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幾個月的相處,不少奔掠營的士兵同混血都結了伴,其中還有許多因為花心濫情而引發的鬥毆事件。但「花心濫情」的一方不是男人,而是混血。李伯辰因此下令在行軍時候止幽會,楊寶瓶對此很不滿,可也沒什麼辦法。因為兩軍雖說是盟友,但實際上仍以李伯辰為主帥。
不過在第八日晚的時候,李伯辰下令暫時解除這一禁令——情投意合者可去營地外圍幽會。這是因為他知道黑葉堡的那個靈主一定會遣陰兵來探,而發現營中守衛鬆懈,則必然會趁夜來攻。
然而看起來鬆懈並非真的鬆懈。李伯辰已許諾,此戰立功者,可以在奪城之後先予房舍居住、甚至結為夫妻。有句老話叫上陣父子兵,如今變成上陣夫妻兵,想來戰力一樣不會弱。
因此在第九日剛過午夜,五百多羅剎戰士出了黑葉堡。為了對他們進行有效約束,此番由族長卻那骨親自率兵,又命令每一個羅剎都在嘴裡銜一個木片且相互監督。要身邊有人張口出聲而叫木片掉了,立即將其格殺的都要記功。
羅剎因此表現出難得的紀律性,在摸到營地外兩百多步遠時,竟然沒一個人被同伴斬殺。
族長卻那骨同樣會派遣陰兵探查,可他的陰兵境界低得可憐,又不像徐城一般有神志,因此他所能探到的僅是自陰兵身上所模糊體驗到的「感覺」而已。他自己雖也可以陰靈出竅,但只能走出數十步遠,在這廣闊戰場上也沒什麼太大的作用。
徐城就遠遠地藏在暗處盯著他們這支軍隊的一舉一動,並不斷將消息傳回給李伯辰,而這位羅剎靈主則一無所知,完全被蒙在鼓裡。就連徐城這樣的性情都對李伯辰說,「我們有點欺負人」。
羅剎軍摸到營外百多步時放棄隱藏,族長卻那骨發出一聲長嘯,五百多人手持大刀,齊聲嘶吼,大步向營中衝去。這些羅剎本來就高壯力大,又穿了鐵甲,因而衝鋒時聲勢極為驚人,仿佛是上千六國軍一般。
到他們衝出數十步遠時,前來觀戰的各部營地中也都亮起了燈火。這是因為在出戰之前,卻那骨其實已派遣使者向他們通了氣,邀諸部一起看看黑葉堡的軍威。
不過對卻那骨而言,意外發生了——奔掠軍的營地外圍本有木製拒馬,拒馬之後則堆了些裝滿泥土的沙袋,黑乎乎圍成一圈。現在那些沙袋之後忽然站起兩排人,個個手持一丈來長的長槍,在拒馬之後列成陣線。
卻那骨此時意識到敵人早有準備,還意識到自己這些人今夜或許是中了計。但這時退無可退,只能希望一番衝殺之後叫戰事膠著,能引得觀戰的諸部出兵——到時候他可以收攏殘兵退到一旁堅守,這營地里的人那麼多,也足夠這些援兵分的了。
因而他舉刀高呼,要引身後的戰士跨過拒馬殺進那第一排的槍兵當中。人所布置的木拒馬在身披重甲、手持重型斬刀的羅剎面前並不是那麼堅不可摧,一個戰士的一次傾盡全力的劈砍就足以將其斬碎。而在雙方相去五六步的時候,卻那骨同樣發現對方手中的長槍不是鐵的,而是木的——這種東西在他們的鎧甲面前幾乎很難發揮什麼作用。
雙方接觸,當先一排羅剎下面甲,速度絲毫不減,只稍稍調整身體角度就往槍尖上撞了過去。這原本只會有兩種結果——或者槍桿那一端在地上撐得足夠牢、持槍的人抓得足夠穩,因此叫木槍在鐵甲之上崩碎,或者高速奔跑的羅剎戰士將強大力量通過槍桿傳到持槍者身上,將其彈飛或者擊倒。無論怎樣,這一排防禦都不足為慮。
可是第三種情況出現了,這木槍既鋒利無比,又堅韌無比,且持槍者的力量並不比羅剎遜色——當先一排的羅剎戰士不但沒有衝到近前砍碎拒馬的機會,更幾乎是自己把自己穿在了槍上。
戰鬥的嘶吼聲中立即出現大量的慘呼,卻那骨身先士卒,亦被人群與黑暗擋住視線,他們這進攻線又很長,他並不能很確切地知道自己兩翼的戰況到底如何。但就在他身旁,一個羅剎戰士也被長槍穿透,另一人打算趁機衝到拒馬前,可拒馬之後的第二排槍兵又忽然一槍刺出,之前的第一排槍兵則趁機將槍身從屍體當中拔了出來,欲衝上去的那個戰士也被扎中了。
不過這回沒有此前奔跑中所積累起來的巨大力量與速度,羅剎身上的鐵甲並沒有被扎透。縱使如此,也叫這羅剎的攻勢緩了一緩,沒有衝到前面去。
卻那骨見此情景知道各處的攻勢應該都受阻了,但聽起來在第一波的慘叫聲響起之後,再沒有多少羅剎的痛呼,那損失的人數該在數十上下,並沒有動搖根本。於是他高聲呼喊,又在心中起了一個念頭——他的四個陰兵立即向拒馬之後的四個槍兵撲去。他此時已看清這些槍兵是混血而非人,她們的身上都有一種令陰靈厭惡的力量,可在這種時候他顧不得別的,只強令陰兵前往。這一擊竟然奏效,四個槍兵的身子微微一晃,愣了一愣。卻那骨趁機以大刀撥開刺來的兩桿槍,就要縱身躍到拒馬之後去。
可沒想到拒馬之後竟還有埋伏——又有一排人在黑暗中站起,抬手便灑出一片電光!
這麼一排人的數量並不多,也只有二三十個而已。但這二三十人所用的法術正是「天誅」的變化之術,威力雖然不大,一灑卻是一大片。槍兵所使的是木槍,羅剎與羅剎之間卻都是鐵甲。這麼一下子,在最前面的羅剎幾乎人人都覺得身上微微一麻,動作不是很聽使喚了。
趁此機會混血槍兵再出槍,瞄的都是脖頸、腋下、眼睛,登時又刺翻幾十個。
在此前的交戰中,李伯辰嚴令他的部屬不得使用術法,今夜忽然展示此種手段,只見原本黑暗的營前乍起大片雪亮電光,聲勢極為浩大。羅剎無法使用術法,而白祖原的羅剎們從前幾乎沒和人交過手,乍一見此情景,驚恐詫異之情不亞於人見了靈神顯聖。陣前的羅剎正在交戰當中,許多已經殺得興起,畏懼感或許不是很強,可觀戰的那些瞧了這一幕,一時間全沒了循機參戰的念頭了。
奔掠軍的攻勢卻還未完,卻那骨剛從麻痹中恢復過來,耳中又聽著陣線兩側似乎再起隱隱的喊殺聲。羅剎一打起仗來,縱是原本有什么小旗、傳令兵,也全不知道哪去了。卻那骨聽這聲音既覺得像是幾百人,又像幾千人,不知是不是之前他們所說的後續援軍到來了。
而後便聽得兩側嘶吼與慘呼聲愈響,又覺自己身邊的人陡然變得擁擠起來,意識到大勢已去——這必是自己的這支隊伍被奔掠軍的兩翼伏兵合圍了。
這時候遠處營中終於亮起火把,卻那骨看到一個高大的黑甲將軍正拄著一柄刀坐在一張鐵椅上往這裡看——距陣前只不過十來步而已。
卻那骨知道此人就是這支敵軍的首領——他此前在城牆上遠遠地見過他。此人身旁通常有十幾個護衛簇擁,也曾摘下過頭盔。露出來的腦袋上並沒有角,是人而非混血。可現在他身邊卻沒什麼護衛,臉上只以一種得意又冷漠神氣往陣中看。
卻那骨心中登時生出一個念頭——以靈主手段襲殺此人,此戰或有轉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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