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七號』視角】
系統只有熟睡的時候才會進入短暫的無防備狀態。
這裡是系統的『家』,其實準確來說屬於『實驗室』的財產,由『實驗室』的人分配給系統的住宅,總面積為167.35平方米,其中絕大部分空間擺放著實驗的器材。房間的深處、密密麻麻的電線中豎立著足夠容納一個人大小的鐵質膠囊。兩年前,我便是在這裡誕生的。
我是系統迄今為止最後一個製造的『程序』,自我以後,系統再也沒有製造過類似我一樣的人形程序。然而,現在的鐵質膠囊里卻有著其他『程序』的存在。她的名字叫做『一號』,從這個名字可以知道,她是系統製造的第一個『程序』。我的代號是『七號』,也就是系統製造的第七個程序,這比較容易理解。
由其他程序的共享記憶,我所大致了解,在之前的某次『戰役』中,『一號』糟糕了完全的破壞,找到她時只剩下殘骸,系統把殘骸收集起來,存在了膠囊里,至今沒有打開過膠囊。
對於我來說——我最終的結局也是這樣嗎?
由鋼鐵——回歸鋼鐵。
就好似系統一直在做的工作一般——中斷【某些人類】的生命,讓他變成殘骸。
系統至今都在思考些什麼呢?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產生了這種好奇,這種好奇並不基於系統的任務,因為好奇的對象便是系統本身。所以這是很不合理的,為什麼我會產生系統命令以外的念頭?
系統現在正在熟睡著。
明明系統的『家』相當之大,房間也擺有多張大床,但是系統卻總是睡在沙發上。
我並不理解這種行為的含義。哪怕進行搜索,也找不到先例。
在系統熟睡的時候,我也要守護她的安全。我端起槍,在他的身邊來回踱步。
這也不是系統的命令,只是我自發的一種行為。
產生了好奇,我蹲在系統的旁邊。觀察著他的臉,對於男生來說,他的頭髮長度與密度都相當驚人,哪怕是熟睡,也保持著面部的『僵硬』。五官的比例達到『相當協調』的級別,這個結果是基於網際網路的搜索得來的。
系統能夠掌握和運用一種叫『氣』的東西,所以被一些人稱為『念氣神』。對我來說,我並不知道什麼叫做『氣』,動用程序的搜索功能,會發現『氣』有相當多的含義,其中,中醫學說道『氣』是人體及維持生命活動的最基本要素,但是卻看不見摸不著。為什麼這種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會是『人體』的最基本元素。這對我來說太複雜了。
換而言之,現在系統的體內,也有『氣』這種東西嗎?
我的體內會不會有呢?
我曾經聽人說過,我正是因為被系統注入了『氣』,才可以自由行動,和房間躺著的機器有了本質差別。但是我又曾經在『科技館』這種地方,看到不少可以自由行動的鋼鐵塊。
純粹的鋼鐵塊也有『氣』嗎?
如果把我的軀體剖開,實際上我也是由一些鐵塊類似物構成,只是外層鋪上了類人的皮囊。我和那些會動的鋼鐵『機器人』有什麼差別嗎?
我自己也搞不懂。
果然,好難。
我一邊『思考』著,一邊近距離地觀察著系統的面部。
在我的鼻子離系統鼻子還有5.52毫米的時候,系統突然睜開了眼。
「?!」
系統猛地起身,狠狠地撞到了我的頭。
「餵——好痛啊,你搞什麼啊。」
系統不滿地說。
「我在觀察系統的表情。」
「最近為什麼總是喜歡觀察我的表情?程序壞了嗎?」
「自動進入程序自我檢修——」
因為系統的命令,我開啟了自我檢修。
「停止檢修——煩死了,自我檢修一次要幾個鐘頭。而且你從來沒有辦法檢出自己的毛病。」
系統站了起來,翻了一個白眼。
「檢修停止。」
我遵從了系統的指令。
「看來要對你進行一次大檢查了。」
系統嘆氣道。
「來自系統的命令:由系統親自進行檢查——」
接到了如此命令,我放下了槍,動手脫掉自己的衣服。
「餵——你脫衣服幹什麼?」
系統看著我,不耐煩地說。
「不是要對我進行檢修嗎?」
我微微扭頭,眨著眼說道。
「那也不是現在,現在都半夜多少點了?而且檢修也不用脫成全裸。——快把衣服穿上!」
系統的表情顯示出他現在極其不高興。
「收到。」
我動手自己穿起了剛剛脫下的衣服。
系統走到了廚房,從冰箱裡拿出一瓶綠茶,將其倒入杯子中。一飲而進。隨後走進電線叢生的實驗區域,坐在凳子上,打開電腦。
「詢問,系統現在的行為?」
「哈——找到下一個【復活者】。」
系統隨口答道。
【復活者】,這個詞並不是第一次聽系統提起。根據網絡的搜索,他的意思是:死後復生的人,但是【死亡】一次讓我產生了疑問,什麼叫做死亡?根據搜索結果,死亡指生命(或者事物件)系統本來存活或存在的狀態喪失,且不可逆轉。
既然不可能逆轉,為何會【死後復生】呢?
對於機器人來說,將它拆解然後重裝,算不算一種死後復生?
系統中斷所謂【復活者】的【生存狀態】,用暴力讓其【死亡】。
這種行為有什麼意義。
好複雜。
感覺我的中央處理器要燒掉了。
「詢問:系統、至今我們的行為有什麼意義嗎?」
我果然還是問了出來。
「哈——你為什麼會問這個?」
「系統拒絕回答這個問題——自動將此問題封印。」
「……」
系統板著臉,注視著我。這個表情表明他如今並不高興。
不過系統除了戰鬥時扭曲的【笑容】,本身就很少展露出『笑』這個表情。這已經是他的常態了。
「但是我也蠻好奇的,為什麼你會問出這個問題。」
系統向我詢問著。
「答:我自己也並不是很清楚。」
我反常地扭捏了起來。
「根據網際網路的數據,中斷【他人的生命】並定義為了非正義的事情。或許、我們一直在做著非正義的事情。」
我憑藉著結果大概地回答。
「你所搜索的數據基於他人的觀點。」
系統說道,並停下了敲打鍵盤的動作。
「人類的思想是多元的,有人認為是【正義】的事情,在他人看來可能是【非正義】的事情。很多基於個人利益的事情,如果打上【正義】的旗號,某種意義上能得到更多人的支持。」
系統說著,我通過錄音將他的話語記錄下來。
「有人說:中斷他人的生命是非正義的事情。那我也可以說,【復活已死的人也是非正義的事情】。」
「為什麼會這麼說?」
「為什麼呢?因為他干涉了世界本有的秩序。任何人都希望自己的親人、所愛之人永遠陪伴在身邊。但在這個世界,生老病死是自然界的法則,無人能改變的事實。不自量力的人試圖『人定勝天』,挑戰這個法則。失敗是肯定的,但是除了失敗,更糟糕的事情便是會【動搖這個社會】。」
「社會——?」
「這個世界並不是單純的自然界,還有【社會】這一結構的存在。如果【生命之神】能【復活死者】的事情被廣泛傳播,【人們相信這件事】,那麼你認為會造成什麼後果。」
「……會有很多人,找到生命神,祈求他身邊的死者得到復活。」
「如果死者是自己的親人,【每個人】都會把自己親人描述成一個善良無辜的想像,如果你是【正義】的生命神,你該不該去救他們呢?」
「那當然。」
「那麼,復活的順序是什麼?」
「答:不知道。」
我說道。
系統伸出手,手指比成槍的形狀,說道:
【「這將憑藉生命神自己的世界觀。這將完全是一個比誰更慘的遊戲。」】
「生命神,自己的世界觀?」
「啊——生命神可以像皇帝一樣,坐在高堂之上,打開臣民奉上的奏摺,用【自己的世界觀】和情感去判斷,這麼多死者中,誰更無辜,誰更值得復活一些。本來由自然界決定的事情——變成了由生命神個人決定的事情。」
「……」
「這就相當的搞笑,現任生命神天真的以為,只要將無辜的【好人】復活,世界總有一天會完全被好人占領。」
「……」
「首先她只是憑藉個人的【世界觀】和【情感】去判定誰是所謂的好人,誰敢保證在她復活的人當中有沒有【壞人】。其次,她忽略了【好人】不是一個唯一和永恆的概念。」
「唯一和永恆?」
「有多少曾經清廉正直的官員最後變得貪污腐敗。有多少曾經害羞內向的少年變成虎嘯狼號罪犯。有多少表面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居民其實是讓人膽裂魂飛的殺人狂。——人不是一成不變的,最後進行判斷的還是生命神本人。」
「……大致明白了,總之,【復活死者】有許許多多的弊端,所以系統的行為是正義的。」
我說道。
「哈哈哈哈——正義嗎?」
誰料系統突然大笑了起來。
「不是嗎?」
「我才不會把自己的行為自詡為正義。」
系統冷靜地說。
「擁有造物主般的生命之神,只是一個天真的大學女生,某種意義上這可幫到我了。」
「……詢問:這是什麼意思。」
「如果生命神是一個本身就強大的人,那可能會比較糟糕。我現在放任生命之神的行為,讓她和平地完成【預言】中的過程,這是再好不過的事情。」
【「預言——?」】
「這可能是你無法理解的事情,告訴你沒有多大意義。——也差不多到時間了。」
系統小聲地說,將視線停在了鐵質膠囊上。
「到時間——?」
自動搜索關於『到時間』一詞的含義。結合之前的語境。
系統剛剛停止檢修命令的時候說過:『那也不是現在,現在都半夜多少點了?』
經過智能判斷,到時間一詞的含義應當為【系統對我進行檢修】。
於是我熟練地脫下衣服。
「喂,廢鐵,你在幹什麼?」
系統看著我的動作,皺起眉頭不滿地說。
看起來他的臉上充滿了疑惑。
「不是嗎?」
我歪著頭,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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