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這話,只能暗恨——早已看破虛空,如今又叫我踏進去,進出幻境哪裡是那麼簡單的事情?西華老頭大抵是個修養極好的老人家,活了這麼大歲數,心裡應當十分通透,不用想也曉得我這人肯定在背地裡沒少說他不好,可永遠笑呵呵的,跟尋常老頭一般無二;而今竟然提醒我要去救玉戈,好心……亦或是陷阱?
正當左右為難的時候,那老頭已經向我作別:「相逢一醉是前緣,風雨散、飄然何處?給你一句忠告——活著不易,珍惜些路上的風景,別被過去迷了眼。」然後他就消失了。
眼前的幻境已經毀的差不多了,爹娘的聲音還在門外徘徊。我嘆口氣,只能揮手將幻境給散了,眼前隨即被黑暗覆蓋,不出意外的……我迎來下一個幻境,從現在開始,我可能要經歷不計其數的幻境——大部分都是我的慾念所致,而我要做的便是從千萬個夢中,找到唯一一個屬於玉戈的夢。
我所求應該不算多,只希望家人團聚,待到我將死之年,還能物是人不非,這就知足,可相對於漫漫歲月而言,這又太苛求了。
那麼接下來這個幻境是什麼呢?待到黑暗慢慢褪去,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還是一片黑。頭腦一片混沌,我心中又開始默念《心經》,等到心跳好不容易恢復正常之後,才默默將蒙在眼上的黑布抽下來,隨意打量了一圈,便知道這是樞哥哥他們以前住的山洞,和記憶中沒什麼分別:兩張書桌、一張美人靠別致的修在床邊上,洞裡一如既往的只有一張床。
樞哥哥已經好久沒有沾過床,通常情況下,他習慣了徹夜不眠讀佛經;鈞姐姐不如他那般如痴如醉,但也差不離,頂多是比他會享受些,往山里砍了棵黃花梨,自己動手做了把躺椅放在一旁,若是受夠了太師椅的挺直,便會到躺椅上小憩片刻,讓自己不那麼像根木頭。
至於樞哥哥……這個毫無爭議,在南無沒出現之前,我和甘鈺姐還有鈞姐都認為他是棵木頭,而在南無出現之後……南無甚至當面就喊樞哥哥『木頭』,我們那些小打小鬧的算些什麼。
那張床當然是給甘鈺睡的,在我天真無知的時候,曾經問過她為什麼只有甘鈺姐能睡床?畢竟以當時我的想法而言:晚上不能睡覺,一定是犯了錯被罰了,因為每個正當總角的孩子都有調皮搗蛋的時候,下場往往是被自家老爹一頓胖揍。
值得慶幸的是,自家老爹雖然脾氣暴躁,但從來都是口頭上罵兩句,倘若真做錯了事,也是『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當然說教那時口氣談不上好,所以那時自己不怎麼聽得進去。代價就是抄一夜的詩書,自己娘親生來便是性子軟,原本是從晚上戌時三刻到第二天日出卯時整,可在自家娘親的干擾下,硬是在亥時整便早早睡了。
言歸正傳,如今尚且還在幻境裡,我睡在甘鈺平常用的床榻上。
我微微撐起身子,一手抓著黑布,另一隻手猛地用力把身子支起來。其他三人聽到動靜,便抬頭看過來,我只能擺擺手,訕笑道:「樞哥哥,幾時了?」他不咸不淡的瞟了我一眼,才轉過頭看了眼天色,答道:「快到酉時。」
我羨慕的看了一眼樞哥哥——光看天色,便能知時辰,這本事直到現在自己也沒能學會,按他的話來理解就是: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我整日裡待在寺廟裡,放在外邊就是沒有見過世面的土鱉。我想這幅畫面我永遠也是忘不掉的——樞哥哥竟然能用平淡的語氣說出如此……失禮的話。我覺得我當時吵著鬧著要下山,有四成原因在樞哥哥這,還有五成原因在南無身上,估計只有一成能歸於自身為數不多的好奇心。
我快走了幾步,偏頭去看外面的天色,發覺太陽都沉下來了,只能隨意整整睡亂的衣裳,便慌忙的出洞了。出去之前還有些尷尬的看了眼甘鈺,心中默念:男女授受不親啊!對不住啊!甘鈺姐,是在下冒犯了!只是沒想到自己打小就這麼孟浪!
想到這,只能更加迅速的奪門而逃。
伴隨著甘鈺姐的錯愕,以及樞哥哥似有似無的笑意,一路跑回家中,心中只覺得萬分羞惱:為什麼自己無論是在夢中還是現實,面對樞哥哥他們總是有些畏首畏尾,可能只是潛意識裡的,可只要不小心惹惱了他們,心裡那份恐懼便會瞬間湧現而出——就比如剛才,我竟然睡在甘鈺的床上,這個幻境不是我的欲望所致嗎?難道我的欲望竟然是睡在甘鈺床上?
我掐了掐自己的胳膊,兇巴巴的對自己囑咐道:「別胡思亂想了!甘鈺姐要是想找男人,肯定也是一個成熟的人,你才多大?」話畢,還是覺得難以接受:畢竟我以前好像從來都沒有在洞裡睡過覺,怎麼在這個幻境裡就直接躺在甘鈺姐的床上了?自己又不喜歡甘鈺姐……
有人可能覺得我這人大驚小怪,不就是睡了一午覺,至於如此草木皆兵,大動干戈嗎?可以前的事情我可能記不得了,可前陣子閒聊之際,還專門提到了甘鈺姐何時能風光出嫁這個問題,甘鈺姐當時就放話了:「我這個人小心眼,懶,不愛琴棋書畫,就愛舞槍弄棒,不像個姑娘家,但誰要敢闖進我廂房,我肯定要他娶我!」我如今不僅進了她的廂房(雖然,我本人覺得這大抵不能算是進了她的廂房),而且還登堂入室直接睡在她床上……泰極則生否,吾命休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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