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夫人折腰 第 16 章

    測試廣告1斛律驍手一頓,白色書箋也隨他突然的停頓在空氣中划過一道白色的弧線。大筆趣 m.dabiqu.com似一隻白色的蝶,停棲於桌案上。

    「什麼事?」他問得雲淡風輕,似乎一點兒也不在意。

    「也沒什麼事……」十七吞吞吐吐地,儘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是……封參軍在原鹿任上時,整治奸黨,得罪了不少人。這次,就是有伙人奔著他們尋仇去了。謝夫人恰在山廟中與他們撞見,所幸無礙。或也正是因此結伴而行……」

    原來如此。

    就說她怎麼會和封靜之那小子在一起。

    斛律驍微不可查地鬆了口氣,長指點在十九的回信上,神色沉冷「派人快馬加鞭去告訴十九,若是廢物到連個人都看不好,便不用回來了。」

    十七方要應下,卻見他又重重嘆息一聲,煩躁地皺起眉頭起身「罷了,備馬。」

    「殿下?」十七難以置信地喚了他一遍,試圖再次確認。這都幾時了,大王要他備馬做什麼,難道是要為了謝夫人親自過去原鹿?

    「孤的命令什麼時候要說第二遍?」

    冷冷的一眼丟來,他已轉身去取衣架上搭著的披風,「讓大軍繼續在此修整,你和荑英把大營給看好了,孤去……會會那渤海封氏的小郎君,封靜之。」

    他終是不願承認自己還牽掛著那天生反骨的女人,只托以去見封述為名。自然麼,那樣一個冷心冷情、不識好歹的女人,他記著她做什麼?又怎會記著她。

    十七叫苦不迭,只好領命下去備馬。荑英忙上前勸「既然十九已經確定了謝夫人的行蹤,夫人又和封參軍在一處,想必暫時沒什麼危險……」

    「可夜色已深,道路難行,若是大王在途中遇見什麼危險,荑英又該如何與老夫人交代……」

    「本王行事,無需與任何人交代。」

    言語未畢,斛律驍已跨劍走了出去。帳外夜月靜謐,流照於他眉間,貌若洛陽龍門石窟造像的俊美柔和。

    兩道濃黑劍眉卻是緊緊皺著。封靜之此人,雷霆手段,菩薩心腸,每在地方任上,治威嚴,整法度,收擒不法豪右,雖得了黔首間的好名聲,但也因此結仇無數。封家託了關係想他入洛專心修律法,奈何他在原鹿任上得罪了高晟宣,是故參掉了他的官職命他來自己軍中做個小小的參軍,想借他的手將人除去。

    那個蠢女人,她怎生這樣能跑?!

    十七這時已將馬牽了過來,另點了隨從百人,仍有些猶豫要不要再勸。他利落地翻身上馬,一揚馬鞭,人如飛星躥了出去,聲音遙遙被秋風送回來「汝等且在營中安撫將士,待孤將夫人迎回,再一起返京。」

    卻說自山廟裡失了馬後,謝窈二人被迫與封述同車而行,車馬迢迢往原鹿縣去。

    夕陽在山,馬車行進在坑窪不平的官道上,春蕪同封季良在外趕車,謝窈同封述則坐於車中。

    這兩日幾人相伴而行,倒也算得漸漸熟悉了,只是那侍衛仍未完全對她們放下戒備,怕她對主人不軌,叫了春蕪出去同他一起趕車,也是充作人質。

    封述總是話很少的,永遠若青蓮坐定,連呼吸亦微不可聞。孤男寡女,到底尷尬。謝窈開了窗看車窗外的風景,黃埃散漫,秋草蕭瑟,碩大一輪血色殘陽仿若落在遠處的山麓上,將半個天空皆染得赤紅。

    絢麗的晚霞之下,江山層疊,綿延起伏,原野蕭條,萬里不見人煙。更遠處的群山則涌動在煥彩流金的雲層里,一行大雁飛過,做了這波瀾壯闊的千里江山圖的點綴。

    謝窈怔怔望著那行融入晚霞的大雁,很突然地想到,山的那一面,是不是壽春?

    而那些夫妻恩愛、琴書消憂的歲月,到底是和壽春城一樣,與她隔著群山萬重,再也回不去了。

    「季娘子在看什麼?」

    車窗開得太久,秋風卷了黃葉而入,驚了倚著車壁靜坐的青年郎君。而謝窈不敢以真名相告,報給封氏主僕的姓氏則是季。

    她合上窗,愁緒掩蓋在眼帘里,柔聲應他「我在看我的家鄉,南國的江山。」

    「述未曾到過南國。」

    封述清音一頓,語中竟透出幾分惆悵的輕嘆來,「但聽說『江南佳麗地,金陵帝王州』,想來是極美的吧。也不知今生是否有緣得見了。」

    他眼前終日蒙著白綾,顯然並看不見,是而謝窈一時也未能分明這個「無緣得見」究竟何指。搖頭一笑「江南綠水逶迤,朱樓迢遞,但也因了這份秀麗,令朝廷不思進取偏安一隅。依妾看,倒不如北國江山的雄渾壯闊來得好。」

    話一出口卻有些後悔,他拿她族人的《入朝曲》問她,她一時不防,也拿這詩應了,只怕被他瞧出什麼端倪來。心悄悄然懸起,有些忐忑地打量起封述的反應。


    封述心念微滯,面上卻沒什麼反應。兩日的相處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他雖瞧不見,但這兩日相處下來也足夠感知到一些細微末節了。

    這季氏女,知禮節,通文墨,她的身份必然不會是她所言的那般簡單,只怕是南朝大家之女。

    可既是南朝大家之女,緣何又會流落北朝……

    「少郎主,前面有座土地廟。」

    季良的聲音隔著車門傳來,打斷封述的思緒,「天色已經不早了,依奴看,今夜就在此歇息吧。」

    「也好。」

    一行人遂歇在了破廟,其時寒鴉掠枝,清風吹葉,天空夜黑無月,唯剩東方高空的啟明星璀然發亮,暮色已被夜色盡數吞沒了去。

    季良將馬安置好,又特來接封述。儘管一路同行了幾日,他瞧謝窈的神色仍是充滿了懷疑,眼神灼灼防賊似的。

    「娘子等一等。」

    他一臉戒備,先接了主人入廟,獨留她和春蕪兩個在院中。天色已然全暗了下來,身後濃黑的夜色里隱隱傳來幾聲狼嘯狐鳴。謝窈後背生寒,抱著箱子不禁瑟瑟然有些發抖。

    這一個遠不如封靜之好對付,她只怕他知道了她們的身份會將她們交付官府。

    春蕪悄然握住了她的手,對上她擔憂的視線,搖搖頭示意她放心。

    橫豎她們只和他同行至原鹿縣,待出了原鹿縣東邊的蒹葭關,便是南朝境內,再無瓜葛。這幾日也多虧了封氏主僕的保護,否則,這一路豺狼充道殭屍蔽地,她兩個弱女子,僅憑雙腳,如何能捱得過來?

    季良安頓好主人之後才允她二人入了廟,仍如那日驟雨山寺中一樣,遙遙指了處乾草堆讓她們安置。

    他是把做活的好手,不過半刻鐘的功夫,寺中已大致收拾了出來,在神像前生了堆火取暖。又不知從何處尋得的一把野栗子,就著篝火烤了,服侍著主人用飯。

    謝窈同春蕪默默地縮在角落裡啃胡餅,火光下身影纖弱,若兩隻報團取暖的稚兔。季良拎著一包衣物走來,語氣生硬「把我們少郎主的衣服補了。」

    原來那包裹著裝的是封述的幾件舊衣,他雖出身官宦世家,卻歷來節儉,衣裳破了也不捨得扔。他兩個大男人又不會針指,只好留了下來。

    「季良……」封述無奈清喝一聲,大有制止之意。春蕪怕惹怒了他,忙道「沒什麼,我們補。我們補就是了。」

    謝窈亦道「投桃報李,多謝封郎君一路相送,我們也想做些什麼來報答您的恩德。」

    二人的針線包是帶著的,當即開了箱子翻找。豈知這一翻倒將藏在箱子底的那塊鐵製的令牌翻了上來,映著跳躍的火光,一晃若游龍。

    謝窈不覺,取了針線合上箱,抬頭時恰對上季良審視懷疑的目光,她心中登時一跳,若無其事地低了頭縫補起衣裳。

    這些舊衣已盡數浣洗過,還殘留著淡淡的皂角味道,並無什麼異味。二人就著火光穿針引線,仔仔細細地將那一處處破損處都修補好,欲將衣裳交還時,一直沉沉盯著她們的季良卻突然上前,徑直掀開了那口箱子!

    「你做什麼!」

    春蕪下意識伸手欲搶,火光里寒芒一閃,已是他一劍逼在喉前,不得已退了半步。

    封季良一手持劍,一手從箱中摸出那塊鐵製的令牌揚在手中,冷笑「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既言是征夫之妾,又緣何會有魏王的令牌?打量我家少郎主看不見便可隨意欺瞞嗎?!」

    「壯士誤會……」

    劍尖仍懸在二人頸前,謝窈晶唇發白,飛速思考起應對之策。封述既看不見,不由得出聲問道「季良,出什麼事了?」

    「少郎主,這兩個女人身份可疑,我們不能再送她們東去了。」

    季良恭聲應道,下一瞬,轉目向謝窈主僕,已是惡聲惡氣「娘子不說某也知曉你的身份。」

    「——前些日子,魏王南征壽春,得了南人守將陸衡之的妻子,聽聞傾國顏色,寵愛非常,魏王為此甚至放棄了攻打壽春退兵返洛。」

    「這事早已在淮水兩岸的郡縣傳得沸沸揚揚,人盡皆知。季娘子,某若沒有猜錯,你便是那陸衡之的婦人謝氏吧。」

    謝窈的臉色隨他字句一點點褪成如雪的蒼白。正要辯解幾句,季良又轉首向封述請求「少郎主,魏王是您的頂頭上司,您這次本就是要去他軍中赴任的。這兩個人,於公於私,我們都該執送魏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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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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