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盡天擇 第一章 夢中的眼睛

    readx;    又是這個夢境——

    單調的吞咽聲所譜寫的美妙旋律，他不知道這是什麼味道，但是這股味道卻讓他難以抑制，費力的伸出手試圖將那一切都吞入腹中，他似乎明白只有這樣才能夠活下去。

    「吃吧，吃了他們你才能好好的成長，才能擁有強大的力量！」

    溫柔的聲音迴蕩在他的世界之中。

    「是誰？誰在外面？」

    他很好奇，這個讓他依賴的聲音讓他禁不住想要睜開眼睛離開這個狹小的地方。

    「咯咯咯，這一定是一個健壯的小傢伙，我未來的王！」

    清脆的嬌笑聲，溫柔的手掌隔著一層柔軟的皮膚輕輕的撫摸著他的身體。

    「是媽媽麼？」

    他全身一顫，他從來沒有見過母親的樣子，只是他太弱小了，弱小到連眼睛都睜不開。

    吃——吃——

    他需要力量，他迫切的想要出去看上一眼。

    黑色的世界漸漸的消退，然而令他驚恐的是這赫然是一個紅與黑的世界。

    紅色如同帷幕一般緩緩淡去，仿若細緻的薄紗，他似乎看到了外面的一切——

    那赫然是一排顫慄著充滿驚恐與絕望的人——

    視線突然轉換，恍惚之間他似乎看到了一個美麗的女子正一臉柔和的啃食著一截斷掉的手臂——還有那女子腹中一顆透射著妖異紅光的血色眼瞳。

    啊——

    夢境破碎，一切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卻足足伴隨了他十幾年，這是一個可怕的噩夢。

    「希望那一天永遠都不要到來——」

    默默的誦念著心聲，他心裡有著強烈的恐懼，他不怕死亡，但是他還有必須要做的事情，他不敢想像一旦自己真的成了那種食人而生的怪物還能夠活多久。

    他立身在黑夜之中看著遠方那一片朦朦的光亮，跑動起來的瘦弱身軀看起來像是得到了特赦的死亡囚徒，那裡有他的希望之星。

    ……

    深夜，一條盤延扭曲的光帶環繞著在黑暗的大地之上圈出了一塊，不時的有探照燈掃過左右，其密集程度幾乎覆蓋了光帶外數里之遙。

    生活在11區的人對這裡都不陌生，這條在深夜裡的光帶是隔離帶，一圈高有十幾米，幾乎占用了11區大半電力的電網，探照燈所及，外面那遼闊的土地早已經被恐怖的輻射所籠罩。

    貧民區，這裡聚集了11區六成的人口，這些人遍布在貴族區高牆與隔離電網之間，在危險種攻擊的時候，這些人就是貴族區老爺們撤退的時間砝碼。

    幼小的身影緩緩的出現在隔離帶之外，他隱藏在一個廢棄的土牆之後，一雙明亮的大眼睛死死的盯著不時掃過的光柱，在他的懷裡，小心翼翼的捧著一株奇異的蘭花。

    這種蘭花很稀少，只有在輻射區內才偶爾能見得到，這是他的幸運，因為出來碰運氣的決不止他一個，事實上也只有他這樣幼小的身體才能夠穿過隔離電網，可以說他們是一個組織，一個靠運氣在生存與死亡之間徘徊的組織。

    得到這樣一株蘭花，他可以在自由集市上賣給貴族區里出來的大老爺，足以讓他和妹妹過上很好的生活，少年心裡盤算著，想要將這株蘭花私自留下。

    當然，這樣做的話回去免不了受到一定的責罰，每天都會有小夥伴們在責罰之下死在他的面前，只是一想到妹妹純真可愛的笑臉，他一點也不覺得恐懼，只不過他現在必須要穿過隔離帶，一旦被發現了，迎接他的將是一陣槍林彈雨。

    「一——二——三——」

    他心裡默默的數著數字，在數到三之後猛的咬了咬牙從土牆後串了出來以最快的速度向隔離網衝去。

    噠噠噠——噠噠噠——

    遠處傳來了密集的槍聲，一個個瞭望塔上噴吐著無情的火舌，還有聲聲大喊夾雜在其中。

    心跳的很快，喘息的也很劇烈，每一步都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他的時間不多，只有十分鐘，可是卻要穿越三千米的距離，雖然他已經十四歲了，可是長期的營養不良讓他看起來不過七八歲的樣子，他很聰明，也很熟練，否則也不會做了這麼多年依舊還活著。

    不過似乎他今天的運氣用光了，一道光束筆直的落到了他幼小的身上，將他那矮小的身體拉的很長很長。

    噠噠噠——

    一串火舌應聲而起，幼小的身影不斷的變幻著方向，妄圖在這槍林彈雨之中尋求一絲縫隙。

    流彈滑過他的臉頰帶起一片血花，不過卻並沒有影響他的速度，直到一顆流彈穿過他柔弱的肩膀將他的身體帶離了地面。

    噗通——

    重重的摔在地上，雙手在胸前小心翼翼的護著那朵蘭花，嘴唇被咬出了血跡，大眼睛裡擎著淚水，甚至身體因為疼痛不自禁的痙攣著，可是他卻如同死人一般躺在那裡。

    終於，探照燈從他的身上滑過，他依舊沒有動，果然，那道光束再一次掃了過來，他更加緊張，全身都被汗水所浸染。

    探照燈火熱的光線終於從他的身上移開，沒有絲毫遲疑，他猛地站了起來，目光死死的盯著隔離帶的電網用盡全身的力氣沖了過去。

    渴望戰勝了疲憊與疼痛，他有些被自己的速度驚呆了，看著近在眼前的電網，有些茫然而嫻熟的穿過那狹小的縫隙，甚至都沒有注意肩膀和臉上的傷口在緩緩的癒合著便消失在錯落密布的帳篷群中。

    深夜很快再一次歸於寂靜，甚至能聽到巡邏隊整齊的腳步聲。

    脫掉染血的上衣，他驚訝的發現肩膀上的傷口已經快癒合如初，大眼睛深處閃過一絲不安，很快便變得堅定起來，搽乾淨身上的血跡在密布的帳篷的縫隙之中繞了兩圈這才掀開其中一個破舊帳篷閃身鑽了進去。

    「哥哥，你回來了——」

    稚嫩的聲音帶著幾分哽咽，小小的身體在跑動的過程中甚至於摔倒在地，這樣的夜晚對這對兄妹來說太正常不過了。

    郝堅強趕忙跑過去扶起妹妹，借著外面透射進來的光芒仔細的拍掉她身上的塵土，他們住的帳篷離隔離帶很近，也是最沒有地位的。

    「月月，把這個收好！」

    郝堅強小心的將一直護在胸前的蘭花交給郝月，蘭花的艷麗一瞬間便俘獲了小姑娘的大眼睛，不過很快就清醒過來，快速的將蘭花放到了一堆雜物之中的暗格之中。

    「月月長大了！」

    郝堅強臉上禁不住露出了一個笑容，換做以前小丫頭恐怕要吵著自己給她戴到頭上，陣陣眩暈的感覺傳來，郝堅強只覺得全身如同沸水一般滾燙著，眼前一黑身子軟到在地上。

    微弱的光芒之中，一個一臉慌張的小丫頭臉上掛著無助的淚水費力的將郝堅強的身體拖到了那張破舊的床板之上，幼小的身影蜷縮在旁邊，低聲的抽噎著。

    很長的夢境，在夢中郝堅強如同是局外人一般看著美麗的大房子裡，一個美麗的身影牽著兩個孩子的小手，其中一個是他，一個是他的妹妹。

    「不要出去，不要出去——」

    郝堅強看到那美麗的身影似乎是要離開家，然而此刻他卻滿是驚恐拼命的大喊著，可惜那美麗的女人只是對這兩個孩子笑了笑便開門離去。

    這是他永遠也忘不了的一天，原本生活在貴族高牆內的他們承受了難以想像的劇變。

    「很抱歉，兩個可愛的小傢伙，你們的母親——不，養母是危險種，已經被盟軍擊殺，你們將不再享有居住在這裡的權利！」

    那張他永遠無法忘記的臉，那句他永遠不願相信的宣判，無邊的怨恨從心裡萌芽而起，一股從未有過的飢餓感涌遍他的全身，他再也忍受不住如同飢餓的惡狼一般撲了上去……

    被血色染紅的夢鏡一下子讓他從睡夢之中驚醒，更令他恐懼的是那種難以忍受的強烈的飢餓感。

    「哥哥，你醒啦——」

    郝月那通紅的大眼睛一直盯著郝堅強，見到郝堅強醒來，小丫頭再也忍不住一頭撲到他的懷裡，呢喃的道，「月月好害怕——」

    「肉——肉——肉——」

    宛如魔鬼般的聲音不斷的蠶食著郝堅強的意志，這一刻仿佛懷裡的妹妹一下子也變作了可口的美味。

    「我——沒事——」

    郝堅強雙拳緊緊地握著，眼底的不安漸漸的化作強烈的驚恐，強忍著那種飢餓道，「月月，哥哥有些餓了——」

    「嗯，月月給你取拿饃饃——」

    郝月乖巧的從郝堅強的身上下來，在雜物堆中的暗格里小心翼翼的拿出了一塊泛黃的饅頭，不自禁的吞咽了下口水，連忙跑到郝堅強的身邊遞了過去。

    「不會的，不會的——」

    郝堅強心裡嘶吼著，甚至於忘記了這是他們無比寶貴的饅頭，狠狠的一口咬了下去。

    如同嚼蠟一般的感覺，一股難以說明的噁心感覺瞬間傳遍全身，郝堅強愣愣的坐在那裡，任由那半個饅頭落在一旁，兩行眼淚忍不住的滑落臉龐。

    「哥哥，饃饃好吃吧——」

    郝月看著郝堅強的模樣禁不住開心的笑了起來，小心翼翼的撿起那半塊饅頭再次遞到郝堅強的面前。

    「嗯——」

    郝堅強眼裡的淚水再次蜂擁，郝月的話仿佛給了他無盡的勇氣一口將那令他噁心到想吐的饅頭咽了下去，胃裡一片翻江倒海，郝堅強將手中的半個饅頭放到了郝月的手裡，勉強擠出一個微笑，道，「月月要把它都吃了哦！」

    說完，再也難以忍受胃裡那種噁心的感覺，翻身沖了出去。