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尋常的走動,兩手空空也不好看。更何況此去拜訪齊老爺子,是為了尋求幫忙。
是的,如果「聯盟」,其實就是自己往自己的臉上貼金。周處自然明白,要是求人的時候,還不放低自己的身位,那麼到頭來只會換來失望。
張殘和周處兩人,一個手中提了個箱子。雖然張殘不知道裡面裝的是什麼,但是入手沉甸甸,並且每走一步,都從箱子裡傳來金聲而玉應的響動。所以裡面絕對是價值連城的稀世珍寶,這是毋庸置疑的。
雖眼不見心不亂,但是張殘靈敏的聽覺,還是使得他需要克制,才能抵抗得住抱著箱子開溜的衝動。
所謂的齊老爺子,掌握著整個大同府的茶葉生意。
當然,大家都清楚。凡是正規的生意,利潤都是不高的。不過齊老爺子已是古稀之人,到了他的這個年歲,對於財富這種東西已經看得很開了。而且打點這種算得上很清閒的生意,幾乎從不會和其餘幫派有任何衝突的地方,如此一來,自然也不會給他帶來很多的瑣事煩心。
再者,江湖上也是一個講資歷的地方。
齊老爺子德高望重,平時深入簡出,異常的低調。
因此,他平淡的生意外加悠長的年歲,除了那種傻缺二百五,實在沒有任何值得讓人和他起衝突的地方。
在江湖這個看似有規則可循,實則人吃人的地方,就算真的出現那麼幾個傻缺二百五,那也早被不知埋在哪個僻靜的地方了。
這就是周處為什麼要尋求齊老爺子的支持——齊老的勢力,從未有過任何的折損。
簡單的寒暄過後,張殘和周處雙雙坐了下來。看樣子周解生前的時候,好像沒有少來拜訪這個齊老爺子,所以這老人家又補了一句:「解好久沒來找老夫聊天了。」
齊老爺子滿面紅光,保養得甚好,除了斑白的頭髮以外,甚至健碩得像個剛剛跨入不惑年紀的中年人。他能有這樣的精神頭,必然是家庭和睦,生活無憂,以及他自身不俗的功力。這三者,任缺其一都不可能有他現在的狀態。
張殘打了個哈哈,道:「最近煩心事特別多,還請齊老見諒。」
齊老爺子嘆了一口氣,道:「只能,世事難料。誰能想到周家和談家剛剛交惡,長鶴便撒手西歸。不然的話,以長鶴的人脈與資歷,根本不用擔心過幾天的幫派聚會。」
張殘以為齊老爺子在怪罪自己,雖然一百個心不甘情不願,不過還是拱了拱手:「是子衝動了,做事情沒有考慮到後果。」
齊老爺子哈哈一笑,搖頭道:「年輕人若是行事時瞻前顧後,猶豫不定的去計較後果,那他和我這樣的老頭子又有什麼區別?」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於我心有戚戚焉。」張殘一邊點頭一邊,引得周處無奈地看了他一眼。
周處的心情肯定比張殘要急切的多,所以他馬上開口,直接進入了正題:「齊老可否出山,幫助子渡過這一次的難關。」
眼下的形勢其實已經不用多了。
張殘廢了談蛟,而談桂是除了周長鶴之外,最有實力最有威望坐穩這個聚會頭把椅的人。就算是這個齊老爺子真的要和談桂去爭奪這個位子,也不見得就一定是穩操勝券。那麼,萬一談桂順利當選,可想而知他會瘋狂的去蠶食,去報復萬利商會。所以周處用「難關」來形容,一點也不誇張。
齊老爺子品了一口茶,緩緩放下茶杯,又緩緩地開口道:「句倚老賣老的話,長鶴可以是老朽看著長大的,他便是齊某人的半個孩子。現如今萬利商會遇到困難,於情於理,老夫皆不會置身事外。」
伸手止住了周處的起身拜謝,他又道:「談桂老奸巨猾,近幾年來他一直暗中招兵買馬,擴張勢力,你們兩個,要多加心,謹慎防範。」
周處的臉上閃過一絲激動的喜色,一拜到底:「多謝齊老!」
張殘有模有樣的依葫蘆畫瓢,不過還是看到了這個齊老的眼中,閃過了一絲不易被人察覺的落寞。
想想也對,這老人家平平和和的生活了這麼久,到了幾乎半隻腳踏進棺材的年紀,卻又不得不出山與人爭鬥。
越是到老,越是迷信。
或許齊老在擔憂,臨死前掀起一片血雨腥風,實在是罪無可恕的孽障了。
相較之下,周處就顯得掩飾不住的春風得意。張殘看在眼裡,卻隱隱多了一絲明悟。
自古以來,好與壞之間,從來都沒有一個很明確的界限可以區分。衡量好與壞的尺度,也不過是基於某些道德準則。然而道德準則,更多的是告訴人們什麼應該,什麼不應該,它其實也很難定義好與壞。
到了現在,凡是利己的,就是自私。利己而損人的,那就是壞。
而利人的,自然就是好。死了你一個,幸福千萬家,這就是大大的好。
所以,好與壞,其實就是你能不能服務於他人。如果不能,那麼你再怎麼紅燈停綠燈行,再怎麼遵紀守法不隨地吐痰,你也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無存在意義的人。
只有一味的付出,只有不計前嫌的服務他人,才有可能會被冠名為「好」人。
而咱們的張殘,此刻更加覺得,千萬不能做個傻子。至於哪一種人屬於「傻子」,嗯,相信大家都清楚的。
沒走幾步,張殘忽然覺得氛圍不對。
一抬頭,當真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談桂正帶著兩個隨從,迎面而來。
也不知道談桂是對於這個位置勝券在握,還是源於對張殘深似海的仇恨,連周處的抱拳問候都視若不見,只是以一雙鷹目掃視著張殘:「你竟然真的沒事!」
前兩天張殘和談桂惡鬥了一場,當時張殘策略有誤,當然,修為也稍差了談桂一籌,因此慘敗。
還好,張殘體內蘊含著真龍之血無可比擬的自愈力量,所以談桂雖然下了死手,但是終究礙於身份,沒有當場將張殘斃命。
這不,張殘現在又生龍活虎的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張殘抱了抱拳,至少樣子很誠懇地:「還要多謝談前輩手下留了一線,不然的話,周某必定追隨家父而去了。」
談桂哼了一聲,當然不可能因為張殘如此,就消了愛子「斷了命根」的仇恨。
張殘笑著:「為感謝談老的不殺之恩,如若將來有用得上周某之處,還望談老千萬不要客氣!比如將來令郎沒有好的差事可做,周某倒是能為他尋得一個好的差事,畢竟大金國的皇宮之中,周某還是認識不少管事的人哩!」
談桂面上閃過一絲凌厲,眼眸中的殺機一閃而逝。
張殘啊了一聲:「要不蒙古國也行,實在不行大宋也可!」
一拍胸脯,張殘仗義的:「周某遊歷四方,也結交了不少能人異士,安置一個半殘的娘妖,這點面子還是不少人願意給的。」
「周處!」
談桂沒有答話,倒是他身後一個極為壯實的青年厲喝了一聲。
張殘登時怒目掃了過去:「這位兄台,周某在此。若要賜教的話,向前一步走,別躲在人後吆五喝六的!」
那壯漢其實純粹就是為了在談桂面前表現一下,哪知張殘根本不按套路出牌,直接三言兩語,就用話把他給逼上了不得不動手的絕路。
「老子怕你?」
那壯漢提著環刀,從談桂的身後走了出來。
張殘見狀倒是滿意的點了點頭:「兄台只走一步即可,剩下的九十九步,便讓張某完成。」
言罷之後,張殘提心戒備,直接將長劍祭出,邁步走去。
張殘自然不是在懼怕這個壯漢,而是在提防談桂。雖談桂身為前輩,按常理來,絕不可能會向一個後輩偷襲。不過心駛得萬年船,雙方已經勢成水火,多一點謹慎,總是沒有錯的。
談桂自然看得出這個壯漢絕非張殘的對手,如若任張殘就這麼大搖大擺的在他的面前,他的隨從給宰了,他這幾日好不容易樹起來的威望,又要大打折扣。
「冤有頭債有主,周少俠將敗於老夫的不忿,轉嫁於無干人等,絕非大丈夫所為。」談桂淡淡地。
「談前輩金玉良言,字字珠璣,教訓的極是!不過可惜,周某半個字也聽不進去。」張殘搖頭晃腦的回答。
張殘話音剛落,倒是那壯漢再也難以忍受張殘的侮辱。
所謂人活一口氣,行走江湖之人,早就有了一隻腳在牢籠,一隻腳在棺材的覺悟。所以這個壯漢縱然有些畏怯張殘,但是如果他會忍氣吞聲去求饒,那也絕不可能。
環刀的鐵環叮噹作響,伴隨著他的一聲怒喝,一招力劈華山直接朝張殘的腦袋劈了過來。
以刀做兵刃的,除了像是藤野新上那種級別的用刀高手,大部分都慣於以「力劈華山」來做起手式。一來此招氣勢洶洶,二來此招的招式名稱也無形之中為出招者增添幾分恢宏狂傲的氣勢。
張殘在棄刀用劍之前,也常常以此招做起手式。
再加上張殘和華山派不得不的仇怨,那自然更是此不疲了。
眼下張殘固有的步伐沒有任何改變,但是忽地使出縮地成寸的步法,只是一步,便避開壯漢的刀鋒。
以這個壯漢的視角來看,他本以為自己十拿九穩的一刀,會正中張殘的眉心。哪知他只是一眨眼,張殘卻極為詭異的出現在了他的眼前,這距離近到幾乎能感受到張殘呼出的熱氣。
那麼他本來應該命中的地方,自然因為張殘身位的靠近變成了一團空氣。
下一刻,張殘一肘撞在了這個壯漢的前胸。只聞一聲咔嚓,然後壯漢一聲慘叫,倒飛了出去,並重重摔倒在地。不用,張殘一肘已然撞斷了這個壯漢的幾根肋骨。
張殘嘖嘖了兩聲:「就這點能耐也敢和周某叫囂?還是回去多練幾年吧!要知道沒有實力的叫嚷,只能是擾民的烏鴉一樣,根本不值得他人為之側目。」
談桂終究還是自持身份,沒有妄動,只是在聽了張殘的話後,淡淡地:「希望周少俠能夠一直囂張下去。」
張殘回身一笑:「如果這是談前輩的心愿的話,那麼周某會很努力的堅持下去!相信談老絕不會抱憾而終,反而會九泉含笑而逝。」
談桂深深的看了張殘一眼,淡淡地:「來日方長。」
張殘抱了抱拳:「前輩慢走!」
等到談桂走遠之後,張殘笑著對周處:「周兄在怪張某囂張跋扈了吧?」
周處啞然失笑道:「張兄未免把弟看得太過迂腐了!反正我們與談伯伯之間的決裂再無緩和的可能,又何須對他忍氣吞聲的退讓。」
張殘打了個哈哈:「現在還叫他談伯伯?」
周處也反應了過來,不過他神情也不見尷尬,只是很隨意地:「周某自幼便對他尊敬有加,一時半會兒,終究還是難以轉變過來。」
張殘憐愛的看了周處一眼,極為仗義的:「回頭張某把翻臉不認人的這門絕技傳授給你。」
周處無奈地搖了搖頭,苦笑了一聲:「多謝張兄厚愛。」
回到萬利商會,木雅經過張殘的勸,暫時回到了城主府。珠因為終究和張殘暫時還無名分,因此為了照顧人家姑娘的名聲,張殘找了間客房將她安頓下來。
周處回來之後,張殘連去為周長鶴守靈的義務都沒必要演戲,因此左右無事,便去準備找珠話。
剛剛穿過後花園,卻見顧如雨正雙臂環抱著膝蓋,在碧綠的草叢上坐著發呆。
隨著張殘的到來,顧如雨好歹也有點修為,轉頭望向了張殘。
張殘正想打個招呼,卻見顧如雨撇了撇嘴,一臉的反感,又把頭轉了過去。
這下子張殘有些不意了,好歹自己也算是救過他們一行人,你不感激的以身相許就算了,居然還給老子擺這副臭臉?
於是張殘走到顧如雨的對面,一屁股坐了下來,托起了下巴,與她相距不過二尺。·k·s·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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