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淳進病房的時候,就見著護工把病房裡的鮮花、果籃什麼的往外搬,說是韓遇城讓扔掉的。他進了病房後,只見韓遇城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臉上沒一點表情,睜著眼,眼皮沒眨一下。
病床上的韓遇城,簡直是變了一個人,杜若淳哪裡見過這副模樣的韓遇城。
虛弱、死氣沉沉。
頭上罩著白色網兜紗布,下巴被固定住,左小腿打著石膏,那張臉瘦得臉頰和眼窩都凹陷了,嘴角邊都是鬍渣。
他像沒看到他進來似的。
「四哥?」杜若淳上前,輕聲地喊,韓遇城仿佛沒聽見,保持靜止不動。
「四哥?」他喊著,手還在他的眼前晃了晃,他的眼皮還是沒眨一下。杜若淳這下急了,大步出去,剛出病房的門,遇見了杜墨言。
「我說哥,四哥這到底醒了沒有?!我喊他,他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杜若淳沖杜墨言激動地問。
「那是他不想理你吧?」杜墨言幽幽地說了句,沒去病房,直接走了。
杜若淳只好再次折回病房,「四哥!你真不想理我?」
看著病床上一動不動的人,杜若淳嘆著氣問,「是我不好!那晚就不該非讓你去!可是,你,你和微姐,怎麼在車上就……」
得知韓遇城出車禍時,而且是因為車震,杜若淳是傻眼了,原以為他真愛上了何初夏的,不會再跟何初微有不軌的糾纏。
韓遇城還是一動不動,當他是空氣似的。
「四哥,你倒是說話啊!因為你車禍加醜聞的事,韓氏現在內憂外患啊!一群股東在樓下等著你的音信呢,你給我指點一二,好讓我心裡有個主啊!」杜若淳一副快哭了的樣子,韓氏每天都在損失,那些商業勁敵正虎視眈眈著。
韓遇城還是像沒聽見似的,紋絲不動。
杜若淳不知該說什麼好!
「四哥,你最恨的崔家,已經搶走我們不少大客戶了!你不是討厭崔女士麼?你能眼睜睜地看著她繼續囂張下去?」杜若淳突然心生一計,又說道,這也是實話。
韓遇城的眼皮終於眨了一下,但還是無動於衷。
「四哥,你倒是給我個話啊!」
韓遇城還是沒理他,杜若淳完全不知道他此時此刻,心裡正想著些什麼!
杜若淳剛走,韓遇柏和交警大隊的人過來,調查車禍詳情。
「老四,為了你的清白和名譽,你給交警隊的張隊長說清楚,那晚到底是怎麼回事!」韓遇柏看著病床上毫無反應的韓遇城,沉聲道。
韓遇城仍然不說話,交警隊長一臉疑惑,醫生說了,韓遇城的神志清醒了,記憶和表達能力都恢復了正常,可以做筆錄。
「老四!你吱個聲!」韓遇柏沉聲喝,他這是在幫他,他竟然一點不配合!
韓遇城仍然不理他們,韓遇柏請張隊長先出去。
「韓遇城!你丫怎麼回事?不想要清白、名譽了?你這樣不說清楚,就是板上釘釘的事了!法醫的*取證也做了,從何初微身上提取到的jing液呈陰性,沒有精子,根本沒法提取dna!」韓遇柏黑著一張粗獷的臉,氣憤道。
韓遇城還是像沒聽到,本來對他就沒完全熟絡,有點彆扭的韓遇柏被他氣個半死,「你丫這樣,我特麼不幫你了!」
虧得他還覺得這是一起謀殺案,想為他伸冤來著,結果,他一點不配合!
韓遇柏怒氣沖沖地走了。
病房裡只剩下他一個人時,病床上的韓遇城,才轉動乾澀的眼球,放在身體兩側的大手,用力攥緊。
——
「聽說你什麼都不肯說?」一身白大褂的杜墨言剛進來,看著一動不動的韓遇城,他嘴角噙著嘲諷的笑,揚聲問。
「沉默,就等於默認了,是吧?」杜墨言又諷刺道。
韓遇城抬眸,不屑地睨了他一眼,「你丫不是我的主治醫師,沒資格出現在我的病房,滾出去!」
他終於開了腔,說話時,嗓子眼仍然一股血腥味。
杜墨言冷哼,「你現在動不了,還很有可能下半身癱瘓,能奈我何?!」
下半身癱瘓……
主治醫師沒對他說過這話,乍聽到,韓遇城那顆如死灰般乾枯的心,還是扯了一下!
何初夏,在他沒度過危險期、在知道他會半身癱瘓的情況下,不顧他的死活,只因表面誤會,就棄他而去了!
「咳……!」因為情緒激動,怒火攻心,他又咳嗽起來,五臟六腑猶如被火灼燒一般!
「她已經在斯坦福安頓下來了,休息兩天正式開始學習。她的未來,一片大好前景,至於你……」杜墨言說著說著頓住,看到了韓遇城那似要殺人的表情。
「你自求多福吧!」他丟下這一句,走了。
杜墨言剛走,韓遇城就笑了,露出森白的牙齒,齒縫間,是殷紅的鮮血!
愛到深處才發現,即使全世界把你否定了,只要那個愛人相信你,足矣。
可悲的是,那個你愛的、最需要的人,卻是最不信任你,第一個棄你而去的!
韓遇城的笑容猙獰,像一頭受傷的雄獅,以最後的力氣,嘶吼著、悲哀地咆哮著,而後獨自舔舐傷口!
她棄他而去了,事業、健康,還有什麼意義?!
之後的幾天,無論誰來見他,他都沉默以對,誰都不理睬,對於治療也一點都不配合,護士讓他吃藥,他都不肯。
「他連止疼藥都不肯吃,怎麼受得了啊?要是一般的人,疼都疼死了!」從他病房出去的護士,唏噓道,小腿上有刀口,骨頭裡打著鋼筋,不吃止疼藥,等於每時每刻都被人拿著刀在砍著!
「哎,就是,也不說話,不知道心裡在想什麼,護工要給他擦洗身子,他都不讓,這樣下去,很快就得長褥瘡了!原本多霸氣、帥氣的男神啊……」
護士說著說著,遇到了一位老人,他們問韓遇城的病房,她們指了指。
是何初夏的父母。
何初微仍然昏迷不醒,何家父母沒法再繼續等下去,兩人都還沒退休,在這等著也不是個事兒,打算先回石城的。
他們進了病房,韓遇城仍然像沒看見,不理不睬。
何家二老面面相覷,本就恨他,這下更氣了。
何媽媽直接上前,揚手甩了他一巴掌!
「你這個人渣,把我倆閨女害得……一個生死不明,一個……你讓夏夏將來怎麼做人?!啊?!」何媽媽紅著眼眶,咬著牙,顫聲道。
毫無血色的臉,即使被打了一巴掌,也沒一點痕跡,他仍然無動於衷。
他這個態度,在何家父母看來,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渣男,虧他們以前對他還很客氣,他哪次去石城,他們不當貴客接待的?
「你個人渣,招惹了我大閨女,又招惹小閨女,現在,兩個都被你害苦了!你怎麼不死啊你?!」何媽媽激動得說出了最狠的話。
不僅是何初夏,這麼一鬧,他們回石城都沒臉見人了,之前他們那麼高調秀恩愛,誰都知道韓遇城是他們的女婿!
見韓遇城麻木不仁的樣兒,他們也沒法再罵他什麼,何媽媽被何謹之拽著往外走。
當他們快走到門口的時候,韓遇城突然開口。
「何初微,根本不是你們的親生女兒。」他語氣平靜,何媽媽詫異地轉身,只見韓遇城還是一動不動,剛剛那話,好像不是從他口中說出來的。
這個問題,他曾經問過,但,這次的語氣,那麼肯定。
何家父母什麼也沒說,心想,初夏都知道了,這事,也瞞不住人了。
——
充足的陽光、宜人的氣候,優美的環境,陌生的面孔,一切都是陌生而又新鮮的。何初夏感覺自己像是一滴水,到了廣闊的海洋,有點茫然無措,但,她必須要在這呆下去,適應下去!
那天到了舊金山後,有杜墨言說的人來接機,坐了一個小時的車程,到了斯坦福大學所在的帕拉阿圖市,很快住進了校內公寓。
因為她是來進修的,宿舍不同於其他學生,被安排到了一個單間,宿舍里有基本的家具,有廚房,爐灶、烤箱、冰箱等,一應俱全,可以自己做飯。當然,也可以購買校園膳食計劃方案在校內餐廳用餐。
對於美國的飲食,她早有耳聞,所以打算以後自己做飯。
她所在的公寓是一座三層高的老樓,紅色的外牆,是她喜歡的風格。前身是農場,占地8000多英畝,所以校園很大,她買了輛自行車當做交通工具,還可鍛煉身體。
安頓下來後,她換了新手機,辦了新的號碼,第一時間,給父母去了電話報平安。
徐白雖然是跟她一起來進修的,除了上課時間,很少能遇到。
「初夏,你怎麼連主任也不聯繫?」這天,結束了理論課後,徐白叫住她,問道。
「打電話麼?有時差的,不方便,回頭我給他發郵件吧!」不是不想聯繫杜墨言,是不想聯繫京城的所有人吧,不想知道那的一丁點情況。
她到現在都不知道韓遇城有沒有醒過來,也根本不在乎。
「主任的手機本來就是36小時,你什麼時候打電話給他,他都方便!你啊你!」徐白知道何初夏出國前遭受了很大的打擊,她表面看起來很平靜,融入這裡得很好,實際上,心裡還沒有釋然。
「我知道啦!」她說完,飛快地走了。
她騎著自行車,邊欣賞校園風景。
「hi!!」
「hi!」一股熱風襲來,穿著格子襯衫,騎著賽車的美國大男孩追上了她,笑著沖她招呼。何初夏一時想不起他的名字,禮貌地回應。
在西方人眼裡,何初夏這樣長相的東方女孩,是非常受歡迎的。
美國男孩沒有要先離開的意思,放慢車速,慢悠悠地跟她並肩騎著,邊操著流利的英文,跟她交流。
出於禮貌,她熱心地交流。
出了學校的後門,不遠的一段距離,她又被附近的一座複式別墅吸引了。
別墅很漂亮,院落的籬笆上,爬滿了薔薇還是藤本月季的,乍一眼,好像京城的家。
「家」這個字眼,刺了下她的心,她立即別開視線。
告別這個她仍然想不起名字的大男孩,她騎車去附近的超市買菜。
回到公寓,簡單收拾下,便開始做晚餐,一個人享受獨處和悠閒的時光,這是在國內很少有的體驗。
這邊人很少吃米飯,而她是一天不吃米飯會覺得沒吃飯,用中午剩下的米飯,煮了粥。炒了盤最家常的西紅柿炒蛋和生菜,看著小桌上的中式風格的粥和菜,有種還在國內的感覺,唯一違和的就是胡蘿蔔麵包。
剛吃過晚飯,太陽還沒落山,算了時間,她撥了杜墨言的號碼……
彼時,杜墨言就在韓遇城的病房外,每天去他病房「刺激」一下他,已經成每天的樂趣!
看到手機屏幕上顯示的境外號碼,杜墨言揚唇,立即接了。
「主任!是我!」何初夏拿著噴壺,邊澆著陽台上的花草,邊說道,聲音悅耳,透著愉悅。
「你誰啊?」都到那邊一星期了,她才打來,關於她的情況,他得透過徐白知道的,學習方面的情況,她的導師會聯繫他。
何初夏知道,他生氣了,說好落地後就跟他聯繫的,結果,拖到了現在。
「我是你的得意門生,何初夏同學,英文名,!嘻嘻……」她樂觀地笑著道,抬起頭時,看著西天燒紅的晚霞,微愣。
「驕傲、自滿!我可沒說你是我的得意門生!」他邊說,邊進了韓遇城的病房,他的聲音很大。
病床上的韓遇城,雖閉著雙眼,但沒睡著,病痛的折磨,他根本沒法入眠。
聽著杜墨言那反常的聲音和語氣,敏銳如他,睜開了雙眼。
「你在機場的時候那麼表達的!」何初夏反駁,「主任,打電話給你,就是報個平安,另外,我在這邊一切都安頓下來了,過得很好!以後,如果在學術上有什麼問題,我會發郵件請教您的,希望你不要嫌我煩!」
杜墨言揚唇,他看向韓遇城,正好對上他的雙眼。
「沒問題。」他爽快道,「我現在,正在韓遇城的病房。」
韓遇城……
這個名字,還是刺了下她的心,他的病房,意思是,從icu出來了,度過危險期了。
她只是冷靜地分析了下。
韓遇城雙眼死死地盯著杜墨言手裡的手機,他知道,杜墨言正在和她通電話!
「你的航班剛起飛,他就醒了,目前情況穩定……」
「杜墨言!」
「主任!」
病床上的韓遇城和電話那頭,與他們遠隔一個太平洋的何初夏,同時開口。
透過聽筒,她聽到了他的聲音,沙啞的,低沉的,慍怒的。
「滾出去!」慍怒的聲音再次響起,她聽得清清楚楚,嘴角上揚。
原來,他已經醒來好幾天了。
杜墨言正想問韓遇城要不要跟何初夏說話來著,結果,他卻是這個態度,丟給他一個「你別後悔」的眼神,他出去了。
「主任,我不關心他的情況,不要跟我提了。」她平靜地說道。
「好,尊重你,以後都不會再提。」杜墨言平靜道。
病房裡的韓遇城,一動不動,他的枕邊,就放著一部嶄新的手機,他吩咐人給他送來的,號碼沒變。
恨著,也在等著,等她的電話,但是……
杜墨言掛了電話後,又進了韓遇城的病房。
韓遇城惡狠狠地瞪著他,「你tm再出現在我病房,我投訴你!」
杜墨言得意地笑著,「還不肯吃藥?想陪著icu里的心上人一起死?剛剛,我剛跟初夏提你的病情,就被她打斷了,她說,不想知道你的死活。」
知道他會痛苦,他還刺激他道。
韓遇城忍著咳嗽的衝動,想伸手按呼叫鈴,但,腰動不了。
「滾!」吐出一個字,又是滿嘴鮮血。
「你不接受治療也挺好,不如直接出院吧,我們醫院病房緊張著了!對了,你死之前,還是和她把婚給離了,我還等著……娶她呢!」杜墨言幽幽地說道,刺激著病床上這個,醫生護士都拿他沒辦法的頑固病人!
韓遇城終於笑了,森白的牙齒、殷紅的血,他笑得狠戾、猙獰!
「你就做夢吧!就算我死了,做鬼都不會放過她的!」他惡狠狠道,若何初夏此時在他面前,他肯定會把她活活掐死!
杜墨言出了病房,又遇到了杜若淳,這幾天,韓氏的大股東挨個來過了,韓遇城全都沒理,韓家的哥嫂也都來探望過了,他也同樣的態度。
杜若淳進了病房,就見著韓遇城單手拿著手機,好像在翻看什麼。
表情痛苦而絕望。
「韓氏總裁仍昏迷不醒,其妻出國,在機場與男子擁抱告別!」那是一條舊新聞,新聞配圖,是何初夏和杜墨言擁抱的畫面。
不是不信任,是根本就無愛!
或許,巴不得他早點死,死了好和杜墨言雙宿雙飛!
「四、四哥!」
「啊!」
杜若淳剛開口,韓遇城手裡的寬屏手機像磚頭似地朝他砸來,他躲閃不及,鼻頭挨個正著!
「我要去殺了她!」病床上的他嘶吼,拼盡力氣地要坐起,然而,那麻木的腰椎,一點力氣都沒有,只能靠手臂的力氣撐起上半身。
他看到了打著石膏的左腿,感受到到了下半身的毫無知覺,因為用力,臉部通紅。
「四哥!你,你冷靜點!」杜若淳心疼地看著病床上受傷的男人,他仿佛明白了,車震,是個誤會!
他愛的,是何初夏!
「我要去宰了她!給我,給我備、備專機!」韓遇城瞪著雙眼,用盡氣力地嘶吼,眼眶裡噙著淚花。
一股鮮血湧上,隨後,噴了出來,他的雙臂也倒下,整個人昏厥了過去,直直地躺在床上。
杜若淳愣了下,隨即,大吼一聲,「四哥!」
他按了呼叫鈴,醫生、護士很快魚貫而入。
他沒生命危險,但這樣下去,遲早把自己耗死!醫療隊伍迅速召開緊急回憶,討論如何幫韓遇城治療,連心理醫生都叫來了。
讓他們意外的是,韓遇城醒來後,竟主動肯吃藥了!並且,肯接受治療!
-本章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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