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傍晚我一下班就忙不迭跑到了銀行的櫃檯機將那張銀行卡里的錢都拿了出來,兩千塊,對於那中年男子來說也許是九牛一毛,可對我和我家來說,卻無疑是雪中送炭!
當我拿著這兩千塊錢交給我媽的時,我明顯看到我媽眼睛裡先是露出了一抹震驚,而當我跟她說了我是在火葬場上班時,老媽直接就是帶著哭音說不行,畢竟誰家當母親的願意讓自個兒子去那種地方謀生呢。
可當看了看我還躺在病床上的老爸和追債的電話時,老媽最後只得連連跟我說對不起。
我說:「媽,沒事,我也長大了,不讀大學也能掙錢養活你們,等爸出院了,我再去找欠債的人求下情,讓他們放緩點期限讓我慢慢還。」
「小峰,媽對不起你,要不是你那賭鬼老爸,你也不會……」
「媽,都過去了,只要爸能改,我們一切都會好的。」我堅信不疑的說道。
在這一刻,我竟是感覺到自己第一次像一個男人一樣,可以支撐起一個家庭……
和老媽說了幾句安慰的話後,很快,我手機便是傳來了一陣震動聲。(第一天上班,在場長的要求下,必須要把手機調成震動,不得有鈴聲,至於為什麼大家應該也清楚。)
我走到外面拿起手機一看,發現來電人正是我那學校的班花兼同鄉沈小芹;至於為什麼班花會有我的電話,其實說出來不怕大家見笑,這個沈小芹最開始的時候是我在網上和她聊了好幾個月後才慢慢發展起來,若不是出了我爸這檔子事,也許這個沈小芹會是我在校園裡所要談的初戀對象。
可現在,別說是初戀,以後就怕是當朋友,我估計也要沒戲了,畢竟沈小芹雖然和我都是老鄉,但她們家在這陸縣,可是數一數二的大戶。
電話一接通,那頭就傳來了沈小芹十分好聽的女聲道:「凌峰,我今天剛從輔導員那邊聽說你已經申請了退學,這是真的嗎?」
「嗯,是真的。」聽著這悅耳的聲音,我一時有些語塞。
「為什麼?那你不來廣州了嗎?」
我說:「以後有機會應該會去吧,現在我已經在老家這邊上班了……」
「上班?你才幾歲上什麼班?書都沒讀完,你打算當服務員還是洗碗工?」沈小芹語氣明顯不悅起來,畢竟在這之前,她對我還算不錯,經常和我吃飯逛街,不過大都是她在買單。
「我做什麼你就不要管了,你好好讀書,我在這邊也挺好的。」我強忍住心頭的失落回答道,一個是千金富家小姐,一個則是欠了高利貸的家庭,空有一點好感又能如何?
「哼,周凌峰我看錯你了,我以為你是一個向上的人,那你在老家好好發展吧,我從心裡看不起你!」
沈小芹一把就掛斷了電話,聽那口氣,似乎已經對我那僅存的一絲好感都丟到天南地北去了……
我看著手機,也是忍不住搖了搖頭,心底里泛起一絲苦澀;我的初戀啊,還沒真正開始就這樣夭折了,草了媽蛋!!
當晚一夜無眠,上半夜我是在惆悵初戀的失敗,下半夜則是不知不覺想起了那白天我在火葬場上班所看到的那屍體模樣。
最後還是等到天快亮,我才渾渾噩噩的睡著過去,等我再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身上已然是滿身冷汗。
我迅速看了下時間,已經是早上九點多的時間,眼下也顧不上吃早餐,我便是抓起外套就往那火葬場趕了過去……
半個多小時後,當我來到火葬場的時候,我卻是看到在火葬場的門口正是有一輛麵包車改裝過的靈車在向我打著燈光。
我抬頭看去,發現副駕駛座上正是坐著泉叔,只聽泉叔沒好氣的瞪了我一眼說道:「上車,接棺去!」
由於習俗和觀念,我們這邊是盛行土葬,而隨著這幾年上邊的推廣和要求,慢慢地才有越來越多的人接受了火葬;但在一些比較偏僻的村鎮,其實對火葬還挺是排斥的,所以有時候,火葬場只能自己派出靈車去主動接棺,免得那死者家屬偷偷就將遺體給土葬了……
一看到泉叔在那裡,我也顧不上泉叔怎會叫我去接棺,一股腦就直接上了車。
一上車,我一眼就看到駕駛座上坐著一個中年男子,瘦骨嶙峋的,臉色格外的黝黑,而且還戴著一副墨鏡。
「這是靈車司機李強,你叫他強哥就行了。」泉叔頭也不抬的說道。
「強哥好!」我連忙喊道。
李強沒有抬頭,只是用那後腦勺對我點了點算作回應……
這時,我則是忍不住問道:「泉叔,我們去哪接棺?」
泉叔頭也不抬道:「河東鎮林村。」
「什麼,河東鎮?」
聽到泉叔的話,我心頭頓是咯噔一下,緊接著腦子裡便是迅速想起來了那河東鎮的傳說。
在陸縣裡鎮鎮村村不少,可其中有些村鎮卻是在陸縣裡大名鼎鼎;而其中關於河東鎮的出門,則是因為那裡民風最是彪悍,每個月陸縣電視台總會報道幾起關於河東鎮的新聞,而這些新聞,基本就是打架逗鬥毆的事情……
我心想今天要去那裡接棺,河東鎮的民風又那般彪悍,這一去,很容易就要躺著回去啊!
而就在我心裡暗暗叫苦之際,坐在副駕駛座上的泉叔則是淡淡說道:「傻小子,等下給我硬板點,我們是來接棺,可不是來受氣的。」
「我知道了泉叔。」我也是苦笑的應答了一聲。
很快,在大半個小時的車程後,我們終於將車開到了那河東鎮林村的村門口,一到村門口,我一眼就看見在那村門口處,正是站著一大隊披麻戴孝的年輕男子。
車子停了,司機李強頭也不抬的說道:「到了,你們去催一催吧,我在車上等你們。」
泉叔點了點頭,然後眼神示意了我一下,隨即便是先打開車門走了出去。
我見狀連忙也是有些戰戰兢兢的跑了出去,這泉叔還算是淡定,可當我看到那幾十個面色不善的年輕男子時,心底里卻是不由得有些緊張起來。
在幾十個年輕男子的目視下,泉叔則是雲淡風輕的帶著我往那村子裡走了進去,似乎對這個村子,泉叔已經是輕車熟路。
很快,當我們來到了那專門辦葬禮的祠堂門前(在我們這邊,葬禮一般是在祠堂和祖廟前操辦的),而隨著我和泉叔一靠近過去,我就看到在那口棺材的兩頭正是跪著不少哭泣的婦女。
這時,泉叔則是掃量了一眼那棺材,隨即淡淡道:「時辰差不多了,該送老人家上路了。」
泉叔一語落下,哭聲頓時靜止下來,而伴隨著那眾多死者家屬的目光投來之際,我很快聽到一聲極為不耐煩的聲音響起。
「今天你們要是敢把我爸拉去燒了,我不會讓你們兩個臭焚屍匠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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