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風記 第二十一章

    山東紅巾軍的大手筆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上到元帝、丞相蒙古太平（漢人賀惟一，深受元順帝的寵信。其祖父賀仁傑、其父賀勝皆是元朝有功之人，他少年時代還曾從師於大名鼎鼎的趙孟。脫脫修三史（《遼史》、《金史》、《宋史》），真正的總裁官實際上就是賀惟一。至正六年，元廷拜其為御史大夫。元朝有祖制：台臣這樣的顯赫官職「非國姓不以授」，必須由蒙古人才能做。為此，順帝下詔，賜其名為「蒙古太平」，所以，翻閱元朝史書，凡是順帝時期涉及政事的有「太平」二字的，講的其實就是漢人賀惟一。）、哈麻、「剿匪總司令」雪雪等，下到劉福通、郭子興、朱元璋等「亂臣賊子」無不對山東紅巾軍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手段目瞪口呆，各有心思。

    元帝妥歡貼睦爾心痛的是盼了半年的東南糧稅，居然一兩不少，一粒不落的落到了山東叛軍的手裡去，明年的花銷又要缺一大截了，這可如此是好呀！而且這批錢糧牽涉到漠北那些蒙古宗親王爺的問題。

    以前，這位蒙古各部的共主－元帝妥歡貼睦爾總是象供大爺一樣供著這些親戚，希望他們聽話，把幾十萬蒙古軍隊（由於漠北蒙古各部的成年男子到年紀就簽發為兵，算得上兵強馬壯，據史書記載，元末蒙古各部軍隊大約有四十六萬之多）哄一些過來，好南下為朝廷平定叛亂，保住蒙古人的花花世界。俗話說，吃人家嘴軟，拿人家手短。現在沒吃沒拿的給這些濟南王、齊王，估計他們的手就被沒那麼痛快地短了，嘴也不會那麼軟了。

    元帝妥歡貼睦爾那個愁了，他最喜歡的十六天魔舞和齊修大歡喜都停了好幾天，整個內宮一片死氣沉沉，連他最得寵的奇氏皇后也不敢上前討沒趣。

    丞相太平跟哈麻不一樣，不是靠拍馬屁和共修大歡喜爬上來了。他還是一片忠心為朝廷，盡心盡力地為這個註定要滅亡的元朝多苟延一段時間。

    太平知道山東紅巾軍起事，錢糧被洗劫一空，不由傻了眼。山東的位置多重要，這朝廷上下誰都知道，以前的叛軍還只在河南、江北撲騰，現在這麼一鬧，直接鬧到中書省，離大都還有多遠，這用腳趾頭算都算得明白。

    接下來是什麼問題？太平很清楚，他知道自己的名字叫蒙古太平，但是元帝給他的名字並不能讓天下太平。他和那些在元帝面前進讒言、只知道醉生夢死的人不一樣，他非常清楚現在的天下並沒有同那些人吹得一樣，屑小無聲，群賊降伏。現在整個中原大地到處都是烽火連連，被自然災害和濫發紙鈔等人禍逼得走途無路的百姓們看來是鐵了心要和朝廷干到底了。現在山東鬧出這麼大的動靜，簡直就是為他們在黑夜裡點亮了一盞明燈，他們還不趕緊著往前撲騰。

    各地肯定會再次糜爛，而各地本來就兵力空虛，再這麼鬧騰，朝廷不多的兵力該如何調配？加上有這麼鮮猛的山東紅巾軍在旁邊虎視眈眈，朝廷的整個布局就必須由主動進攻變成主動防禦了。開玩笑，無聲無息一口氣吞掉五萬朝廷精銳軍隊的叛軍得用多少軍隊去圍剿，朝廷又有多少兵力能去填這個坑呀！

    這還是以後的事情，眼下最當緊的是現在朝廷沒錢沒糧給官員、貴族們發薪了。上萬中下級官員和他們的家眷拎著癟癟的口袋在等著過年，十來萬大都路的侍衛親軍和宿衛軍正瞪著快發綠的眼睛等米下鍋呢。

    但是鬧得最凶的卻是那些不缺糧不缺錢的高官貴族們，他們到中書省衙門裡一個比一個鬧得凶，好像沒這點薪糧就沒法過日子了。太平知道，他們那點微不足道的薪糧還不夠吃幾天的，他們這是在惱火斷了東南地方上供的供敬。

    同焦頭爛額的太平不一樣，哈麻現在一門心思花在怎麼逗元帝妥歡貼睦爾開心，只要主子開心，天塌下來了有別人頂著。至於還在淮安路的「剿匪總司令」的弟弟雪雪，現在也顧不上了，讓他自己自求多福吧。

    在淮安路的雪雪可收不到哥哥哈麻那真摯的祝願，他現在想的是如何保住自己脖子上的腦袋。五萬朝廷精銳大軍幾天就煙消雲散了，無數的錢糧輜重全部都「資敵」了。剛剛還頂著剿滅叛軍這頂光芒四射光環的雪雪一夜之間成了理想的頂罪包。

    雪雪也想召集屬於他名下的軍隊「奮起反擊」，一洗前恥。但是他非常可憐地發現除了他身邊的一萬多侍衛親軍和數萬漢軍之外，他的數十萬人馬不知去哪裡了。

    在高郵的四十萬人馬，大約有二十萬是探馬赤軍和侍衛親軍之類的精銳軍隊，其餘都是江北、江南各地臨時簽發徵集來的漢軍。

    二十萬精銳一下子不見了五萬，還有三萬被河南江北行中書省歸德府達魯花赤答失都魯帶領著準備圍攻毫州的劉福通。答失都魯估計是不會帶著人馬去啃山東這個硬骨頭，但是毫州的劉福通就算是一個小蝦米了，而且怎麼也算是紅巾軍首義，名義上的統領。圍剿這裡風險不大而且收益不小，換誰都會這麼做了。

    其餘的十幾萬軍隊，從各個地方調集起來朝廷花了一年多的時間，剛說句解散，各回各屬，一個月不到就跑比兔子還快，早就沒了影。

    剩下的那些被遣散回屬地的河南江北漢軍還能拼湊調集起來，可那也得好兩、三個月時間，朝廷能給自己這麼多時間嗎？

    待在淮安府不敢北上的雪雪終日不安，最後終於在一個夜裡，服毒而死。

    劉福通的心情就不一樣，接到山東紅巾軍的戰報，他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這日子好過了，天下要變天了。

    接下來，他馬上派人去武安迎接韓山童的兒子韓林兒，準備正式建立政權了，完全不顧眼前摩拳搽掌的答失都魯。

    郭子興知道這個消息，首先想到的是山東紅巾軍這回賺大發了。而準備南下的朱元璋則高興了好幾天，只是他手下的李善長沉默了幾天，常常對北發呆。

    這場風暴的中心周天臨卻正得意地騎著馬兒正過滕州向北。他心裡正盤算著這次戰役的得與失，。

    殲滅了五萬探馬赤軍和侍衛親軍，山東地區的韃子勢力為之一空，完全變成了自己的地盤了。

    無數的錢糧更是這次的大收穫，具體數目還沒統計出來。這可是富庶的東南上繳給大都的一年的賦稅呀，這次真是賺大發了。想到這裡，周天臨頓時覺得自己的腰杆子直了，這氣也感覺粗了點，真是錢是人的膽呀，有錢的感覺真是不一樣。數十萬山東民夫沿著運河沒日沒夜地搬了好了幾天，這樣的底子夠自己干很多事情了。

    這次戰役五萬紅巾軍現在只剩下三萬多人了，損失了一萬多。不過這戰場上打滾下來的老兵都是財富，從民軍里往裡面再補上十萬、八萬都可以。不但軍隊得到了鍛煉，而且整個根據地的行政機構也得到了極大的鍛煉。召集民兵、民夫，運送錢糧物資，接管新占領區，雖然有些磕磕碰碰的，但整的來說，運轉的還可以。

    正如自己在戰前所說的，這次戰役有三個目的，消滅韃子有生力量，發筆小財，鍛煉隊伍，看來完成得不錯，真不錯！

    過了鳧山，周天臨接到了鄭培民的一封厚厚的信，也算是對山東北部地區行動的匯報吧。

    鄭培民率領領數萬民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舉攻克益都（青州）、臨淄、濟南、般陽（淄川）、東平（須城）、泰安州（奉符）等北部地區，殲敵兩萬餘，得錢糧又是無數。自己的老熟人提不里合和黑赤溫怎麼也沒想到這麼快，一遲疑都沒跑掉，被俘後一塊自殺了。

    在占領了這大清河以南，運河以東地區後，鄭培民開始著手處理地方事務了。

    蒙古、色目貴族和依靠韃子的大地主大豪強自然而然被做扣上了一頂大帽子一棍子打死，這些人和他們的家屬被囚禁等候處理，家財、田地被沒收。而中小地主按照周天臨的指示，先用大地主惡霸的「悲慘下場」震懾他們，然後又保證他們的財產田地，這叫先給點顏色，再給點蜜。鄭培民也知道，這些中小地主都是讀過書的社會精英分子，在各地都頗有厚望，必須籠絡住他們。

    鄭培民告訴周天臨，按照戰役前的計劃，各支工作隊都深入到各新占領區去了。而在各地也開始招收那些鬱悶不得志的讀書人，陸續吸收一些當地的「優秀「人才進培訓班。軍官培訓班遷到益都，改為軍官學堂，士官培訓班搬到般陽，改為士官學堂，幹部培訓班搬到濰州，改為山東民政學堂。

    在新占領的這幾個城市裡，山東紅巾軍發現有好幾個工匠「集中營」，有數萬工匠。按照命令，這些人被宣布「解放」了，每家每戶發上一筆不菲的「安家費」，然後全部連同家屬統統搬到泰安州的萊蕪工業基地，極大的加強了山東紅巾軍的工業實力。

    在這些同時，鄭培民已經開始用繳獲的糧草徵集當地民夫和河南、河北的流民開始大修各地的城池了。

    由於元朝蒙古統治者的怪異想法，幾乎中原、江南等地所有的城池都不准修繕，經過幾十年的自然和人為損壞，這些用作防禦的城池已經大多數破爛不堪了，失去它應有的功能。也許這才是蒙古人的想法，這樣的城池再也不能作為漢人抵擋蒙古鐵騎的工具了。

    現在這些地方落在自己手裡，怎麼也要修好它，要不然萬一韃子反撲，蒙古騎兵打過來怎麼防禦呀！

    而在這封絕密的、由專人護送過來的信里，鄭培民提到了一個絕密的情況。

    益都路等地的蒙古、色目官員沒有想到紅巾軍會如此迅速地圍了上來，而且又沒有地下黨的覺悟，在四處逃竄或者為君「盡忠」的時候，完全沒有想到把那些手裡的絕密書信和文件銷毀，被義軍全部弄到手，匯集到鄭培民的手裡。

    鄭培民什麼人，小吏出身，自然知道這些文件書信的重要，而且很快從這堆紙片裡發現一個驚天大秘密。

    朝廷由於多年的內部鬥爭以及腐化墮落，各地的軍隊除了漢軍已經不堪一擊了，就是什麼侍衛親軍、探馬赤軍也是掛上霜的驢屎蛋子，外面光亮。

    在一些書信和文件里，鄭培民發現侍衛親軍成了將領吃空額兵血的好門路了，一個萬戶下面頂多只有兩、三千人馬。而由漠南蒙古各部人馬組成的探馬赤軍居然也有空額，而且還有冒名頂替的，這些頂替貴族、富人來當兵的蒙古人還要從事另一項工作，那就是為他們的僱主做買賣。（這些史書都有記載）這樣下來，整個元朝軍隊的戰鬥力不知還有多少。

    而這些有限的精銳兵力被布置在大都附近，以及西邊和北邊。這些蒙古宗親王爺不但要用錢糧供著，還得用大軍防著，我們的皇帝陛下當得也忒累了點。周天臨看著，不由替元帝喊不值得。

    接下來的話讓周天臨嚇了一大跳，鄭培民分析了整個朝廷的空虛兵力，居然大膽地提出集中兵力直搗大都，一舉將韃子趕出中原。

    開什麼玩笑，看到人家有些體虛就往上踹，你鄭培民也太心黑手毒了吧。人家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再怎麼折騰，還有那麼厚的家底在那裡。如果現在往北打，現在元帝和他的蒙古親戚矛盾還不算大，要是把幾十萬蒙古軍隊給招惹南下了，我們就等著難受吧。

    人家元朝為什麼會敗掉，那是因為人家在中原到處叛亂時都還不忘窩裡鬥。根據自己從歷史課聽來的，那劉福通氣勢洶洶北伐，連上都都打下來了，結果還是被打滅了，為啥，沒有鞏固的地盤，加上元朝自己還沒把力量內耗完。朱元璋為什麼就那麼好運？人家把南方地盤經營好了，然後等元朝自己窩裡鬥耗得差不多了，這才北伐，一舉將蒙古人趕出長城。

    現在自己的地盤還沒經營好就急著去北伐啃硬骨頭，也不怕啃壞了一口好牙。

    周天臨把自己的想法寫在回信上，鄭重地告訴鄭培民等人，北伐不是現在想的，現在最重要的是鞏固現在的根據地，擴編訓練軍隊。

    要擴展地盤，西邊的河南是個不錯的地方，反正我們沿著黃河南邊往西打，即可以擴大地盤，鍛煉隊伍，還給了朝廷面子不是，防止敵人反撲。

    在最後，周天臨告訴鄭培民等人，山東地區的首府先定在濰州，那裡一來是老地盤，根基牢固，二是地處中心，安全又方便。

    而對於他們提出的政權名稱，山東等處行中書省的名稱周天臨也同意了，並告訴他們等自己去請到幾個貴賓後一起趕到濰州參加和主持新政權開張大吉儀式。

    山東等處行中書省，周天臨念道著這個屬於自己政權的名字，總覺得不爽。當初他提出了山東革命軍政府，山東蘇維埃人民政府等超越時代、頗有氣勢的名字，結果被眾人一致否決了，認為這個名字沒有威勢，沒有時代感，靠！你們還知道什麼時代感！最關鍵的是，和毫州劉福通承諾的統一名稱不符。

    好吧，就叫山東行省吧，咱的軍隊就叫山東紅軍了，誰敢跟我爭這個，我，我他媽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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