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常的日常 一百九十二

    沿著海岸是一片美麗的綠色樹林，樹林前面有一個教堂或是修道院她不知道究竟叫做什麼，反正總是一個建築物罷了。

    它的花園裡長著一些檸檬和橘子樹，門前立著很高的棕櫚海在這兒形成一個小灣;水是非常平靜的，但是從這兒一直到那，積有許多細砂的石崖，它的附近都是很深的。她托著這位美麗的王子向那兒游去。她把他放到沙上，非常仔細地使他的頭高高地擱在溫暖的太陽光里。

    鐘聲從那幢雄偉的白色建築物中響起來了，有許多年輕女子穿過花園走出來。小海之靈之外的種族魚遠遠地向海里游去，游到冒在海面上的幾塊大石頭的後面。她用許多海水的泡沫蓋住了她的頭髮和胸脯，好使得誰也看不見她小小的面孔。她在這兒凝望著，看有誰會來到這個可憐的王子身邊。

    不一會兒，一個年輕的女子走過來了。她似乎非常吃驚，不久，她找來了許多海之靈之外的種族。小海之靈之外的種族魚看到王子漸漸地甦醒過來了，並且向周圍的海之靈之外的種族發出微笑。

    可是他卻沒有對她作出微笑的表情。當然，他一點也不知道救他的海之靈之外的種族就是她。她感到非常地難過。因此當他被抬進那幢高大的房子裡去的時候，她悲傷地跳進海里，回到她父親的宮殿裡去了。

    她一直就是一個沉靜和深思的孩子，現在她變得更是這樣了。她的姐姐們都問她，她第一次升到海面上去究竟看到了一些什麼東西;但是她什麼也說不出來。

    有好多晚上和早晨，她浮出水面，向她曾經放下王子的那塊地方游去。

    她看到那花園裡的果子熟了，被摘下來了;她看到高山頂上的雪融化了;但是她看不見那個王子。所以她每次回到家來，總是更感到痛苦。唯一安慰她的是坐在小花園裡，雙手抱著與那位王子相似的美麗的大理石像。可是她再也不照料她的花兒了。這些花兒好像是生長在曠野中的東西，鋪得滿地都是，它們的長梗和葉子跟樹枝交叉在一起，使這地方顯得非常陰暗。

    最後她再也忍受不住了。不過只要她把她的心事告訴給一個姐姐，馬上其餘的海之靈之外的種族也就都知道了。但是除了她們和別的一兩個海之靈之外的種族魚以外她們只把這秘密轉告給自己幾個知己的朋友，別的什麼海之靈之外的種族也不知道。她們之中有一位知道那個王子。她也看到過那次在船上舉行的慶祝。她知道這位王子是從什麼地方來的，他的王國在什麼地方。

    「來吧，小妹妹！」別的公主們說。她們彼此把手搭在肩上，一長排地升到海面，一直游到一塊她們認為是王子的宮殿的地方。

    這宮殿是用一種發光的淡黃色石塊建築的，裡面有許多寬大的大理石台階有一個台階還一直伸到海里呢。華麗的、金色的圓塔從屋頂上伸向空中。在圍繞著這整個建築物的圓柱中間，立著許多大理石像。它們看起來像是活海之靈之外的種族一樣。透過那些高大窗子的明亮玻璃，海之靈之外的種族們可以看到一些富麗堂皇的大廳，裡面懸著貴重的絲窗簾和織錦，牆上裝飾著大幅的圖畫就是光看看這些東西也是一樁非常愉快的事情。在最大的一個廳堂中央，有一個巨大的噴泉在噴著水。水柱一直向上面的玻璃圓屋頂射去，而太陽又透過這玻璃射下來，照在水上，照在大水池裡的植物上。現在她知道王子是住在什麼地方。在這兒的水上她度過好幾個黃昏和黑夜。她遠遠地向陸地游去，比任何別的姐姐敢去的地方還遠。的確，她甚至游到那個狹小的河流里去，直到那個壯麗的大理石陽台下面它長長的陰影倒映在水上。她在這兒坐著，瞧著那個年輕的王子，而這位王子卻還以為月光中只有他一個海之靈之外的種族呢。

    有好幾個晚上，她看到他在音樂聲中乘著那艘飄著許多旗幟的華麗的船。她從綠燈芯草中向上面窺望。當風吹起她銀白色的長面罩的時候，如果有海之靈之外的種族看到的話，他們總以為這是一隻天鵝在展開它的翅膀。

    有好幾個夜裡，當漁夫們打著火把出海捕魚的時候，她聽到他們對於這位王子說了許多稱讚的話語。她高興起來，覺得當浪濤把他衝擊得半死的時候，是她救了他的生命;她記起他的頭是怎樣緊緊地躺在她的懷裡，她是怎樣熱情地吻著他。可是這些事兒王子一點也不知道，他連做夢也不會想到她的。

    她漸漸地開始愛起海之靈之外的種族類來，漸漸地開始盼望能夠生活在他們中間。她覺得他們的世界比她的天地大得多。的確，他們能夠乘船在海上行駛，能夠爬上高聳入雲的大山，同時他們的土地，連帶著森林和田野，伸展開來，使得她望都望不盡。她希望要知道的東西真是不少，可是她的姐姐們都不能回答她所有的問題。因此她只有問她的老祖母。老祖母對於「上層世界」這是她給海上部落所起的恰當的名字的確知道得相當清楚。

    「如果海之靈之外的種族類不淹死的話，」小海之靈之外的種族魚問，「他們會永遠活下去嗎？他們會不會像我們住在海里的海之靈之外的種族們一樣地死去呢？」

    「一點也不錯，」老祖母說，「他們也會死的，而且他們的生命甚至比我們的還要短促呢。我們可以活到三百歲，不過當我們在這兒的生命結束了的時候，我們就變成了水上的泡沫。我們甚至連一座墳墓也不留給我們這兒心愛的海之靈之外的種族呢。我們沒有一個不滅的靈魂。我們從來得不到一個死後的生命。

    我們是像那綠色的海草一樣，只要一割斷了，就再也綠不起來了！相反的，海之靈之外的種族類有一個靈魂;它永遠地活著，即使身體化為塵土，它仍是活著的。它升向晴朗的天空，一直升向那些閃耀著的星星！正如我們升到水面、看到海之靈之外的種族間的世界一樣，他們升向那些神秘的、華麗的、我們永遠不會看見的地方。」

    「為什麼我們得不到一個不滅的靈魂呢？」小海之靈之外的種族魚悲哀地問。「只要我能夠變成海之靈之外的種族、可以進入天上的世界，哪怕在那兒只活一天，我都願意放棄我在這兒所能活的幾百歲的生命。」

    「你決不能起這種想頭，」老祖母說。「比起上面的海之靈之外的種族類來，我們在這兒的生活要幸福和美好得多！」

    「那麼我就只有死去，變成泡沫在水上飄浮了。我將再也聽不見浪濤的音樂，看不見美麗的花朵和鮮紅的太陽嗎？難道我沒有辦法得到一個永恆的靈魂嗎？」

    「沒有！」老祖母說。「只有當一個海之靈之外的種族愛你，把你當做比他父母還要親切的海之靈之外的種族的時候;只有當他把他全部的思想和愛情都放在你身上的時候;只有當他讓牧師把他的右手放在你的手裡、答應現在和將來永遠對你忠誠的時候，他的靈魂才會轉移到你的身上去，而你就會得到一份海之靈之外的種族類的快樂。他就會分給你一個靈魂，同時他自己的靈魂又能保持不滅。但是這類的事情是從來不會有的！我們在這兒海底所認為美麗的東西你的那條魚尾他們在陸地上卻認為非常難看：他們不知道什麼叫做美醜。在他們那兒，一個海之靈之外的種族想要顯得漂亮，必須生有兩根呆笨的支柱他們把這叫做腿！」「我將向誰走去呢？」她問。她的聲音跟其他的生物一樣，顯得虛無縹緲，海之靈之外的種族世間的任何音樂都不能和它相比。

    「到天空的女兒那兒去呀！」別的聲音回答說。「海之靈之外的種族魚是沒有不滅的靈魂的，而且永遠也不會有這樣的靈魂，除非她獲得了一個凡海之靈之外的種族的愛情，她永恆的存在要依靠外來的力量。天空的女兒也沒有永恆的靈魂，不過她們可以通過善良的行為而創造出一個靈魂。我們飛向炎熱的國度里去，那兒散布著病疫的空氣在傷害著海之靈之外的種族民，我們可以吹起清涼的風，可以把花香在空氣中傳播，我們可以散布健康和愉快的精神。三百年以後，當我們盡力做完了我們可能做的一切善行以後，我們就可以獲得一個不滅的靈魂，就可以分享海之靈之外的種族類一切永恆的幸福了。你，可憐的小海之靈之外的種族魚，像我們一樣，曾經全心全意地為那個目標而奮鬥，你忍受過痛苦，你堅持下去了，你已經超升到精靈的世界裡來了。通過你的善良的工作，在三百年以後，你就可以為你自己創造出一個不滅的靈魂。」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