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
文恩半躺在地上,臉色煞白地喃喃地說,臉上寫滿了恐懼。
高麗其餘五人本來同時抽出長劍,靜待為首女子一聲令下便要動手,女子聽到文恩這一句對不起之後,卻又沉默了下來。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抹過一絲不舍,更多的卻是鄙夷,又旋即被堅定所代替,無動於衷。
文恩看在眼裡,煞白的臉色又變得死灰。
傳天洒然道:「用志不分,乃凝於一。一個劍客不去專心練劍,反而去修習什麼勞什子附魂術,遭逢死劫,莫要怨天尤人。」然後傳天望向張殘:「張兄請動手。」
張殘哈哈一笑,利落地拔出厚背刀,手起刀還未落,夜染塵在張殘毫無知覺地情況下握住了張殘下滑的手腕。
雖說不是敵人,張殘心中還是忍不住一驚。
夜染塵搖了搖頭:「張兄此舉,非是大丈夫所為。」張殘望著夜染塵毫無特點的臉龐,不由笑道:「不談這位兄弟的對不起三字,只說這位兄弟之前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明知此去或許無果甚至身死,仍然選擇面對傳老弟。此種行為,是不是大丈夫?」夜染塵無話可辨,只能點頭道:「確是。」張殘笑道:「所以,張某寧願不是大丈夫,而是真小人。」
夜染塵嘆了一口氣,鬆開了張殘的手。張殘自然一刀砍過,要巧不巧,骨碌碌的人頭剛好滾到垂頭獨泣的莫歲寒的腳下。
張殘絕非故意,不過見莫歲寒根本沒有任何跳腳的反應,不由贊道:「臭小子的定力倒是有所增長!」藤野新上感覺好笑地說了一句:「實則這個孩子已經被嚇愣住了。」
張殘打了個哈哈,卻見高麗的那名纖細美女正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冷冷地看著自己,怒道:「看什麼看!有本事找我兄弟去,別找我麻煩!」
傳天笑了一聲,洒然道:「傳某喜歡主動解決麻煩,而不是等待麻煩找上門來!現在輪到小姐了!」
「文恩!」一聲悲呼從女子身後傳來,一個高麗劍士反手攻向了要拉住自己的一名同伴,順利迫其撤招,然後就勢跳出人群。手中長劍幻起一抹蓮花,劍影翩翩,朝傳天襲來。
劍法確實相當不錯。不過因為萬念俱灰,有其形而無其神,威力與劍法不可同日而語。想來死去的文恩跟他交情不淺,所以才會目睹文恩慘死後心神皆失,攻出這麼一招令人哭笑不得的招式。傳天先是搖了搖頭,一拳擊在劍身,順勢順手便又捏住了這人的喉嚨。
「傳少主且慢!」女子急切開口。傳天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洒然道:「傳某在聽著。」
女子胸脯劇烈起伏,深吸了一口氣後,緩緩地說:「這人是自小陪伴小女子的好友,可否看在我是『陰陽仙師』最寵愛的徒弟的份上,放過他?」
為免諸位看客誤解,有必要解釋一下。陰陽仙師的陰陽其實指的是同時身負一剛一柔兩種不同的內力,而不是陰陽人的陰陽。
傳天聞言笑了笑過後,淡淡地說道:「不論如何,諸位敢來我中土大地取人,實則就是不把中土人放在眼裡。我等何必要留面子給你們?姑娘還在擔心朋友,自己有命……」
「傳兄可否看在在下的面子上,放過朴姑娘等人?」藤野新上此時接口,因為他知道只要傳天把話說完,就代表著言出必果。而高麗人中雖說都是好手,但實難與傳天身後的夜染塵等人相提並論。因此傳天只要把準備取女子性命的話說完,高麗等人便會埋骨在這永遠不見天日的迷霧森林之中。
藤野新上續道:「朴姑娘等人是應在下之邀。」
話已說完,簡單明了,就看傳天怎麼斟酌。
傳天回首笑道:「倘若傳某不給藤野兄面子,又當如何?」藤野新上笑答道:「傳兄大可放手而為,在下轉身即走。」
傳天眼中紫芒一閃而過:「傳某自然相信!然而事實卻是,當藤野兄開口,無論事情如何苛刻,傳某依然會遵循照辦。」藤野新上欣然道:「然而事實卻是,在下更加知道,在下一開口,傳兄便會賣在下這麼個面子。」
兩人的眼中同時閃過惺惺相惜,又同時布滿了殺意。
傳天這才望向女子,微笑道:「姑娘請回吧!下次來中土,記得多帶些高手。這點手段也敢來我中原橫行?莫要讓人笑掉大牙。」
女子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充滿無限的恨意,死死地盯著傳天,一字一頓地說:「傳天,我記住你了!」
傳天先是朝著藤野新上說了一句:「藤野兄恕罪!」然後朝著女子微笑道:「姑娘看個仔細,記清楚點,千萬不要忘了!」手上勁力一吐,但聞骨骼碎裂之聲響起,那女子從小到大的好友渾身癱軟似爛泥,倒在地上。
說完之後,傳天瀟灑地一回身,朝著張殘等人道:「多謝諸位的陪伴!我們走!」
「啊!!!」
莫歲寒發出一聲驚叫,然後指著腳邊的人頭跳了起來:「人頭!」張殘暗自扶額:果然是被嚇愣了!然後搖了搖頭說道:「是啊!送你的,拿著玩啊!」
張殘又被琴星雅暗中指教後,一行人踏上回程。傳天如老馬識途般在迷霧森林穿梭疾行,不片刻便從昏暗的迷霧森林裡走出。面對著森林外皚皚白雪,感覺像是忽然從一個世界走向另一個世界般神奇,頗有一種山從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豁然開朗。
到了此刻,夜染塵方開口道:「傳兄的賭注,是不是有些過大?」傳天望著天,淡淡地說:「巨大的風險後,才是豐厚的收益。」
莫歲寒似乎回過神來,想到傳天之前說自己可以擁有挑戰藤野新上的實力,突然快步走向傳天,撲通跪倒在地:「我要報仇!」
傳天似乎早已預料到,不疾不徐地微笑道:「從今天起,不許你練功,只准你打坐,打坐時間不得超過一個時辰,能辦到嗎?」
莫歲寒聽了首先就是一愣,不過馬上點頭道:「可以!」
傳天微笑道:「從今天起,只許赤足行走,在一個地方停留絕不允許超過一天,並且只准留宿在山川河流等野外之地,絕不可就寢於床椅,能辦到嗎?」
莫歲寒重重地點頭:「可以!」
傳天微笑道:「最重要的,從今天起,無論受到多大的委屈打擊,無論遭逢多大的冤枉變故,無論遇到什麼喜極而泣的事情,絕不可開口說一句話吐一個字,能辦到嗎?」
莫歲寒重重地點頭:「可以!」
傳天點頭道:「你可以走了,謹記傳某的話。十年之後,以藤野新上現在的實力,擋不住你三招。不過這當然不可能,因為以他的心性和天賦,屆時他將會是世間最頂尖的人之一。」
莫歲寒清秀的小臉一臉堅決,又朝著傳天磕了三個頭,霍然而起。一把脫下兩隻靴子,赤著小腳踩在了雪地之上。他的內力還未達到寒暑不侵的境地,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不過緊咬牙關,一語不發。已經轉過身就要走,忽又折身而回,朝著張殘等人每人拜了一下後,熱淚湧出,之後毅然決然轉身就走。
張殘看著他小小的身影被風雪轉瞬吞沒,心中頗有些不忍,琴星雅此時就忍不住道:「還這么小,會不會有些殘忍?」
傳天微笑道:「英雄所走的路,向來都是孤獨寂寞又殘忍難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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