他這時候倒是有點懷念在芒生大世界的日子了。當年他雖然身為月曜峰峰主,有時候難免和人拐彎抹角、虛與委蛇。可真是遇到不耐煩的時候,神識一掃就知道對方是什麼水平,一拳頭上去什麼問題也解決了,頂多是擦屁股的時候辛苦些,哪需要這樣光動嘴皮子折磨人啊
看來法治社會也有法治社會的難處,拿痛快換安穩啊!
只能說,是兩害取其輕了。
反正他也沒打算為南家聯姻,更不打算搶「主角的妹子」,這時候自然不像南博宏那般端端正正、進退有度、應對自如,而是眼神亂飄,瘋狂走神,仿佛生怕周家不嫌棄自己一樣,惹得南老爺子瞪了他好幾回。
凌耀一點也不心虛,反而一眼橫了回去:瞪什麼瞪,要是周家真打算找南家人做女婿,看主角怎麼搞你們!我這是為了和平!
不過只是聊了這麼一會兒,在場的幾人也能看出來,周厚德的神情有些懨懨,顯然是在精神不佳的情況下又接待了那麼多客人,有些招架不住了。南國忠也是會察言觀色的人,也不再同他扯皮,而是以「老朋友」的身份勸了他幾句注意身體,如果中醫看不好,該看西醫還是要看西醫,不放心南家的醫院也該去市立醫院瞧一瞧,有需要可以托南博圖給他們行個方便。
凌耀拆台:「拜託,我只是個實習生!您別給我吹得那麼厲害成嗎,我不害臊啊?」
南國忠虎著臉罵道:「你難不成還能一輩子當個實習生?!」
凌耀再拆台:「實習期過完我就回京都了,誰要待在豐城啊!」
南國忠氣得翻白眼,咬牙切齒地踢了凌耀的小腿肚一腳,嘆道:「家門不幸,家門不幸!」
而後這才向周厚德告罪:
「不好意思,小輩糊塗,讓你見笑話了。」
周厚德依然眯著眼睛,和藹笑道:「年輕人嘛,總有自己的想法。反正你已經後繼有人,何必難為小輩呢?」
然後呢?然後南國忠非常順利地拎著凌耀的耳朵、帶著其他兩人下去了。
南博宏方才見凌耀當著周家人的面和爺爺頂嘴拆台,心裡擔憂著會惹惱了周家人,讓他們兩兄弟在周家人心裡減分。
畢竟他雖然對周芸怡這種書香門第的大小姐不感興趣,但對逐漸式微可依然蘊藏巨大能量的周家非常感興趣。
南博展就是通過和李家聯姻才能壓他一頭,這還是在李家略遜於南家而不依附南家的情況下。如果他能夠和周家唯一的女兒結婚,周家必定會全心全意地把自己的勢力和財富囑託給他,而南家若想要徹底得到這份好處,他的身份也自然會水漲船高。
本來以他的家世和表現出來的能力,再加上南國忠給他撐腰,他很有信心得到周家人的青睞,拿下這樁婚事。可凌耀這麼一鬧那是懸了。
這會兒他對這個弟弟再怎麼容忍大度,心裡也生出幾分不喜來。
可讓他大跌眼鏡的是,本來看著十分憤怒的南國忠卻並沒有責備凌耀的意思,反而是對凌耀露出了頗為滿意的目光——哪怕那神情轉瞬即逝。
難道南國忠其實並不打算和周家聯姻?可是來之前他看著分明是有這個打算的。莫非是宴會上周家做了什麼讓他感到不滿的事情?
南博宏這會兒倒是遲疑起來。畢竟老婆可以選,爺爺可換不掉。不管周家能給他多少好處,他也不能冒著得罪自己這邊當家人的風險去選擇。
凌耀揉著耳朵,看著南博宏不斷變換的神色、而最後終於下定了什麼決心的樣子,覺得這波自己要是不找南老爺子討一個補償費實在是太虧了。
明明是他故意改變說辭,把他直接替周老爺子瞧病的計劃改成將來給周老爺子行個方便,擺明了就是不想在周家面前把姿態放得太低,失了南家的顏面。
當然,這裡也有幾分試探周家的意思,如果周家真的有打算依附南家,自然知道該怎麼做。
而他不過是順水推舟,老爺子反倒像是假戲真做,擰得他耳朵生疼簡直是伺機報復!
不過說真的,就算沒有林天宇,他也覺得周家並非良配。這就和古代皇帝找強大的士族聯姻一樣,登基之前可以借勢扯旗,好生痛快;登基之後,那就得處處受人制肘,說不定還要反過來被咬一口、吞進去。
更何況周家,老封建迷信了南博宏雖然不是傻白甜,但恐怕也很難討到什麼好處。
不過這裡的人各有各的盤算,他也不例外。
他慫。他可不想在周家面前秀一波他的醫術,然後被林天宇跳出來啪啪打臉!
話說回來,他倒要看看是哪個倒霉蛋請的吳氏醫館,到時候必定吹醫館踩主角,那才叫作得一手好死。
客人們爭相送上好禮,這才終於輪到了周家後輩的主場。此刻也是周家彰顯底蘊的時刻,更是主角最容易出風頭的舞台。凌耀這會兒也強打起精神,想看看到底是哪個倒霉蛋中了招。
他隨便掃了幾眼,就能看到他們送上的禮物——周建青送的是一支年份十足的人參和一方大氣古樸的端硯,周淑蘭送的是一扇沉香木雕花的萬壽屏風,周芸怡送的則是一尊羊脂白玉的小玉佛。
雖然在南家人看來,這樣的禮物也只能算中規中矩;可在在場其他人眼中,這些不僅是製作精美、價值昂貴,更是花錢沒地買的稀罕物件,每一樣拿出來都足以變成他們的傳家之寶。
這也是在警告他們,周家雖然一時式微,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依然有足夠的底氣和他們在平等的地位上進行談判和合作。
周老爺子臉上樂開了花,似乎對兒女孫輩的心意十分滿意。不過凌耀只是一眼便知道,周建青送的禮,份量顯然是輕了。
絕對還有後手。
「今日是您七十大壽,客人們都送來好禮祝壽,建青也不敢落後。雖然不敢比精美昂貴,但求能表我拳拳孝心。除了這兩樣,建青還有要送給您的一件禮物。」
凌耀眼珠子一轉,露出了一絲幸災樂禍
——原來這倒霉蛋是你啊。
不過,既然是主角的「老丈人」…之一,想來再倒霉也不會倒霉到哪裡去吧。
不出所料,周建青這會兒果然把原本在待客室的吳景隆給請了出來。待吳景隆報上姓名,賓客們都紛紛露出了詫異和艷羨的目光。
看來這吳氏醫館雖小,在世家之間的名氣卻不小。能把吳景隆這位「館主」請來親自看診,更是為周家給足了面子。就連南國忠臉上也閃過一絲驚訝和羨慕,可見這位的確是十足的「大佬」了。
不過他倒覺得南國忠更多的恐怕是慶幸,還好剛才沒讓南博圖上去獻醜。
唉,他老工具人了。
既然是請來的「名醫」,在場的人自然免不得對吳景隆的醫術做一番吹捧,再對周建青這份孝心天花亂墜著誇了一通。周老爺子自然也長面子,高興得滿面紅光,容光煥發,油光蹭亮咳咳咳,這酒有點上頭。
吳景隆臉上倒是不卑不亢,仿佛這些讚美之詞並非衝著他來的。一番場面話後,他低眉順目地走上前來,一面打量著周厚德的神情,一面細細地問詢他的病情。
凌耀聽得出周老爺子這病多半是老年人高血壓造成的,但他對中醫的理論算是一竅不通。聽吳景隆這裡引經據典、頭頭是道地做出診斷,他只覺得頭皮發麻,夢回高中文言文翻譯還要做閱讀理解,除了發出一聲「牛逼」的讚嘆,連人家牛逼在哪裡都是迷糊的,再多看兩眼就要昏厥,只得趕緊撇開眼來看其他人。
其他門外漢照說定是更不懂吳景隆在說些什麼,卻一個個頻頻點頭,露出恍然大悟的d表情,像極了一群聽不懂課卻要裝懂的小學生。
凌耀扯了扯嘴皮,正要嘆氣,卻聽得寂靜的人群中傳來一聲突兀而侷促的笑聲。
「噗嗤——」
其他人自然也聽見了,紛紛轉過頭去,想要尋找聲音的來源——哪個不長眼的小子,敢在這種場合失禮地笑出聲來?
然而那笑聲的主人卻似乎壓根沒感知到這氣氛凝滯,反倒念出了聲來:
「原來這就是傳承百年、被人誇得天上地下的吳氏傳人,也不過如此嘛。」
竟是吧對吳氏醫館質疑和挑釁擺上了明面!
周厚德聽了,臉色也頓時發黑。這可是他的壽宴,別說眼前這位是大名鼎鼎的吳氏傳人,哪怕他面前站著的真是個庸醫,既然是他獨子獻上的禮,旁人也該給他面子,把庸醫誇成個絕世神醫。若是有人跳出來質疑,不僅是得罪了吳大夫,更是打了他周家的臉!
吳景隆聽罷倒是面色不變,反而好言好語地撫慰周厚德平心靜氣,否則容易誤判。周老爺子這才壓下怒火來,只是對自己那親孫女兒再沒有好臉色。
——沒錯,眼下這位出言不遜的,除了周芸怡帶來的男主林天宇還能有誰?
「此為肝腎陰虛、肝陽偏亢、肝風內動,應投以平肝息風安神之劑*。我給您開一副藥,配服麻仁丸,先喝七日,七日後我再來看您的情況,給您換藥。」
當著這許多人的面,吳景隆再講病因時只淺淺帶過,只說自己已有良方。周厚德對中醫大家自是信服,連連點頭稱謝。
不過吳景隆脾氣雖好,在這麼多人面前被人嗤笑,確也不能坐視不理。此刻診斷已畢,他緩緩轉過頭來,拱手對林天宇問道:
「這位先生質疑吳家醫術,可是有什麼高見?」
「他哪能有什麼高見!一個計算機專業的鄉巴佬,懂什麼醫術!周小姐同我們都是一個學校的,自然也是清楚的吧!」
旁邊當即有人插話,想必是和主角同校的哪個富二代,平日裡被主角踩狠了,這會兒好不容易逮著機會,想要反踩人家一腳呢。
凌耀心裡連連搖頭:逮著機會踩主角?做夢吧你!你是逮著機會被主角踩啊!
人家再怎麼比不上豪門世家,再讓他們瞧不上眼,也是周芸怡親自帶來宴會的客人。這位倒好,不僅喧賓奪主地插話想在周家面前長臉,還想讓周芸怡同他一起「揭短」來驗證自己的正確性
非要評價的話,那就是沒七八年腦血栓實在想不出這麼個昏招。
周芸怡果然露出了尷尬為難的神色,只是揪了揪林天宇的衣擺子,似乎在懇求他不要再挑事般地說下去。
然而林天宇是那種看人臉色的主兒嗎?顯然不是。若是只有吳景隆的反問,他倒還能客客氣氣地指出不妥之處;可這下被人質疑了醫術,這少年心性也被激了出來,這話頭也想加了火藥一般強橫起來:
「趙毅,人可以無能,也可以無知,可不能自己無能了卻以為別人也無能,明明無知卻還要顯得自己無知。你沒這個能耐替人瞧病,只知道成天花天酒地、揮金如土,怎知道我不能?!我不僅能替周老先生瞧,還能替你瞧!」
他掙開周芸怡的手,上前一步,竟是款款而談道:
「你每天晨起時枕頭旁落髮成片,用梳子梳頭時則脫落更多,頭頂部毛髮稀疏見禿頭,頭皮瘙癢難忍。雖然你噴了許多香水,卻依然難掩頭皮臭味*,因此自卑不已,更是不敢親近女人,卻有對周小姐懷有別樣心思,故而對我生出妒意。我說的對不對?」
他言語未盡,趙毅身邊的人頓時面露異色,掩著鼻子從趙毅身旁默默移開。而趙毅被人說破病症,頓時臉色漲紅,嘴巴里只會哆哆嗦嗦地罵道:
「胡說!你胡說八道!你站的那麼遠,怎麼可能知道我的情況!」
凌耀此時卻在想:林天宇這小伙子,不厚道啊。雖然趙毅又蠢又壞,可他自詡神醫,總要有些醫生的操守,再怎麼生氣,又怎麼能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把病患的病情說出來羞辱人呢?
然而林天宇可沒有凌耀想的那麼多,越是見趙毅慌張,他便越是得意,更是想看對方出醜:
「我清幽谷的醫術,根本不需要那些虛浮繁瑣的步驟,只一眼就能瞧出病灶根結。趙毅,還是多想想自己吧,你這個病最忌怒火攻心。你這一怒啊,頭髮就會越掉越多,越掉越多很快啊,就要變成禿子咯——」
這會兒趙毅更是嚇白了臉色,連忙伸手去抓自己的頭髮,一副生怕自己再掉頭髮的模樣。只可惜他這會兒不抓還好,一抓,頭髮更是掉得厲害,當場又落了許多頭髮。這位趙小公子頓時慘叫一聲,像個瘋子一樣慌慌張張逃了出去,不知道推到了多少人,最後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周圍人被趙毅的表現也是嚇得不輕,這會兒看林天宇的目光也少了幾分輕蔑,多了幾分警惕。
林天宇只是哼了一聲,很快轉過頭來,再看向吳景隆:
「言歸正傳吧。吳先生倒是個懂禮節的,可這醫術實在是一般。周老先生確是肝氣有恙,但可不像吳先生說得這般輕巧。他這是風氣入腦,時日無多,您這副藥再厲害,喝下去,只怕也撐不住幾天了!」
一時間,賓客們都在交頭接耳地討論著林天宇究竟是胡言亂語還是確有其事,場面陷入一片混亂
而混亂之中被人忽視的凌耀正在祈禱:
別看到我別看到我別看到我別看到我
天知道這個世界的主角怎麼會那麼橫那麼凶那麼不講道理!哪有人會在宴席上直接和壽星硬剛的啊!他現在連逃跑都來不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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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處病例均來自APP中醫大家。(感謝幾曾讓我可裝得一手好B(幾曾聽了都想打我))
不管是什麼病,會不會影響他人,生病的人都是最痛苦的那個。大家不要學林天宇嘲笑挖苦病人啊=m=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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