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碧空很小心展看地圖,凝神看了許久。
方才所經過之地,眼下茫茫青山,都在這位大劍師腦海中掠過。地圖雖則畫得彎彎曲曲,但他的心中自有一條直線。
「四神境」大劍師體察萬物之妙,已然登堂入室,思慮之快,更非凡人能望其項背。
合上地圖交給公主,賀碧空對那條最近的路徑依然胸中有數。
對於這般境界的修行者而言,山高海深並不能阻擋,盡可以飛躍而過,只是還有兩個境界低微之人,他不得已選擇相對好走的道路。
聽完卓藏鋒對不勝簪山的發現過程,他並沒有說任何話,帶路前行,也不管身後兩人能不能看見道路,也不擔心他們會不會跌入山崖。
捨棄了踏雲天馬,面對這個殘酷無情修行者,卓藏鋒不得已拉著公主柔軟的小手,跌跌撞撞,小心翼翼跟著。
一路行來,不知吃了多少苦頭。公主在身後還好一些,他在前面充當探路的角色,多次撞上挺立如刃的山石,多次被荊棘撕裂衣衫,劃破肌膚。
如履薄冰行走在山間,耳聽腳下風聲激盪,背貼崖壁汗出如雨。卓藏鋒只想坐下了歇息,然而每次在他膽顫心驚下,一腳即將跨入那白霧茫茫的深淵時,白駒過隙劍恰到好處墊在腳底,一道微妙的劍氣就把她們帶離險境。
他忽然明白,這道一直跟隨在身邊無聲無息的劍氣,正是那個看似漠不關心,實則處處謹慎的大劍師所為。
卓藏鋒看不見白駒過隙的神采,此時白駒劍猶若一條夭矯的玉龍,在賀碧空身後灼灼生亮,白玉欄杆一般圍在他們身周。
他只能感受到強悍而生生不息的劍氣。
想通是這個大宗師在暗中保護,他驀然放心,心中輕鬆起來,行走的腳步同時也變得輕盈。
再行數里就出了險地,賀碧空收去白駒劍,依舊沒有讓後面精疲力竭的兩人有休息,大步而行。
由於抄近路,他們一忽兒踏入盛唐國地界,一忽兒又走近焉知國深山,所行儘是人跡罕至的地方。這可讓兩個眼不能視物的年輕人吃足了苦頭。
深山中不時有受到驚擾的鳥獸四散奔逃,兩人是只聞其聲不見其物。
再行片刻,賀碧空忽然停住,抬頭望著秋空中某處駐足不前。
在那深藍的高空中,忽然有一團劍光晃動,速度極快向這邊衝來,倏忽之間化作兩個人影,如兩塊青石一般擋在前方。
「不要動!」
賀碧空望著面前之人,對準備越位而出的卓藏鋒吩咐道。
眼前兩人氣機充盈,手持長劍發出湛藍色的光芒,他們望著淵渟岳峙的賀碧空,再向他身後的少年少女看一眼,冷峻的神情有些舒緩,一人開口道:「我們是玄冥劍宗左右護法,奉宗主之命前來接應賀先生。」
賀碧空聽了,沉思道:看來王妃已經到了玄冥劍宗,由於久候不至,這才派出宗門弟子出來尋找。於是冷聲道:「你們請回吧!這兩個人老夫一定會交給穆王,不用勞駕玄冥劍宗。」
他實際年齡在七旬開外,自稱老夫也無不妥。
只是他潛心靜欲,修煉得法,看起來也就四十多歲,而玄冥劍宗左右護法已然五十開外,看到這人這般傲然,心裡極為不爽。
「留下這兩個年輕人,賀先生就可以回王府,不必辛勞去玄冥劍宗。」
左護法剛剛說完,何碧空冷哼一聲。
「玄冥劍宗這般齷齪之地,老夫懶得去,我的話不想再說第二遍。」
「大膽!竟敢侮辱我宗門聲譽?」
右護法脾氣火爆,立刻將劍橫推胸前,一抹藍色劍氣在劍鋒上激盪跳躍,仿佛一團藍色火苗。
兩位玄冥劍宗護法也不過四品武夫境,賀碧空根本不屑和他們動手。
「老匹夫,讓你見識玄冥劍宗的厲害!」
右護法說完,長劍圈轉,劍氣劈空而至。
賀碧空意念一動,白駒過隙霍然飛出,一連十三劍,劍劍如狂風折柳,將玄冥劍宗這位狂傲的護法進路全部封死。
他的劍快到不可思議,對方劍招還未遞出,他就已經出了一十三劍。
右護法赫然望著腳下被對方劍氣激射出來的劍痕,眼看三尺之外青石還在無聲碎裂,輕視之心在這一劍之下驟然四散。
賀碧空輕描淡寫說道:「現在走,我不會阻攔。」
「你是準備與穆王府,與我們玄冥劍宗為敵?」右護法為人深沉,眼看不存勝算,就抬出王府與宗門權威。
「老夫自然會給穆王交代,至於你們玄冥劍宗,那算是什麼東西?」
早就聽說玄冥劍宗宗主耶律遮天修為通天,眼高於頂,而玄冥劍宗弟子都是心狠手辣,殺人如麻之輩,賀碧空本看不慣他們草菅人命的行徑,此時說話自然毫不客氣。
「你的修為不過剛剛入了「四神境」,也敢大言不慚!」
右護法眼光不錯,一眼瞧出眼前之人是個大劍師。他不像左護法那樣莽撞,知道境界相差懸殊,決無取勝的機會,只是出言維護宗門聲譽。
「四神境」指的是「入神、融神、通神、化神四個境界,其中前兩境修行者被稱為大劍師,後兩境則成為大宗師。
賀碧空的修為是入神之境,而耶律遮天則是通神境,一個是大劍師,一個是大宗師,平時井水不犯河水。只是他在風頭極盛之時忽然隱居,名頭自然與如日方升的耶律遮天差了不止一點。
驀然間左護法驚呼一聲,橫擋身前的那柄泛著藍光的長劍慢慢變得黯淡,劍身正中劍脊處逐漸出現一道裂痕。
右護法劍未出鞘,但此時他微微用力,感覺劍身猶如鑲嵌在鞘中紋絲不動。暗運氣機,神識根本無法逸出,眼前只是黑蒙蒙一片。
在這個修為境界奇高的修行者面前,他們根本沒有出劍的機會。
頹然嘆氣,他轉身就走,左護法追上,兩人一言不發,很快消失在蕭瑟的秋風中。
卓藏鋒此時早拉著公主坐在地上休息,賀碧空回身說道:「走吧!」
少年依舊賴在地上不起。
「我們實在走不動了,你修為那麼深,何不放出飛劍,也不用浪費這麼多時間。」
賀碧空哼了一聲,「你有什麼資格碰老夫的劍?」
「我境界是低了,但你不要忘了,你的劍還需要我修復。」
「同樣的話我從不說第二遍。」賀碧空並不看他。
「我就不走,那你把我殺了。」卓藏鋒想著從遇到這傢伙時候起,他雖然冷冰冰,但是卻從不殺人。只不過氣勢凌人,看起來似乎隨時都準備殺人而已。
現在不論是去尋中天道神潭也好,還是去修復白駒過隙劍,無非是自己拖延時間的招數,目的是尋找機會逃之夭夭。
當然,如果在這期間能哄騙的賀碧空尋來治療巫劍之毒的解藥,那更是錦上添花。
面對這樣一個強大的修行者,他沒有氣餒,一直不斷在尋找機會製造機會。
想著賀碧空曾說能治療巫劍之毒,何不先讓他治好眼睛,那樣逃跑起來且不是更方便?
一個對劍上血痕念念於心之人,必然是愛劍如命之輩。跟賭徒的毒癮,酒鬼的酒癮也沒什麼區別,他絕對不會把自己視若性命白駒劍任人騎乘。
「你既然不想讓我們乘你飛劍,那麼想辦法治好我們的眼睛,這樣大家就能更快找到天道神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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