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世界的生存指南 第二十章 黑暗的盡頭（轉）

    從個人的情感來說，我更願意相信『喜悅之神』。畢竟人類對憤怒是有敬畏的感情。

    【如果『喜悅之神』說的是真的，那麼10號晚上，戀文所跟蹤的『我』，可能就是『憤怒之神』的某種化身。為了欺騙戀文而存在。】

    居然敢欺騙戀文，一想到這裡，我便狠狠地握緊拳頭，想去狠狠地擊打些什麼。

    「不，戀文你可能被騙了。那個世界並不是什麼毀滅的世界——」

    我要怎麼說明？明明自己都在狀況外。

    「對不起，之前都讓你承擔。」

    「什麼？」

    「你也被下了詛咒，為了防止我情緒失控，代替我前往『影世界』釋放我的情緒，『影世界』一定很糟糕吧。」

    我不知道她在說什麼，直到她消失為止，她都沒有出現所謂的情緒失控，更不存在我代替她釋放情緒的情況。

    「『影世界』不是一個毀滅的世界，而且一點也不糟糕，除了沒有人以外，一切都和這裡一模一樣。」

    「……這不可能。」

    「是真的，這一切並不是你造成的，你被騙了。」

    我必須向他證明，只要我現在能和她到達『影世界』，她所知的一切自然不攻而破。

    「等一下。」

    我嘗試向她走進，但是卻被她呵止。

    「不要……碰現在的我。」

    她做出防衛的姿勢，雙眼變得暗淡無光，身上的『黑光』也越發刺眼。

    『黑光』周圍的黑色煙霧越發濃烈，形成一個包圍圈，似乎要將戀文吞噬。

    我能做些什麼。

    我想做些什麼。

    我的確想做些什麼，不然我也不會來到這裡。

    我也知道自己該做什麼，早在很久之前。

    我從來沒有改變過，正如「古今一撤」。七年前，我第一次見到戀文以來，直到現在，我一直保留著最初的感覺。那是一種模糊的，無法解釋的感覺，這種感覺促使我去保護她，這種感覺一次次逼迫我打破自己的準則，讓我不得已去猜測她的感受，介入她的內心，干涉她的行為。這並不像我，但的確是我。

    我不願意讓自己的行為變得『光明正大』，變得『萬眾矚目』，甚至因此而獲利。我只是想融入人群中，享受這個社會。我只是想在這個過程中，能有她的陪伴。這是我的私心，為了這個私心，我不得不去在意她的想法。

    但是在更嚴重的事情面前，我也願意放棄這個私心，哪怕沒有她的陪伴，我也希望她能笑著融入這個世界。對此我也在掙扎，甚至因為膽小和害怕而不敢去做。

    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就被她那燦若星辰的雙眸所吸引，為了不讓它變得暗淡，為了延續它的光芒，我需要創造黑暗，讓黑暗刺雷射明的誕生。

    即使到了現在，沒想到我還是得這麼做。

    【「阿姨去世了。」】

    我平靜地說出這五個字，這可能是造成現狀的直接原因。

    「你，知道了啊。也對，都過了那麼久。」

    戀文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我去過你家。書桌上阿姨的相片不見了。」

    在東陽路的時候，我覺得戀文的神情不對，她上次露出這種表情是在得知阿姨住院的時候。於是當晚我就前往她的家，當時我覺得她的書桌比以往空蕩，仔細想想就發現少了相框，以往她一直把母子兩人的合照擺在書桌上。而當時的書桌。除了教科書，小說，相簿，筆記本以外也沒有其他東西。

    感到疑惑的我便在10號的上午，也就是戀文消失的第二天，前往醫院，以阿姨朋友的身份詢問情況，證實了這個推測。

    「是嗎？你這是私闖民宅。」

    她戲謔地笑起來，笑中帶著難以表達的苦澀。

    她沒有把這個消息告訴我。不僅如此，她還是照常上學，照常來我家做飯，照常和我玩鬧。就像沒有發生過一樣。

    她一直是這樣的人。

    將一切埋藏於內心。

    將一切用自己柔弱的肩膀承擔。

    「很奇怪啊。明明是一件很哀傷的事情。我卻怎麼也哭不出來。」

    她的聲音微微顫抖，語氣中充滿了對自己的自責。

    【「我感覺不到難過。反而感覺很憤怒。」】

    「……」

    這一定是『憤怒之神』的作用，故意把戀文的情緒導向憤怒。想到這裡，我的憤怒就不打一處來。

    「我覺得自己實在是太沒用了，什麼都做不好，不但沒辦法拯救自己的親生母親，甚至都沒辦法讓她開心。——誒，清河你知道嗎？媽媽每次見到我，都不如見到你開心。我非常嫉妒你。」

    她帶著苦笑的述說讓我無比心疼。

    這是我的錯，是我小學時期沒有解決的事情。

    「無論我怎麼為母親操心，她都一天比一天憂鬱。我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麼，我真的已經盡力了，難道就因為我沒有實現夢想嗎？」

    ……

    【「難道就因為那次意外嗎——？一想到這些，我就發現自己身上有黑色的煙霧在纏繞，內心有個噁心的聲音不停地告訴我：是的，是的，是的。」】

    她怒目圓睜，用雙手揪住自己的頭髮，痛苦地說。

    「對不起。」

    我深深地低下頭，說出了這三個字，我以前從未感覺道歉是這麼痛心的事情。

    「不，這不是你的錯。你知道我為什麼不想告訴你這些事情嗎？」

    聽她這麼說，我抬起了頭，一種不好的感覺油然而生。

    「如果我告訴了你，你一定又會認為是自己的錯。然後主動幫我承擔。你總是這樣，外冷內熱的老好人。【——對誰都一樣。」】

    「那可不對。」

    「本來就是。【你對我的感情，到底是什麼？」】

    她拼命地搖頭，用近乎吶喊的語氣說出這句話。

    想要回應她的感情簡單，但是這會成為阻礙。阻礙我讓我們之間的關係徹底破碎。

    現在的狀況就是在重蹈覆轍，重演著小學六年級春遊時的那場鬧劇。

    「我對你的感情，很複雜。」

    我冷靜地回答道，現在不是著急的時候。

    【「不是複雜，你對我的感情是愧疚。」】

    她長舒一口氣，試圖讓自己冷靜。

    【「你對我那麼好，只是因為對那次爆炸事件感到愧疚。你對我其實沒有其他想法，從一開始就沒有，到頭來只是我一個人的自我表演罷了。」】

    她苦笑著述說我的罪狀。

    這是我的錯，是我很少表達情感的錯。

    「無論我怎麼努力，你都對我沒有感覺。和母親一樣，無論我怎麼用心，都難以換得真心。——誒，清河。我真的有那麼沒用嗎？」

    她的眼淚已經在眼眶打轉，這是我目前為止第二次看到她的淚水，她以往一直都是一副樂天派的樣子，從來沒有人能感覺到她的內心。

    【我明明能感覺到，卻是一個不願意干涉別人，選擇袖手旁觀的罪人。】

    「就算我和你一起洗澡，在你睡著的時候對你咬耳朵，你都沒有感覺嗎？」

    這就不對了，這就過分了。原來她在意的地方還有這裡嗎？簡直猶如晴天霹靂。

    「我覺得你所想的，正好和我的想法相反。」

    面對沉默，我擠出了這句話。

    我所能做到的，就是再一次打破我們之間的關係，讓其徹底擊碎，就算沒有工具，哪怕會頭破血流，也要讓一切重新開始，但是這一次能不能再建立新的大廈，還是個未知數。我已經做好的失敗的心理準備。

    總是將憤怒強加於自己身上，讓自己承擔的戀文，這絕對不是她應有的樣子。我知道我這樣的想法很自我，但是這確實是我所想的事情。

    如果憤怒不可避免，那不如讓他轉嫁到我的身上。

    【「一起的起源，反倒是因為我對你的感情。」】

    聽到我這麼說，戀文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我將丟在背包撿起來，從裡面取出了一本雜誌，這本雜誌很特殊，是一本五年前的雜誌。封面寫著《漫畫周刊》，這是喬木借給我的東西。裡面不僅連載了《惡龍》，還有很多愛情漫畫和奇幻漫畫。

    我把雜誌當著戀文的面打開，戀文對我的行動十分不解。

    「這本漫畫是我小學六年級看的東西，當時這裡連載了一篇愛情漫畫，叫做《love and romance》，裡面有一幕讓我印象深刻。」

    我緩緩地說道。

    【「男主角在一次爆炸危機中救下了女主角，女主角因此愛上了他。」】

    ……

    【「當時的我，受到了觸動，天真的以為這種方法可行。」】

    我面對著戀文，鼓足勇氣說出。

    【「所以我決定引起一次爆炸，在爆炸中保護你，讓你因此喜歡我，我才有機會向你告白。」】

    看著舌橋不下的戀文，我幾乎是強忍著說出這句話。

    【「所以說，那一次的爆炸，並不是意外，是我和喬木刻意引起的。」】

    戀文在原地呆愣，不知道作何反應。

    【「那種發光管的包裝上寫著，這種化學藥劑，在高溫下容易爆炸，我們正是因為看到這個，才覺得可以用它來嚇嚇你。」】

    我努力讓自己的述說邏輯清晰。

    「騙人的吧……一定是你在騙我。你總是……」

    許久之後她才向後退了幾步，顫抖著聲音說。

    「阿姨，也知道這件事。」

    我從書包里掏出另一本東西，那是一本看起十分陳舊，以致於本來的藍色已經幾近消失的筆記本。

    「你應該記得這個東西吧。」

    「媽媽的……筆記本？」

    「小時候去你家的店鋪，經常看到阿姨拿這種筆記本記賬，這是其中一本，是她親手交給我的。」

    「為什麼……」

    「小學時候的我啊，沒有多少錢零花錢。買不起那麼多『高科技』的發光管。於是只好去你家的雜貨店，找阿姨賒賬，這就是當時的賒賬記錄。」

    「但是這也不能代表……」

    「這上面所記錄的，4月8日，我和喬木在雜貨店裡賒賬的東西——六條發光管。」

    ……

    【「還有一袋生石灰」】

    我指著筆記本上的內容，向戀文傳達這個訊息。

    「六年級的科學課說過，石灰遇水會劇烈放熱，所以當時的我們就想利用這個方法。先在燈管上灑滿石灰，放到石頭神的裡面，澆水的時候引起放熱，使之爆炸。」

    「當然，我們沒有想到爆炸的威力居然如此巨大，導致——」

    「可以了。」

    戀文打斷了我的話

    「原來是這樣啊……你……」

    居然因為這種事情而導致夢想破裂，換做誰都受不了吧。

    「你還真厲害啊。」

    她看著天空，嘆氣地說：

    【「認識你，真是一個錯誤。」】

    我把雙手插入口袋，我要說的事情，已經徹底結束。

    【「但是，幸好是你。」】

    她的臉頰微微泛紅，兩片薄薄的嘴唇輕輕上揚，長長的睫毛下，一對晶瑩的玻璃球仿佛倒映著整個星空，將萬物都容納進她的世界。

    突然，『黑光』和黑霧慢慢地從她身上脫離，在她的身後形成了一個奇怪形狀的實體。

    「……快走，剩下的事情後面再說。」

    這應該是戀文情緒具象化的產物。二話不說，我一個箭步上前，抓住了戀文的手腕。

    黑霧形成野獸的頭，眼睛處發出瘮人的恐怖紅光。

    戀文身上已經沒有了黑光，取而代之，則是粉紅色的熒光，光是看著就有一種甜蜜的感覺，也許是我的錯覺。

    我扶起電車，以最快速度騎上去，左手拉著戀文，讓她坐到後座上。

    黑霧形成一隻猛獸，看起來猶如狼，又像獅子，是一種不存在世界上的恐怖生物。

    猛獸咆哮，周圍的空間立刻被捲入無盡的黑暗。

    我將油門擰到底，我們便如同離弦之箭，風一般的射了出去。

    「我們要去哪兒？」

    戀文雙手抱住我的腰，因為風聲太大，她將唇湊近我的耳朵，細聲地問道。

    這個動作讓我渾身顫抖。

    「我……大概心理有數。」

    這個東西是『憤怒之神』產物，必須找到一個他不能干涉到的地方。

    要說那個地方是哪裡。

    我想起鈴蘭曾經說過，她來到這個世界，首先看見的是一個盯著黃燦燦帘子的人，然後一路往下跑找到了路面。

    我覺得那應該是中國的『玉皇大帝』，一路向下跑應該是在下山。

    我所知的滿足這個條件的只有m字山上的寺廟，我和戀文初次相遇的地方。

    如果那裡是世界切換的入口，那麼『憤怒之神』的產物應該不能干涉那裡。

    我熟練地駕駛著電車，以最高的速度奔馳在街上。但是現在我不是一個人。

    讓人詫異的是，我一路奔騰在路上，卻沒有見到行人。千杉市的人到底去哪兒了。

    理論上這裡應該是『現世』。

    我想起了『喜悅之神』所說的話，『憤怒之神』應該不會只對戀文一個人施加特殊的能力。如果要用『憤怒』征服一個世界，需要的人應該還有其他。

    『黑光』如此顯眼，其他有特殊能力的人應該也會發現。但是現在卻始終沒有看到什麼動靜。莫非他們不在千杉市？很有可能，畢竟世界那麼龐大。

    沒時間考慮那麼多，沿著中央大道，一個勁地向東邊行駛。

    這是最短路徑——糟糕了。

    突然想起來，仙戸大道東邊g-750橋正在施工，必須要繞行天地路。

    從後視鏡看到逐漸逼近的野獸。時間拖得越長對我們越不利。

    怎麼辦？

    ……

    想著想著，我已經快行駛到天地路的交叉路口。

    我將速度放慢，騰出一點時間讓自己做出最後的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