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門盛會還有七天才召開,各門派陸續抵達。筆神閣 bishenge.com也帶了自家的親傳弟子來青山宗。無垠大陸難得聚齊這麼多頂級宗門。青山宗大雲台幾乎每天都有各種比試切磋。前往大雲台的弟子絡繹不絕。
焚天走在下山的路上,塞了一耳朵弟子們的議論。不知為何,遠遠看見山門,她竟有種偷偷逃獄的緊張感。平時進出山門是極簡單的事情,此時卻覺得那道山門極難逾越似的。她越走越慢,細眉越蹙越緊。這種心生預警幾乎是修士的本能。
閃身躲到了一間房舍的牆後。焚天望著十餘丈外的山門石牌坊緩緩呼吸。手按在胸口,能感覺到心跳並未因為放緩了呼吸跳得慢了些,砰砰急跳,令她極為不安。
因宗門盛會,青山宗開啟了護山大陣。所有人都不能飛出去。騎行獸也僅限宗門內使用。要出青山宗,都得經過那座山門石牌坊。
高大的石牌坊下站著一隊執事堂弟子。平時也有外門弟子在此輪流執守。宗門盛會改由絕劍峰執事堂弟子執守。
進出的弟子只要亮出自己的身份玉牌就可以正常出入。來參會的別家宗派弟子也照名冊另發了身份玉牌。山門處人來人往,一切如舊。
是自己多疑了吧?焚天沒看出可疑之處,朝山門行去。
接了她的身份玉牌,執事堂弟子直接用神識分辨。玉牌上隱隱浮現出千瀑峰的影子,還有接玉牌時銘刻下的焚天的臉。玉牌是真的。對方將玉牌還給了她:「林小天,你不能離開青山宗。」
焚天心裡一沉:「為什麼?」
執事弟子道:「若華道君有令。外門弟子林小天在宗門盛會結束前都不能離開宗門。」
焚天心裡大罵著若華道君,滿臉委屈狀:「我又不是離開宗門。就去趟圩市買點東西就回來。」趁人沒看見,將一袋靈石塞進了那弟子手裡,「也不曉得道君為何會下這樣的命令。師兄通融通融。我就去趟圩市。」
收了靈石,那弟子示意她走到一旁,低聲說道:「林師妹,知道你委屈,我也沒辦法。不過,聽說有桑道君就快回來了。」
滴翠崖和靜思崖兩大長老角力,林小天就像被大人互扯了一條胳膊的小孩。風箱裡的耗子——兩頭受氣的角色。執事堂弟子心中明白,只能這樣提醒焚天。
「多謝師兄提醒。我想去圩市趕集的事,您別說出去。免得……麻煩。我就在宗門,大雲台天天有熱鬧看。不出宗門也行的。」焚天堆了笑臉,一副膽小怕事的模樣。
她生得清美,眼睛裡像噙了汪水,那弟子心軟得不行:「我也怕麻煩。快回去吧。」
焚天無可奈何地折了回去。
如果她用手段弄塊身份玉牌,改了影像,反倒更引人懷疑。焚天一路痛罵若華道君,心想忍著吧。執事堂弟子說得沒錯,秦有桑快回來了。兩大長老角力,總有她偷隙開溜的時侯。走回到岔路口,焚天朝著大雲台方向踏出一步,又縮了回來。
她望向遠處的迎客峰,心裡掙扎不己。
他潛進青山宗當外門弟子的時間只比她早一個月。秦有桑與聶悠悠在赤海會面之後,聶悠悠提出議和。這個消息應該是妖族眼線以最快速度傳回妖界。然後弈之羽就裝成外門弟子進了青山宗。
玄門是否與聖域議和,對妖族來說並無太大影響。甚至還能幫助妖族了解更多聖域的事情。這個結果在聚會商議之後,天下皆知。除非妖族存心破壞,否則弈之羽潛進來做什麼?
他去迎客峰有什麼目的?
風吹來,暖暖秋陽下,焚天的心涼嗖嗖的。
不是打定主意不管了嗎?不是已經決定快意江湖,從此瀟灑了嗎?為何她要猶豫?
她想忘卻聖域的一切。可那些人那些事哪怕被她用十口八口箱子重重鎖住,卻重重地壓在她心底。
不,她可以不理會。卻不能不知道。焚天換了個髮型,用了千面換形術,面容變得普通,悠悠然走向了迎客峰。
迎客峰並不陡峭,是一個圓型的饅頭型山丘。在平坦廣闊的峰頂上劃分出三十六塊地,建了同樣規格的三十六家庭院。以免各門派感覺有差別反而生出嫌隙。
各宗門帶來的弟子都不少。地塊中又留出有空地,讓各家可以自行設營。庭院之間以大片假山樹木相隔,引地下靈泉造有池水迴廊。還建有一排商鋪專賣青山宗的丹藥法器符籙等。設下防禦陣法後,各宗門之間絕不會相互影響。
能與無垠大陸最頂尖的名門大派弟子交好的機會誰都不願放過。迎客峰的小廣場熱鬧地如同新開了一座圩市。各家弟子都有在此擺攤設點的。焚天看了眼自己身上的青山宗弟子襴衫,很滿意地融進了小廣場的人群中。
站在廣場中心,旋轉一圈能隱約看到呈圍合式分布的三十六家庭院。弈之羽會走進哪一家呢?焚天慢吞吞地圍著廣場走著,腦中靈光一閃,想起了以靈泉為媒吸空地下碎靈脈的事。連秦有桑這種元嬰中期修士也認為不可能是她,那麼她以迎客峰連通各家庭院的泉水為眼呢?
焚天走到水邊,在一株柳樹下尋了處空地,也擺了個地攤。放上於劍聲給的幾張符籙。靠著樹闔上了眼睛。
一根低垂觸水的柳枝輕輕一顫,帶起一圈漣漪。
這種以物為媒以神識為眼的法術是聖域的高階術法。神識消耗大。優點在於不會引起修為高深者被人窺視的警覺。在這種高門大派齊聚的地方,焚天不敢自然放出的神識隨意探查。寧可辛苦一點。
泉水曲回連接著三十六處庭院,將景象投影在焚天識海之中。
她一家家查探,臉色漸漸變得蒼白。
三十六家探完,焚天幾乎想要放棄時。她突然想起一個畫面。神識集中探了過去。
在匾額新換為璇璣閣的庭院裡,二樓欄杆處站著一個中年男人。他穿著朱紫色的長袍,戴著一頂紅色瑪瑙七梁冠。熟知千面換形術的焚天不看他的打扮與面目,從他的體形看見了弈之羽的身影。她輕輕吐出一口氣。終於找到他了。
弈之羽的眉毛比平時濃,鬂角有兩縷異常醒目的紅髮。留著飄逸的鬍鬚。負著手望向外面的廣場,仿若一個威嚴的中年王侯。
這是他本來的面目嗎?焚天看著這個中年男子,與平時弈之羽那副跳脫搞怪模樣怎麼也無法重合。想來定是也易容改裝打扮過。
他來會璇璣閣的什麼人?
靜靜地等了有盞茶工夫,焚天的神識漸漸耗盡。頭開始隱隱作痛。她努力維持著,臉失去了所有血色。
「師姐?師姐你怎麼了?不舒服嗎?」
焚天扮成的是一個三十來歲的中年女子。她異常蒼白的臉色,闔目靠著樹的坐姿引起了旁邊青山宗年輕弟子的擔心。
識海中的景象在漸漸模糊。她看到一手素手掀起了通向欄杆的珠簾。
她努力分心朝那名弟子擺了擺手示意自己無事,咬牙將最後的神識全聚在璇璣閣下的水池之中。
「師姐。你要不要服一顆靜心丹?在這裡出事,宗門丟了顏面上頭追究下來就不好了。」那小弟子見她臉白如素紙,咬牙撐得額頭青筋暴跳,不僅好心地勸她,還好心地拿了一枚靜心丹送到她面前。
擾得焚天恨不得一掌拍死他。
這時,珠簾後走出一個戴著面紗的女子。
聶悠悠!焚天一驚。
正好那弟子拍了拍她。
像一顆石子投進了水中。焚天的神識一盪。
欄杆下的水池中,一條魚突然躍出水面又落下,翻起了白肚皮。
弈之羽眼神一凜,眼中露出厲色,死死盯著那條死魚。
身邊傳來一個輕柔的聲音:「勞您久等了。」
廣場水池邊柳樹下同時傳出一聲驚呼:「師姐!師姐你耳朵里怎麼流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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