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野內徘徊著混亂的畫面,它們重疊在了一起,化作一部荒誕的獵奇電影。
先是一陣充滿朝氣與力量的歌聲,緊接著便是大抹大抹的廉價血漿,塗滿了視野內的每一個角落。
壞掉的布娃娃,棉絮從縫合線里滾出,夾雜著數不清的毒蛇,在女人臨產的哭嚎聲下,一輛紅色的汽車撞開了牆壁。
燦爛的陽光透過撞開的裂口投入屋內,一時間充滿力量的歌聲微微失真,轉而變成了萬千的尖叫聲,其中夾雜著暴躁的電吉他聲,而後落下的陽光照亮了舞台。
一群身穿正裝的狗熊正抓緊麥克風,大聲歌唱著,歌聲邪典且詭異,舞台下數不清的兔娃娃歡呼雀躍,將一顆又一顆帶血的頭顱丟上舞台。
狗熊們也朝觀眾們歡呼,然後鞠躬。
舞台歸於黑暗,而後又泛起光明。
「啊……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伯洛戈睜開了眼,視野短暫的模糊後,逐漸清晰了起來,劇痛從頭顱之下升起,就像剛剛有人用電鑽鑿開了顱骨。
失神過後,首先入目的是灰色的天花板,然後是支起的鐵架,上面掛著好幾個吊瓶,有些瓶子空蕩蕩的,有些瓶子則裝滿了藥液。
空氣里散發著消毒水的味道,隱約地能看到在四周走動的白色身影,他們交談著、竊竊私語著,好像是在議論著自己,又好像是別人。
自己看樣子是在醫院裡,還真是好久沒到醫院了,自從獲得「死而復生」後,伯洛戈便以為自己和醫院絕緣了才對。
他試著坐起來,但渾身傳來的針扎般的劇痛,好像關節里卡滿了銳利的金屬,稍有動彈,便會帶來鑽心的劇痛。
劇痛的同時,腦海里又想起剛剛那荒誕的夢境,隱約間伯洛戈覺得那支狗熊樂隊就在自己的病床邊,它們吹著小號彈著電吉他,扭動著笨重的身體,開始那見鬼的表演……
伯洛戈懷疑是自己「前世」記憶的原因,讓自己總是能夢到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他覺得如果去當獵奇片導演,自己一定很有前途。
短暫的休息後,伯洛戈重振力量,喉嚨里響起陣陣低鳴,他掙扎著坐了起來。
左手感覺有些笨重,忍著酸脹與痛意,抬起手,發現手背上扎滿了輸液針,大概是自己不會死的原因,這些醫生下手時,真是半點客氣也沒有。
扭頭看向四周,他聽見了一聲驚喜的呼喊。
「伯洛戈小哥!」
伯洛戈在想,現在裝死還來得及不。
在拜莉的一聲吼下,轉眼間伯洛戈的病床旁便圍滿了人……其實也沒多少人。
先是把自己看做小白鼠的拜莉,她扒拉自己的眼皮,用手電筒照個沒完,臉上飄忽著又愛又恨的情緒,然後是巴德爾,這傢伙依舊是一身的防護服,總是伴拜莉左右,以免拜莉做出什麼出格的事。
接著是傑佛里,這傢伙面帶笑意,從他的表情來看,自己的植入儀式應該是成功了,不等他們說什麼,一個略顯冰冷的聲音響起,輕微的碰撞聲靠近了伯洛戈。
「恭喜你,伯洛戈·拉撒路。」
傑佛里讓開了路,列比烏斯拄著拐杖站在了自己的病床前。
「你現在是凝華者的一員了。」
「凝……凝華者。」
這詞彙對於伯洛戈而言,應該也算熟悉了,可在真的觸及時,伯洛戈的內心升起一陣難以言明的情緒。
仿佛有電流在身體裡掠過,這種驚異感令伯洛戈突然清醒了些許,緊接著他意識到,自己眼中的世界有所不同了。
這世界多了些什麼東西,一些無形的、無處不在的、可以被感知的東西……
伯洛戈可以肯定,它們一開始便是存在的,但自己無法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它們。
就像用眼睛可以觀察到光線,用耳朵可以聆聽到聲波,用皮膚可以感受到物體的接觸。
伯洛戈現在就像多出了一種感官一樣,以此察覺到這些本不該被察覺到的東西。
以太。
神秘莫測的以太,現在它們不再是那居於高空的元素,現在它們觸手可及。
青色的紋路在伯洛戈的體表泛起,光芒有些暗淡,隨著呼吸不斷地起伏著,光芒映照在眼瞳里,令伯洛戈的呼吸微微急促。
這是他的煉金矩陣,他現在是凝華者的一員了。
「你有記得什麼嗎?伯洛戈小哥。」
這時拜莉問道,儀式的最後那場突發的意外,令她的心裡有著諸多的疑惑。
「記得……什麼?」
「儀式的經過,要知道,你引發了一次災難,掠奪了你周邊所有的『冷鐵的靈魂』,摧毀了整個實驗室不說,還引發了以太真空現象,導致升華爐芯多個實驗項目出錯,引發事故。」
拜莉本是想問詢的,可她越說語速越快,最後大聲抱怨了起來,接著向後躲去,靠著牆壁緩緩坐了下來,抱做一團。
「明明今年一直沒有發生過事故的……明明……」
巴德爾適時地站在了拜莉剛剛所處的位置,雖然臉龐被護具擋住,但伯洛戈能察覺到從其下投來的視線,伯洛戈繼續說道。
「我不記得了。」
腦海里隱約地記起那死寂的世界,可除了那死寂的世界外,伯洛戈便記不起其它的事了,至於那死寂的世界,他也早已習以為常,每次死亡他都會短暫地抵達那裡。
可……可好像除了死寂外,還有什麼東西來的……
伯洛戈絞盡腦汁也想不清楚。
「不過,我好像……隱約地能感受到一些……」
伯洛戈看著自己泛光的手掌,不確定地說道。
「我當時只覺得很痛,我難以容納煉金矩陣……索取,我需要索取,我也不清楚索取什麼,但就像出於本能一樣。」
「本能嗎?」巴德爾思考著,「這也是一種可能,畢竟那是霸主之力,引發什麼奇蹟也不是不可能。」
他們至今也研究不明白這些,只好把它歸咎於奇蹟之類的說辭。
「對了,我昏迷了多久。」
伯洛戈追問著,他在儀式之中反覆地死去、復活,短時間的大量死亡,會令他感到疲憊與昏迷。
「沒多久,半天而已。」
巴德爾的答案,讓伯洛戈感到意外。
「這樣啊……泰達呢?他怎麼看待?」伯洛戈問道,比起這些傢伙,他還是覺得這位前任部長比較靠譜。
「儀式完成後,老師便離開了,他不是很喜歡長時間停留在這。」巴德爾解釋道。
伯洛戈沉默了幾秒,再次開口。
「我是因為靈魂的『容量』不夠,所以掠奪著『冷鐵的靈魂』,令自身的靈魂抵達所需的『容量』。那之後呢?這並非是我的靈魂,不會出現些什麼問題嗎?」
「不會的,『冷鐵的靈魂』是最卑微的靈魂,不會自主地消逝,並且會被輕易地束縛,」巴德爾解釋著,「煉金武裝的煉金矩陣便是基於『冷鐵的靈魂』。」
「很多初步進階的凝華者,在必要時,也會利用『冷鐵的靈魂』來固化自身的靈魂,只是他們用量沒你這麼龐大。」
「也就是說,我能利用『冷鐵的靈魂』,一直堆到禱信者?」伯洛戈問道。
「並不能,『冷鐵的靈魂』是最卑微的,最不具價值的靈魂,僅僅能對於晉升為凝華者的人有用而已,其效果也僅僅是穩定靈魂。
可以說除了被製成煉金武裝外,『冷鐵的靈魂』毫無用處。
所以我們才好奇,靈魂殘缺的你,即使有『冷鐵的靈魂』也不該這麼順利才對。」
這一點令巴德爾很頭疼,凝華者的晉升需要的因素有很多,一是令靈魂穩定下來,二是在穩定之後,令靈魂固化、強盛,使其「容量」增大,從而令煉金矩陣繼續生長。
這需要漫長的時間與大量的煉金材料,他們甚至準備好了,對伯洛戈進行長達數月的培育,來讓他在生死之間,保證煉金矩陣的穩定植入。
也就是說,預計里伯洛戈得死上幾個月……可一切就這麼成了。
殘缺的靈魂被強行撐大了「容量」,令煉金矩陣得以在掠奪而來的靈魂上,繼續延伸,從而遍布伯洛戈的靈魂,完全植入其中。
「所以……這便是我的靈魂嗎?」
伯洛戈低著頭,他能隱約地感受到,在煉金矩陣之下,有介於虛實的東西,它填滿了自己的軀殼。
那是伯洛戈的靈魂,與普通燦金色的靈魂不同,伯洛戈的靈魂無疑黯淡了不少。
他知道這是為什麼,他是債務人,他出賣了自己部分的靈魂。
只是他本能地覺得,自己的靈魂不該如此黯淡……至少該稍微明亮些……
可隨後伯洛戈想起了什麼,他突然明白自己儀式順利的原因了。
自己就像擁有著某種「汲取」的能力,那些被自己「汲取」的靈魂碎屑也在儀式之中被釋放,和「冷鐵的靈魂」一起融入了自己的煉金矩陣之中。
那是來自「燦金的靈魂」的靈魂碎屑,其蘊含的價值無疑要比「冷鐵的靈魂」高昂太多,是它們構建了新的軌跡,令煉金矩陣在其上延伸。
就在伯洛戈思索之際,從他身體的深處、靈魂的深處傳來了一陣難以遏制的異感。
完了。
伯洛戈的目光閃過一絲的驚恐,那種熟悉的感覺又回來了。
隨著靈魂的碎屑被消耗殆盡,本被填補的空洞,再次展露了出來,現在他的靈魂虛弱不堪,躁噬症爆發在即。
「你們這有拘束衣嗎?」
伯洛戈突然問道。
「啊?」
巴德爾被伯洛戈這句話弄的一愣,緊接著伯洛戈的表情扭曲了起來,就像野獸一樣喘息著,雙手抓緊了病床兩側的扶手,用力地緊握下,鋼鐵被壓癟扭曲。
「稍微……失禮了。」
嘶啞的聲音從伯洛戈的口中傳出,巴德爾愣了兩秒,高聲喊道。
「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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