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一夜都睡得不安穩。書神屋 www.shushenwu.com
夢裡都是父兄極其悽慘的死狀, 或是被賜以鴆酒,或是斬首,或是絞刑, 她在夢中拼命地哭喊,卻似被人強行按入水中一般溺在這痛苦的夢魘里, 哭盡了眼淚也不能醒來。
次日, 謝窈起身時,一雙杏眼便有些紅腫, 斛律驍已經穿戴完畢,見她坐在床上發怔,將熱毛巾遞給她「怎麼了?昨夜睡得不好麼?」
他一邊說著, 一邊細細打量著她的神情,心間存了一絲自欺欺人的期盼,期盼她能如往常一樣,又忘記昨日的事情。
謝窈如夢初醒,還帶著惺忪恍惚地移目看他, 視線相觸,一瞬憶起了父親尚在洛陽之事。
父親好似沒有死……
好似是她行刺之後,因她丟失了從前的記憶, 他哄騙她說是她二嫁的郎君,絕口不提他胡人的身份。因父兄都替他作證,彼時的她信了這話。
如今想來, 也不知他是用了什麼法子將父兄騙到洛陽來, 雖是限制了他們的人身自由, 卻也好歹救下了父親的命……
謝窈心神微定, 雙眸盈上水霧, 閉眸無聲飲泣。她多恨眼前的這個人啊!囚禁她的自由, 讓她過去的安寧生活都成了夢幻泡影,而今卻又是他救了父親的命,有父親在洛陽為質,她即便是想離開他,逃離他,都不能……
她心中酸澀,眼淚成珠,大滴大滴地掉落下來。斛律驍道「怎麼了?一大清早的,好端端卻哭了起來。」
他取出那塊她未曾繡完的駿馬圖的羅帕來,一點一點地細緻地替她拭著眼淚。謝窈淒楚搖頭「我很想念父親……」
「哥哥在兗州,建康只有父親一個人,父親年齡又大了,我很想念他……」
借著對父親的思念,她心間鬱結多日的愁緒皆化作淚水奔涌而出,紅淚潸然,泣不成聲。斛律驍心疼地將她摟入懷中,柔聲安慰著「沒事的,我們很快就會回去了。岳丈大人一定也很想念窈窈,等我們去過平城,就立即返程好嗎?」
她知他前往平城定是有要事處理,為了不暴露卻還含淚點頭應下。斛律驍又勸說了幾句,哄著人用過了早飯,面色如常地問她「聽聞這附近有座佛寺,窈窈可願隨我前去一觀,為岳丈大人祈福?」
她興致乏乏,漠然看著帳外數里綿延的枯草「郎君說笑了,草原上何來的寺廟。」
他微笑「窈窈隨我去看了,不就知曉了嗎?」
謝窈本不想去,為了不讓他起疑,也還是去了。那佛寺卻建在距離雁門以北十里處的一座陡峭山崖上,依山而建,鑿石為窟,石壁上,巨大的三尊石佛有如山巒隆起,慈眉善目,氣勢恢宏。
石窟荒廢日久,雜草叢生,行走其下,枯黃的野稻幾能沒膝。馬車轆轆停在石窟之前,斛律驍將她從車上接下來,為她介紹「這是東方藥師佛。主管東方淨琉璃世界,可保佑世人延年益壽、福壽綿綿。」
「這是中央釋迦牟尼佛,他是佛教教主,又名大日如來,主管中央娑婆世界,教化世界,普度眾生。」
「這是西方阿彌陀佛,又名接引佛,主管西方極樂世界,可引渡世人死後魂靈超脫往生。」
「這些都是前朝時所建,聽說那會兒還是拓跋氏的北魏,釋教大興,各地紛紛開窟造寺,這座佛窟也是那時候建造的,聽聞極是靈驗。窈窈可有想求的心愿麼?」
謝窈抬頭。
秋高氣爽,日光微醺。碧藍的天幕下,依山而建的三尊大佛秀骨清俊,神情莊重而慈悲,似能洞明人世間一切苦厄。
大佛的四周另開鑿了數個佛龕,密如蜂房,雕鑄著菩薩、飛天及供養人等。上下則是各色浮雕,繪著西方淨土變、涅槃變、地獄變等佛教故事。謝窈靜靜凝望了一息,搖頭道「我不信釋教,唯恐衝撞了佛陀。」
「也只是求個心安而已。」斛律驍道,「岳丈大人還在建康等著我們回去呢。窈窈難道就沒有什麼想為他求的麼?」
父親。
謝窈朱唇微顫,惶恐轉目。而他微笑著注目於她。笑容恬淡,陽光般和煦美好。
這一聲提醒了她父親尚在洛陽為質,謝窈很快冷靜下來,點點頭「謝郎君提醒。」
提裙在佛前跪下,雙手合十,低眉垂目,她在心中默默祈祝「信女謝窈誠心立願,一願父兄安康順遂,福壽延長;二願,母親、陸郎還有阿芙,不溺幽冥,早登極樂。三願……」
她杏眼微怔,睜開眼,側眸睇向了身側亦在誠心祈祝的男人。往事一件件在腦中閃現,心間隨之湧上一陣酸澀。
她側過臉去,繼續祈願。若佛陀真能聆聽到她的祈願,這第三願,便讓她離開這個男人吧。在他身邊一日,她便想起故人與好友的自盡一日,想起自己的叛國叛家一日。
她無法忘懷,也不能原諒。
她只想逃去一個沒有他的地方,餘生放舟江海,再也不要上岸……
斛律驍此時已經許完了願望,含著笑問她「窈窈發的什麼心愿呢?可否告知郎君?」
謝窈態度冷淡「既是向神佛祈求,說出來,想必就不靈了。」
斛律驍笑了笑,沒再說什麼,眼間卻掠過一絲黯然。
她不肯告訴他他也猜得到她立了什麼心愿,無非是盼著能夠離開他罷了。可他求的卻是她之所願皆能成真……
二人站在佛像下,無言良久,身後忽傳來十七狂喜而緊張的呼喊。他騎著馬從雁門方向趕來,手中揮舞著一封書信,高聲喚道「殿下!殿下!」
他喜不自禁,連主子事先的吩咐也忘了。斛律驍情知是叱雲雁等人的捷報到了,微咳一聲「我去一下,窈窈在這裡等我。」
謝窈安靜地點點頭,目送他走入荒草沒膝的草原。她身後猶有青霜和春蕪相隨,待他離開,謝窈支開青霜道「起風了,我有些冷,還煩勞你回馬車替我取一件披風。」
青霜不語,徑直依言去了。謝窈問春蕪道「他此次帶我北上,是做什麼?」
春蕪見狀,便知她定是全然憶起了,只好應道「聽聞是去平叛。」
謝窈點點頭,又問「哥哥把其疾留給我,是否另有用意?」
聽至此處,春蕪終於回過味來,惶惶問「女郎……是想離開?」
「不可麼?」謝窈淡淡反問。
「不不不。」春蕪趕緊道,「不管女郎作何決定,我都永遠跟隨女郎。只是,這回總得好好謀劃才行……」
她將謝臨事先的謀劃說了,聽聞父親是自願留在洛陽為質,只等她平安返回兗州後再尋機會離開,謝窈眼眶漸漸地泛上酸意。
她不是個孝順的女兒,長至十九歲,竟還要父親為她操心。
如今,他即將動身前往朔州,她可稱病留下,倒是個離開的好機會。可如何才能不叫他懷疑地離開呢……
謝窈微微出神,回過身,視線落在石壁上那尊慈眉善目的接引佛上,心中慢慢有了主意。
謝窈所料不錯,等回到如今暫住的氈帳里,夜裡就寢時,斛律驍果然提了前往朔州之事。
叱雲雁同十九帶領的那一千人已兵不血刃地擒下了朔州刺史羽弗泰,控制住了平城。原來羽弗泰輕敵,見叱雲雁只是個女子,又只帶了一千人馬,並未放在心上,等到後面羽書傳來,聞說魏王在雁門攜婦遊玩,大有樂不思蜀之勢,便愈發地不將此事放在心上。
進入平城的第三日,叱雲雁提議讓隨她北來的并州軍與朔州的軍士比賽射戟,羽弗泰亦未放在心上,欣然同意。賽上,朔州的大小官員皆在,叱雲雁先是以一手高妙的射術征服平城將士的心,爾後突然發作命人生擒羽弗泰等人,宣讀魏王詔令,得知魏王已率大軍集結在雁門,兼之首領被擒,平城眾人至此不戰而降。
她在十九的提點下將羽弗泰下獄,拉攏在州內素有威望且並非與羽弗泰一條心的朔州別駕陸叡,命他主持州中事務,因而並未引起大的騷亂。待時局稍稍安定了一些後,適才發書,邀斛律驍北去。
這話自然是不能明說的,他只言已取得通往平城的路引,囑咐她做好準備明日同去。
謝窈沉默地聽他說完,疲憊闔目「郎君去吧,妾近日身子不適,實在不宜長途跋涉。」
斛律驍替她把被角掖了掖,依舊好聲氣地勸「既是為平城而來,事到臨了,哪有不去之理,又哪有叫我一個人去的道理。」
「可妾身子實在不舒服……」她淡淡道,略想一想,睜目看他,「不若再等幾日,等妾身子骨好了,咱們再動身,好麼?」
她目光平淡柔和,淡淡睇到他臉上,說不出的防備疏離。斛律驍愕然一息,很快勉強笑道「馬上就是十一月了,再捱下去,天氣愈發寒冷,咱們遠道而來就是為了平城,窈窈怎能在這個節骨眼反悔呢。」
等幾日自然是不可能的,軍情十萬火急,叱雲雁在平城也就一千人馬,他晚去一時都有風險,自然不能為了她而改變計劃。
何況,他清楚地知曉,她這個時候稱病極有可能是想起了往事,想趁他北去之際逃走……
謝窈語聲冷淡「可妾真的病了,郎君實在想去,便自己去吧。」
她說著,又轉向了里側,背對於他。斛律驍心知她是知曉了不想面對他,只能無奈地道「也好,你既病了,便安心在雁門養病吧。我聽聞忻州有位神醫,藥到病除,明日我就前往將他請來,為窈窈醫治,只是這一來一去,恐怕要耽擱幾日。」
她既不願與他同去,他只能獨自前往,等到了平城確認情況無礙後再將她接去。只是,她勢必會趁著他北去,再一次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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