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救世主
伯洛戈靠在窗邊,俯視著燈火通明的晨風之壘,即便已經深夜了,士兵們的工作依舊沒有結束,大家清理著屍體,搭建臨時的防禦工事,修補破損的防線……晨風之壘與忤逆王庭的戰爭還未結束,在永夜之地徹底毀滅前,夜族依舊有著渡海而來的可能。
「真安靜啊……」
幽幽的感嘆聲響起,艾繆端著一盤餅乾與果醬走了過來,把餐盤放在窗沿上,她和伯洛戈一起望向朦朧黑夜。
「我以為到了晚上,這裡依舊會是狂風大作。」
無止境的嘯風侵襲著風源高地,裹挾著寒意與噪音,將每個人都捲入其中,只剩綠野蒼茫,可今夜,那躁動不安的狂風消退了,少見的寧靜降臨此地。
「風源高地的狂風在一定程度上是可控的,」伯洛戈對艾繆解釋道,「就像一道天然的氣象防線一樣,在舊時代,逆風的氣象,可以給敵人帶來很大的限制。」
伯洛戈聽帕爾默講述過克萊克斯家那些輝煌的歷史,有敵人曾朝著晨風之壘齊射箭雨,但在狂風的侵襲下,它們都偏離了目標,甚至無法觸及高牆,也有敵人沿著海岸線駕船而來,但還未等靠近風源高地,便被那磅礴的怒風吹斷了風帆,即便有堅船撐住了這一輪輪的洗禮,但逆涌的狂風從天然的角度阻止著船隻的前進。
無人可以逆風而上。
遺憾的是,隨著時代的前進,風帆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鍋爐燃燒的鐵甲艦,箭矢也逐漸消失在了歷史舞台上,槍炮彈藥大步而來。
狂風很難影響這些鋼鐵之物,至少影響的效果,遠不如曾經那樣顯著。
許多人們曾引以為傲的力量,都在時代的變遷下,被納入博物館的展櫃之中。
伯洛戈補充道,「但這天然的防線,有時候也會成為限制自身的囚籠。」
一旦狂風驟起,那麼影響的不止是敵人,還有克萊克斯家的人員們,數級的狂風下,在建築外行動是一件極具風險的事。
因此,今夜那擾人的陣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難得的平靜。遼闊的原野靜悄悄的,讓人浮想聯翩。
「就像怒海一樣嗎?」艾繆拿起餅乾沾了沾果醬。
「差不多吧,怒海本是限制夜族的囚籠,如今反倒成為了他們藏身的堡壘。」一想到這些伯洛戈就深感頭疼,他思量了一下,說道,「你覺得霍爾特的提議,可行嗎?」
「你是指,兵分兩路,由他擔任主力,吸引忤逆王庭的主力,然後我們悄悄地渡海滲透?」
艾繆深思了一下,搖搖頭,「抱歉,我分析不出來。」
「我們對永夜之地內部的信息了解的太少了,準確說,我們根本不了解怒海,誰知道,我們滲透進去後,會遭遇到些什麼呢?」
艾繆像只倉鼠一樣,一節節地啃掉了餅乾,咔嚓咔嚓的脆響不斷,「除非……除非我們有一個熟悉永夜之地的嚮導。」
「嚮導?」
提及嚮導,伯洛戈的腦海里,立刻浮現起瑟雷的臉龐。
瑟雷,這世界上,沒有人比瑟雷更適合當永夜之地的嚮導了,當初,正是他將自己的血親們關押進了此地,也是他,親自打造了這處與世隔絕的監獄。
恐怕如今的夜王、攝政王,對永夜之地的了解,都不如瑟雷深刻。
伯洛戈搖搖頭,瑟雷的臉龐剛剛在腦海里浮現便煙消雲散了,伯洛戈可不覺得瑟雷那個懦夫會有勇氣面對這一切。
早在那一日離開不死者俱樂部時,伯洛戈就不再希冀瑟雷任何事了,倒也不是厭惡這位老朋友,只是……只是有些失望。
「真叫人頭疼啊。」
伯洛戈的眉頭幾乎要擰在了一起,他知道,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了,他們越晚一天摧毀永夜之地,他們的處境越是被動,更不要說,除了忤逆王庭這一敵人外,還有約克。
約克,自己那位可憐的組員,入職還沒幾天就經歷了種種大事件,還親眼見證了灰石鎮的毀滅。
伯洛戈猜,約克此時就在永夜之地內,進行著殘酷的殺戮,每當一個生靈於他的手中消逝,永怒之瞳的封印就會碎裂一寸,直至那暴漲癲狂的怒意突破束縛,燃燒整個世界。
「我們還得提防另一個老對手,」伯洛戈喃喃道,「無言者軍團,僭主·瑪門的親衛隊,誰也不確定,這群傢伙會從哪道曲徑裂隙里出現,殺入戰場。」
隨著階位的晉升,伯洛戈逐漸意識到,無言者軍團遠沒有自己表面上看到的那樣簡單,他一度懷疑,當無言者軍團只剩唯一一人時,他們的力量或許可以突破煉金矩陣的極限,抵達傳說中的受冕者。
瑪門,貪婪的瑪門,自彷徨岔路毀滅後,伯洛戈已經有段時間沒看到這頭擾人的魔鬼了,但他對於瑪門的警惕沒有絲毫的放鬆,反而變得更加敏銳了起來。
當初正是瑪門擾亂了希爾的計劃,聖城之隕的災難,似乎也是瑪門一手挑起的,這個自稱為商人的混蛋,渾身都充斥著朦朧的未知感。
未知總是令人心生敬畏。
比較之下,暴食的別西卜,反倒令伯洛戈沒感到那麼大的壓力,或者說,別西卜沒有那麼神秘,她所具備的力量早已一一展現在了自己眼前,更不要說,現在還有霸主·錫林正與她展開殊死的搏殺。
「你要來點嘛?」
艾繆見伯洛戈滿臉愁容,主動伸出一塊沾了果醬的餅乾,遞到了伯洛戈嘴邊。
伯洛戈張嘴咬住,一邊咀嚼一邊含糊不清地問道,「你從哪弄來的?」
「廚房那邊,」艾繆說,「我有點餓了,本想弄點健康的夜宵,但那裡只剩這個了。」
「好吧。」
伯洛戈把餅乾咽了下去,視線從窗外挪移了回來。
全副武裝的士兵們快步奔走在長廊間,還有醫護人員搬運著傷員,晨風之壘說是克萊克斯家的駐地,但它也承擔著許多其它的職能,在多年的累積下,甚至可以把這裡看做一個小型的城邦王國。
血腥的戰鬥後,少有人能在今夜安然入眠。
回到風息堡後,伯洛戈見到了仍在討論的眾人,伏恩、霍爾特、帕爾默、欣達……關於接下來該如何行動,大家始終沒有得出一致的意見,但在反覆的爭論中,霍爾特的提議逐漸占據了優勢。
「吸引忤逆王庭的主力,給滲透小隊尋找機會嗎?」
伏恩雙手抱胸,注視著桌面上的地圖,深思著,「如果這樣的話,你們必然會在海面上和忤逆王庭展開戰鬥,雖然你是榮光者,但在忤逆王庭那恐怖的數量壓制下,你也會陷入被動之中,乃至被他們趁機襲殺。」
霍爾特說,「所以我需要克萊克斯家的幫助,我需要一支艦隊協助我。」
「艦隊?」
伏恩歉意地搖搖頭,「抱歉,我們確實有一些船隻,但那些船隻的規模和武裝程度,根本算不上艦隊可言。」
因怒海所在,克萊克斯家很少遭遇到海上的威脅,更不要說,他們還有狂風加身,在舊時代的戰爭中,足以將敵人的船隻拒之門外。
克萊克斯家力量的主要輻射範圍是在遼闊的風源高地上,用一個個的據點把控住這巨大的高原地區,以免敵人長驅直入。
霍爾特沉默了下去,這時帕爾默又提議道,「既然如此,何不直接演化成一場徹頭徹尾的戰爭呢?」
他注視著地圖,將幾枚新的棋子放置在了地圖中。
「我們之前和汐濤之民打過交道,這些長久生活在海上的凝華者們,有著極為可觀的艦隊,」帕爾默冷漠地分析著,「不需要登陸作戰,只要持續不斷地對怒海進行炮擊,打擊他們的力量。」
「榮光者可不會死在炮擊下,」伏恩無情地否決了帕爾默的想法,「更何況,怒海的範圍那麼大,即便是炮擊,也需要有人提供準確的坐標,並且怒海本身的超自然現象,也可以在很大程度上阻擊炮彈的轟炸。」
怒海的超自然屏障是一道絕對的帷幕,它既阻礙了外界的進入,也限制了內部的外逃。
「我覺得也是如此。」
伯洛戈的聲音插入了進來,眾人看向門口處,伯洛戈大步走來,艾繆像個小跟班一樣,緊跟在他身後。
「此世禍惡·吞淵之喉,我先前應該和各位介紹過那個麻煩東西了,」伯洛戈將一枚血紅色的棋子放入了地圖之中,「它可以自由打開曲徑裂隙,也就是說,在他的幫助下,忤逆王庭隨時都有可能奇襲我們。」
「一旦調動大規模的艦隊,哪怕我們有著眾多的高階凝華者,也無法時時刻刻保護好艦隊,忤逆王庭倒輕鬆了許多,他們完全不需要和我們對抗,只要打擊艦隊本身就好。」
伯洛戈挪開了象徵艦隊的棋子們,「榮光者不會死,但艦船會沉沒。」
帕爾默泄氣了般,向後靠了過去,滿臉的疲憊,「那該怎麼辦?就讓局勢僵死在這嗎?」
這感覺可糟透了,好像角色互換了般,令人不爽。
「我知道一條路,可以直達永夜之地的內部,並且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忽然,一個聲音闖入了討論,伏恩今天已經聽夠了大家的奇思妙想,只想趕快休息,讓自己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
為此伏恩抬頭,剛準備反問對方計劃實施起來的種種條件,緊接著一個他絕對想像不到的面孔呈現在了自己眼前。
他有著一張精緻英俊的面容,金燦燦的長髮梳到了腦海,頭頂著銀枝的桂冠,漆黑的禮服將他的身體完全包裹,勾勒出了肌肉的線條,彰顯著十足的力量感。
同樣漆黑的貓咪從他的腳邊鑽了出來,一躍跳上了桌面,隨意地推倒棋子。
見眾人一副呆滯沉默的樣子,瑟雷皺了皺眉,臉上露出往日那熟悉的笑意,張開了手。
「各位,笑一笑啊,難道不歡迎我嗎?」
瑟雷無奈道,「我好歹也曾是救世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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